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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神明之罪

云泽,是这样的女子吗?

七世咬着唇看着那具身体缓缓靠近。她是个很美好的女子,会在祈圣殿万盏玉莲灯下对神明问候得小心翼翼,让神明为了她放弃一切心甘情愿留下来陪她。

这个——祈圣殿的巫女,这个——得到了神明整整一颗心的巫女啊。

若不是她的眼眸血色布满,谁都会承认她安静雅然。

“云泽……”分辨着细小的脚步,神明抬头时,眼神分明涣散,看着云泽,那个被伏伤控制的尸体——他竟有了半分心软心痛——什么也做不了。

在云泽的面前,神明是个罪人,神明永远原谅不了自己——哪怕明明知道她身体里的是伏伤,明明知道“她”对自己没有一点情面。

可是,下不了手。

他知道自己不该活在过去的世界里,那对自己不公平,也对七世——不公平。

不公平……

上天何时对自己公平过?

他咬着牙,握紧的手又松开。风吹拂过,才猛然惊觉身上何时已经冷汗涔涔,凉意刺骨着提醒自己所处的境地。

长长的眼睫如蝶翼一般扇动了下,夹杂着煽情华丽的感觉,“云泽”偏过头,看着神明,冷感的唇微微张开:“神明。”

那是两个不带感情的字,如同这具身体,没有任何温度。

“她”重复着:“神明。”

“她”慢慢朝神明走去,雪白的衣衫在风中勾勒出飘忽的身形,那个祈圣殿圣洁的温柔的巫女。

“神明……我很寂寞……”“她”的声音仿佛透过天空,在云层中沾染了水汽,也氤氲飘忽起来。

“神明……你不是,要陪我的吗?”

神明猛一踉跄,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泽”优雅来到自己面前,光是看着这原本美好的身体,他心跳半分暂停,“云泽……对不起……”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答应云泽要好好陪她的,却独自留她一人在另一个世界孤独寂寞。他的眼神柔软下来,找不到任何焦点,涣散地徘徊在眼前女子苍白的脸上。那一眼中有哀伤有缱绻,仿佛曾经的喜爱,曾经的承诺,曾经感情在这一刻复活起来。

云泽,在他身边。

笑意自“云泽”的唇边扩散,“她”在他面前伸出了手,“那么,我来接你。”“她”的神情柔和,与在祈圣殿似乎没有任何分别,显得端庄且慈悲。

神明低低看“她”的手,有瞬犹豫,最后他还是渐渐抬起自己的手要与之接触——神明需要解脱,神明需要原谅。

原谅——这真是对神明最大的诱惑——

“不要啊——”猛一声大喊,伴随着“云泽”眸中突然出现的杀意,一道红光湛了寒冷从“她”身前滑过,堪堪割进神明华服的衣袖——

神明神志猛地清醒,翻手结符,青光流泻在四周。百叶莲的气息突兀的浓烈,那道攻击太过突然和猛烈,他的衣袖被撕裂一道口子,袖上百叶莲的花纹被硬生生割裂成两半——就像面前这无视圣物的凶灵的挑衅——

此刻,“云泽”的眼中没有了怜悯,没有了温情,满是不屑和懊恼,那一击竟然没有威胁到神明的性命!

“‘她’已经不是云泽了!”七世站在神台上心惊胆战地看着神明,若不是她刚才出声,恐怕神明早就死在伏伤那一击之下了——神明,这是你自己给自己打的结。

“哼。”凶灵冷哼,站在几丈开外,用云泽那柔软多情的声音说着无情的话,别有一番妖娆的风情——那是像极了神明曾经的风情,“神明,真是个自私的人。”“她”伸手抚上白皙的手臂,若不是神明一直保留着云泽这巫女的身体,“她”——伏伤,又怎能找出神明的弱点?

