公共食堂饭菜的荤素问题确是处在一种尴尬的境地,若是说它素呢,真正的素食主义者一定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侮辱,但若是说它荤呢,从里面发现出一条肉丝真是好比沙里淘金一样困难。而且,一切植物都尽可能地被保留了它们在生长时的原始状态。终于有一天,宿舍里的六位弟兄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发誓要为捍卫自己吃肉的权利而展开一场秘密的斗争──在宿舍里自己做菜。
然而,“敌人”是狡猾的。宿舍管理员公开“镇压”的经验远比我们这些初入此行的新手的经验丰富多了。而且,“敌人”的设备也是现代化的,他们拥有高灵敏度的配电箱,而我军只是“小米加电炉。”楼上稍有越轨,楼下即已得到密报,很多搞地下活动的同志都是这样“牺牲”的。
咱们长话短说,准备工作如何按部就班地步步实行,不必细表,单说到了“开灶”的那一晚,暮色沉沉,四方昏黑,正是食堂开饭时间,大家带着一种颇似于翻身农民重分田地的心情团聚在了那个直径不到25厘米的小酒精炉和一只由罐头盒改装成的小锅旁。正是一片热闹温馨而又带点葱花味的气氛,门上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大家顿时号惊,连刚才还在锅里滋滋作响的肉片似乎也吓得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知所措,说时迟,那时快老大急中生智,大叫一声:“屋里没人!”
“没人你是鬼呀,开门!”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吁,一场虚惊,原来是邻居老田。
肉已半熟,不时有人以试度生熟为借口来先“吃”为快,老三急忙放菜下锅。大伙仿佛那闻着香味就饭吃的吝啬鬼一呆,在菜香的勾引下大吃馒头。菜未熟馒头已罄,大伙吃得兴起,看菜已有八分熟,不管三七二十一,齐齐动手,六个围着菜锅你争我抢,一起瓜分肥肉。叉子灵活,仿佛渔人叉鱼,一叉一堆;勺儿实惠,好似渔民撒网,一勺一片;但见叉勺翻飞,菜盆乱响,“犬”牙交错,“虎”口大张,正是“白牙共叉勺一色,肥肉与汤汁齐飞。”只可惜苛肉皆是热气滚滚,抢得又急,舌头烫得满嘴乱滚,又是吸气,又是嘘气,手上却没一个放松。肉皮像橡胶,吞下去,酸菜咯吱咯吱响,咽掉它。如果谁要想研究一下史前人类的吃相,那一他定会为错过了这场面而追悔莫及。
列位看官,读到这里,你也许会说,无非是一群馋鬼的一次大吃罢了,非也,非也,看官,那你可就错解了咱的良苦用心了。盖古今为文之道,其精要皆在以小喻大,因小见大,斯事虽陋而大道存焉。那就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乐极生悲,兴尽哀来,天理循环,有盈必亏。虽然我们大快朵颐,扪腹而喜,殊不知到了当晚,因为吃了那该死的生肉生菜,六位兄弟之中倒有五位是半宿躺在床上,半宿蹲在茅房的,时泻时停,时停时泻,泻泻停停,停停泻泻,整整折腾了一夜。你看,这不是活该倒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