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安将那几本医书放在挽茵桌上,注意力被挽茵桌前吊着的纱袋吸引,薄如蝉翼的纱袋中莹莹绿光是整个屋子里光线的来源,细看会发现那袋中装的都是萤火虫。祝文安不禁伸手碰了一下袋子,萤火虫受惊乱飞,把袋子撑成奇怪的形状。
挽茵嗔道:“这里可没有萤火虫,你要是把我的萤火虫灯弄坏了,看你拿什么赔我。”
“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萤火虫?”
“……萤火虫也可入药,我在医术上读过,这里入冬甚冷,不是萤火虫喜欢居住的地方。”挽茵后背冒了冷汗,随口一说差点暴露她并非第一次来到这里,赶紧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你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个萤火虫的灯吗?”
“难道不是女孩子家的烂漫喜好?”
挽茵摇摇头:“我讨厌油灯的味道,蜡烛也讨厌。”
祝文安饶有兴趣地说:“你是我见过的五感最敏锐的人,看你配药,很多老大夫也拍马莫及,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你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挽茵还真就不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自幼沉迷草药,久而久之身体被药物腐蚀,外表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上几岁,对挽茵这样的逃犯来说的倒是个好事,首先从外表年龄上就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他们都是庸才,当然不能和我比,各行各业总要出个天才,不然你的段师妹下半生就得当个残废。”
“哈,我还第一次见到自称为天才的,把整个一言堂翻过来都不会有人这么说。”
“你们一言堂都是君子,只会自谦过甚,我可不敢和你们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挽姑娘我猜你是不是想说‘不敢相提并论’之类的?”
“……相提并论是什么意思?”
“挽姑娘你真的不想读一读四书五经吗?要不先看看千字文也行!”
大概书香门第长大的祝文安实在忍受不了挽茵对成语的误解,当晚就把自己的启蒙读物搬来挽茵房里。挽茵随手翻看了几页,上面还有祝文安小时候写的注释,原来他小时候就能写出这样俊秀的字。
“你很适合做一言堂弟子,”看挽茵翻书的模样,祝文安突然说:“要不要考虑拜入我门下?”
“为何?”
“看你五官底子,长大定是个美人,美人正适合进我们一言堂。”
挽茵涨红了脸,她这是被调戏了吗?这个浪荡公子纨绔胚子!
“祝公子!你这样糟蹋我我就不管你师妹了!”
“这……我……不能说是糟蹋你吧……”
还好门外没有趴着偷听的人,不然凭着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祝文安又要传出风流韵事去了。
无论挽茵住在哪,房里从来没缺过四书五经,早在青榜的时候,星辰就花重金买来各种精装版的书籍放在她书房里,可见大家都多么急切地想提升她的文化修养,但挽茵没给过半分面子,对她来说,只要识字能开药方能看医书既可。
但这些书不免又让她想起星辰,没有她在一旁照料,星辰的病不知有没有变化,从牡丹那儿弄来的徐家的《白手起医》她一直带在身边,这样来路不正的东西,她只敢在夜深人静悄无一人的时候独自偷看,总是熬夜到眼睛都肿了,好在外人只以为她是水土不服罢了。
挽茵看医书,向来是细细翻阅慢慢品读,从未像这样着急过,囫囵吞枣,巴不得一晚就看完整本书,医书一页页翻过只为寻找治好星辰的办法,决不允许他死掉,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若师父在世,对这样的她大概会摇头叹息吧,行医多年竟还看不透生老病死。
可她就是没办法看透!师父已经死了,如果收留她多年的星辰也死了,茫茫尘世还有她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