残忍的笑挂在唇畔,眼睫一扇一扇,妖媚无比,“她”幽幽地道:“神明和伏伤是一样的。”神明创造了它,它继承了神明的恨,所以,神明和伏伤是一样的,或者说,他们是同一个身体思想,所以啊——它要打败神明,是轻而易举的事。

神明微垂眼眸,看着破碎的衣袖,得到了云泽身体的伏伤比原来强大了,他听见七世在神台上对他喊话——其实,他心底一直都明白的。只是,七世从来不曾想过,神明为了云泽,也是可以心甘情愿奉上生命的吗?就像——那个男子将剑埋入七世身体时,七世最初的想法啊。

风势猛地强烈,月影被遮罩入云层。那瞬,凶灵不再等待,苍白的指端是长长的指甲,那种僵尸才有的锋利坚硬的指甲——它一跃,身形蛟变,扑向还在发呆的神明——不留余地。

呼啸的风让神明回神,白影在风中难辨姿态,只有无情残忍的感觉浸透四周。他的指尖捻成青莲,符纸落在手中,引了流光点亮了一片黑暗,见招拆招——他,不进攻,只是——防御。

看着凶灵那张熟悉的脸上面无表情,神明心底一痛。终究是云泽,他怎么忍心伤害云泽——在杀过云泽一次后,怎么能——再杀她一次?!

不想与这个女子以这样的方式交手见面,他甚至愿意永远不再见到她,愿意一次次告诉自己她已经死了——被自己亲手杀死了。

神明,已经没有那样的勇气,再重复让自己万劫不复的事了!

——这样的感觉,七世怎么会看不明白?

他一直在后退,一直在妥协,没有半分伤害凶灵的意思,可是伏伤……又怎么会放过他?

他在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可是,谁稀罕?!

神明……没有人在意那一切了,只有,你自己还在意——

是啊,他是个很念旧的人,从很早,七世就知道。他每次看着天空就是在想念云泽,甚至看着她,也会想起云泽吧——这样忧愁的人,怎么能忘得了那椎心刺骨的感情?!怎么能逼迫自己做出那些连自己也原谅不了的事?!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舍得让他活在痛苦中一辈子自责难过!?

她的心绪随着伏伤每次攻击带起波澜,而神明略有迟疑的退缩引来伏伤一个冷笑,尖利的指尖迅速割过他来不及躲闪的脸庞——

“啊——”七世惊叫出声,心跳停止半拍——细小的伤口出现在神明那有些慌张迷惑的脸上,再渗出殷红的鲜血后,添了丝很久不见的妖冶风情,唯有长发一如既往的不现绝艳。

他,早就不是那个天下第一的阴阳师了。他,早就没有那些犀利冷傲了——为什么,要这样逼他?!

七世的眼中没有惊恐,竟满是心疼——神明,好不容易能放下那些仇恨,那些悲伤,愿意陪着她好好地活下去——为什么,要这样逼他?为什么,要逼他再次跌下那深渊?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新的开始、一段平静的生活、让这个阴阳师慢慢去忘却抚平那些伤口?

上天,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呢。

感觉到脸上的寒意,神明抬手抚过伤口,血液染上指尖,是那个晚上祈圣殿的颜色。他转头看七世,七世眼中分明的苦楚之色,好像还有一些失望,他想他是真的看到失望了——连自己都对自己很失望——

七世,你也觉得神明很没用?

你也觉得……神明什么也做不到,忘不了?

或者,七世,神明一直是个很软弱胆小的人,害怕变化,害怕面对,宁可守着一成不变,也不愿去做曾经让自己无限自责恐怖的事——神明,从来都放不过自己。

仿佛看穿了那些畏惧那些心疼和若有若无的怜惜,凶灵饶有兴趣地调高了唇角,“再躲的话,伤口流血会更多的呢。”它的手也无意地拂过自己的脸庞,“神明,是个没用的人,连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也没办法保护。”它大咧咧说着那些话,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神明脸色比方才还要苍白难看几分,他盯着凶灵,甚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恐惧。

凶灵逗弄着长长的指尖,它悠闲地用左手一缕缕抚过右手的指甲,光洁的背面折射出亮泽,它还是在笑,笑得无声无息,却让人在深夜里狠狠打一个冷颤。接着,长长的指甲勾起左手手臂的衣袖,露出苍白的肤色。它一边用指甲滑过肌肤细细感受这从不曾有过的感觉,一边嘴里啧啧发出称赞。

“这个身体,可真漂亮。”明明眼角还有笑意,那么惬意地说着享受的话——下一秒,它指尖一用力,锋利的尖端嵌入肉中,殷红的血液自伤口处流散开来,一滴滴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绽放出绝色的红梅。

“不要——”神明一愣,猛然大吼——那是——云泽的身体啊。

凶灵仿佛并未听见这饱含心痛恐惧的叫声,它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慢慢地顺着经脉,在白皙的手臂上滑过一道道清晰伤口,它似乎还没玩够,一字一句说得那么认真:“神明,什么也保护不了……连云泽也保护不了……”

是啊,这才是神明最沉痛的伤口啊。

“不要不要……不要伤害她……”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因为生气,非常的生气,可是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哀求,那样的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地去求他从来不放在眼中的凶灵。

“不要伤害她?嗯……”凶灵偏着头看着失控的神明,好像在思索他的话语,“神明,喜欢这张脸吗?”它笑嘻嘻地问,眼眸中的凄厉颜色让人心悸,它又自己点点头,“神明很喜欢的吧……”

神明喜欢的,它都要毁灭。

冷风拂过,神明唯有呆呆站立在原地,无可奈何地看着凶灵在云泽那美丽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细小伤口——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怎么会——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手紧紧攥成拳,身体控制不住地愤怒颤抖,“伏伤……”他的话语也颤抖如珠,只是全然都是愤怒,“你——该——死——”

该死——

七世震惊地瞪着眼,神明从来没有说过如此无情的想置生灵于死地的话,因为凶灵那有意的挑衅,有意的伤害云泽,才让他爆发出如此沉重的积怨与怒气?

明明知道这样会激怒神明,为什么伏伤还要做?

伏伤,究竟在想什么?

那么神明——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是——杀了伏伤?

果不其然,七世脑中盘旋的问题还未找到答案,神明指尖为莲,竟然散落无数细小百叶莲——百叶之人的符咒,神明,很久不曾用了——他当真打算杀了伏伤?

莲香顿时充斥在整个空旷场地上,玉莲尚洁无瑕,亮起微弱的光,但只是那些忽明忽暗的光,便足以衬出神明那容不得邪灵入世的表情——愤恨,决绝。

青光流泻而下,在他修长的指尖汇聚,腾身一跃,引了荧光直扑去凶灵。伏伤的脸上没有惧意,倒是笑得自得,仿佛预料到阴阳师的行动,阴阳师的愤怒,或者说它——本就是要激怒于他。

灵巧的身体躲过这犀利一击,它咬唇的表情着实妖艳美丽,可惜已经打动不了那怒火中烧的阴阳师,看着云泽手腕上因闪躲而不停流淌下来的血,他的眼中没了仁慈,没了——想要赎罪的欲望,那些不甘全然化成一种力量一种渴求——杀了伏伤!

神明被杀意控制的脑中只有一句话——

只要杀了伏伤,它就不能伤害云泽了,只要——杀了它。

所以他招招不留感情,没有方才的迟疑和温吞,映衬着伏伤唇角的笑诡异异常。

百叶之莲散落在地,莲花盛开不绝。那是一场罕见的百叶争斗,青衣与红色的眼眸交汇处莲香四溢,万般萤火流泻在天,漫天飘散的不过纷扬莲花叶。

神明眼眸一眯,流露出那种对灵类无好生之德的表情,他抬起左手,指尖莲花绽放,“无行道空,无形玄空,役使神将,治伏群邪。”随即右手当空划过,指尖孤光自裂成弦,捻指为莲,细细勾过弦光,拉至紧绷,似乎能听到“咯咯”的丝线断裂声——

灭,神,箭。

他很久不再使用的术,那连神也会被消灭的箭。

神?

他的嘴角有丝毫嘲弄,这个世上没有神,若有,也是无情之神!

“不要!不要杀它!”七世突然大喊起来。

伏伤,就是云泽,云泽就是伏伤——

杀了伏伤,就是杀了云泽。

神明被强大的愤怒所蔽,又怎么想得清这其中的欺诈?若他真的动手……那才会成为他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的歉疚——他怎么能承受自己又一次杀了云泽这样的事实?

而伏伤的目的——从来不是要杀了神明,而是要他痛苦,要他——折磨自己而已。

因为死亡啊,永远是最简单的事。

唯有自责,深不可见底的自责,才会让人永生永世不能解脱!

只是,如今的神明,怎么听得到那些声音?

他不看伏伤,也不看七世,而是盯着箭端,弦裂光散千钧一发间,他右手指尖微松,这道疾风之速呼啸着射向对面还一脸惊讶迷惑的伏伤——

灭神箭带了万点破碎珠光,在渐渐出现的月影下流光溢彩,不可挽回——箭至身前,伏伤突然笑起,释然得意的笑——它,做到了让神明杀了自己,杀了——云泽。

灭神箭穿透身体,没有一点声音,整个世界在这刻安静了下来——箭从后背而过,前腹而出——因为,射在了另一人身上。

那人是方才自一旁闪出来的,同样极快的速度,却在箭端抵达前扑到了凶灵的身上,为它抵挡了致命求死的一击!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不光神明没有预料,连凶灵也是,它瞪着眼看着身前救下自己一命的人——七世——其实,不过也是一只灵,因为也是一只灵,才让它更加震惊——

灭神箭对人或许无害,但是对灵,便是魂飞魄散。

眼前的女子有姣好的面容,扑上来的时候甚至是带了微笑的,就像她现在抱着自己,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好像死亡,并不算什么;好像,是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伏伤在那一瞬迷惑了,下一秒,它的眼睛再次瞪起,这次它的表情由震惊转化成惊恐,女子依旧死死抱着它不放,可是现在的笑容有些狡诈,她的眼弯成半月,流露些许不正经的表情——

它恐惧地想要挣脱七世紧紧缠着自己的手,下腹的凉意以及从身体里流失的或许被成为血液的东西令它惶恐不已——

这个女子,紧紧抱着它的时候,将箭端也同样埋入它的身体……

伏伤一掌拍开七世,低头看着腹部的荧光,不甘的表情依旧挂在脸上。它指尖指向七世,却说不出一句话,慢慢化成漫天荧光——魂飞魄散。

七世被那阴冷一掌打飞出去,好像没什么痛苦,就像她第一次见到神明时神明说的话——杀了你,没有什么痛苦,只是魂飞魄散而已——自己,是要死了吗?可是自己已经死了呀,那——就是魂飞魄散了吗?

如落叶一般没什么重量的身体跌在一个怀抱里,她看到的是神明震惊的脸,那眼眸里全是自己苍白的笑意。她再次勾勾唇,希望可以笑得更加好看些,更加不在意些。

“云泽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是,七世杀的。”所以神明这次没必要自责,没必要痛苦。

“为什么呢?”神明的话语颤抖,他抱着七世这冰冷的身体,虽然她从来没有过什么温度,只是今晚却惊人的寒冷,“为什么?”

好像从头至尾,他只会睁着眼睛问着为什么。面对一切变故无从下手,无能为力,他的手甚至不敢触碰上她的脸颊,就像当初看着棺木里的云泽一样。

“不知道……”七世话语微小,那一扑,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知道那一箭若是真的杀了伏伤,那么神明,也同时被毁了,“我有没有告诉过神明一句话?”她强作的笑容有些僵硬。

“不要说……”他突然掩上她的唇,摇头连连,微垂的眼眸好像在月下有了异样的光彩,仿佛水汽开始氤氲聚集,“我不要听!不要听!”他如同孩子耍无赖一般不停念着。

七世的眼睛弯成半月,柔软冰凉的指捉下神明的手,“我……我怕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呢……七世……”

“别说!”

“七世啊,很喜欢……”

“不要说,求你……”低哑的声音湮没在七世无力却带着温情笑意的话语中。

“七世啊,很喜欢神明呢。”

随着这一句出口,有什么冰冷的水渍滴落在七世的脸上。

很喜欢,从开始只是为了他伤神,到后来的想好好陪他,为了喜欢的人——死亡,算什么?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神明的眼睫上沾染了水珠。七世那些温柔那些欢笑,他想他隐约也是能感觉到的,只是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不去在意,等到真正放手云泽的那天,再完完整整地说予这个嬉笑翩然的女子听——那样,才是对七世的公平。

“你不知道,”她好像板了脸,嘟哝着话,“七世,很自私。”她说过,人——为了自己,自私一点是没有错的。她的话语也逐渐变小,力量开始从身体里流失,连想支撑起身,或者连说话大声些的力气也没有了,她服帖地靠在神明怀里——如果只有这样可以靠在他身边,不用以一种仰望追逐的姿态去接近他,那么,她想,她也是愿意的。

“神明……会不会记得七世呢?这样做的话,神明,会不会像记得云泽那样……记得七世呢?”

她真的很小心眼,她从来不否认。

她计较的东西也很多,神明对云泽的小心,对云泽的温柔,对云泽的念念不忘——是不是要为了神明做一些牺牲,那么这个视天下为无物的阴阳师也会牢牢将自己记在心中一辈子呢?!

她很小人,她在利用神明的自责、神明的念旧。

“七世……你真的真的……”他顿了顿话,声音里满是荒凉哑然,“是个很残忍的女子,比云泽——还要残忍!”她是个和云泽一样执着的女子,那是两个性格分歧如此大的女子,为什么在这时,他却觉得她们惊人的相似——明明知道神明心里的想法,却依旧用生命鲜血验证着所谓的承诺。

这样——伤的究竟,是谁的心。

逝者已斯,生者何惧。

何惧?这样的黑夜给自己无形的深渊,能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唯有自己啊——如何让自己解脱杀死喜爱之人的束缚——七世,难道不知道,神明,不是没有感情的啊,不是不喜欢她的啊。

在她愿意拉着自己的手说着神明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着想下的时候——怎么不知,神明的心里,也同样住进一个名叫七世的女子,那个女子总是笑吟吟地说着不正经的话,做着不正经的事。

“是呢。”她不否认,仿佛困倦了,微微合了眼,“神明,要好好活下去,神明,会幸福……”她只是重复着那年云泽对神明说的话,仿佛重复的次数多了,就会变成真的,深信不疑,渐渐——生息弱去,再无任何响动。

荧光一拂就消散。

她本就是灵,那种即便消失在世上也无人知晓,无人在意的——灵,就像她不曾来过。

唯有那些被吹落在风里的叹惋,混合着这个女子最后的心愿。

“神明,要好好活下去,神明,会幸福。”

月影何时出现的,谁也没有在意。神明的怀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东西,四处都是破碎的流光——魂飞魄散。

他仿佛回到那个祈圣殿的夜晚,云泽也是这样倒在他怀里,说着同样的话。七世消失的那瞬,他仿佛看到了云泽——她们有着相同的笑容,那种连死亡也不畏惧的——心甘情愿的笑容。

“七世——”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喊,他只是抱紧自己,好像还抱着那个女子,用幽怨轻弱的话重复她的名字。

“七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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