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格看中的地方,马南宝当然也看中了。只不过,他没有在这里驻守部队,而是让开这一风水宝地。
一夜无事。这是史格这些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了。但天色微明时,山下起雾了,顺着溪流慢慢漫过营寨,聚积到了营寨的四周。黎明前的黑暗刚过,正是最后一班岗哨最困的时候。雾气中慢慢聚过来一队队人马,他们身上披着用草披挂的伪装服,静悄悄的在雾里熟练地往前走。
突然,前哨停了下来,举手一示意,全体人员马上都蹲了下来。一个看似领队的小队长快步跑过去,蹲在前哨后面。前哨打个手势,向前一指。只眼雾中淡淡显示出一个身影,原来是元军前放的一个哨兵,离营寨还有一定的距离。只不过,那个身影微微晃着身体,正拄着一杆枪,分明是在打旽。
小队长向后挥挥手,又上来两个战士,小队长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那两个战士如狸猫一般滑向前面,只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元军的哨兵就被解决了。
整个队接着前行,在靠近营寨的不远处,大家开始忙乱起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排几十架“大力型掷弹器”就组装完成。
一声哨声,一排冒着青烟的黑色铁丸飞向营寨中,接着就是一片爆炸声响起。营寨里顿时一片混乱,人嘶马叫从雾中传来。看着营寨中升起的淡淡火光,掷弹手们训练有素地又开始投掷第二轮手雷。等每一组的十颗手雷都扔了出去后,又是一声哨声,这些战士们迅速收起“大力型掷弹器”的竹架,有顺序地飞快向后撤去,眨眼就消失在晨雾中了。
史格正享受着晨睡的甜蜜,被爆炸声惊醒。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又来了”,接着就怒火中烧,拚命大叫大嚷,组织人手准备反攻。但敌人来的快,去的更快,等史格领着一些慌忙组织起来的人冲出营寨时,敌人只给他留下几个掩护的草披和一大片踩乱的草丛。
史格气得大叫一声,下令现在就拔营向前,发起对松源镇的进攻。
全体官兵一听,怨气冲天,却又敢怒而不敢言,连早饭都不让吃就去攻打敌军。不过,这几天似乎也没吃过什么能饱肚子的东西,何况这早餐呢。士兵们不敢向史格发怨气,那就只能向着马南宝的人马发怨气了,都恶狠狠地把这几天来积攒下来的怨气,鼓到最高值,然后向敌方阵营冲去。
马南宝就是为了激怒史格,让他匆忙过来攻寨的。只不过,马南宝除了黎明前的偷袭外,在史格营寨旁边的山峰那边,也早已埋伏了一队人马,就等着史格出寨后,断他的后路。
马南宝站在镇头的寨墙上,手里拿着一支单筒望远镜,透过晨雾,看着远处模糊的人马不断向前涌来。他的旁边还站着几个禁卫军的教官,正忙着让炮兵准备炮火。反正各诸元都早已测算好了,只要按照数据调整一下炮位角度,就可以了。
第一轮炮火是发射的实心弹,因为实心弹发射距离远,但杀伤力不如霰弹。马南宝也不怕史格包围松源镇。这个镇只有一面是开放性的,其它三面靠山,而山势险要,人马不易攀登,只要在山上驻守少量人马,就可以防止敌人从背面偷袭。
史格也知道松源镇的地形对自己一方不利,可这总算是第一次和广东先遣旅进行正面较量,也是他企盼的两军对阵,况且,他不怕打正规战。按以往的经验,正面对垒,宋军的战力不强,只要蒙军勇于敢战,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宋军失败。
但他今天算是撞在硬墙上了。还离得寨墙老远,就听到从没有听过的炮声,然后,就是一排黑铁球奔向自己的队伍,立时被打中的人,惨不忍心睹。那铁球的动能极大,穿过胸骨,又奔向后面的人,一时,如串糖球一般。扫中的人也是骨断筋裂。就是没有直接打中人,那铁球落地后还要弹跳滚动,在那么密集的人群里,总会有收获的。所以,瞬时间蒙中队阵中,被炮火犁开了十来道****。
史格只是经受过手雷的摧残,还没有经历过炮火的扫荡。现在终于知道,宋军还隐藏起这样的大杀器。大家一时都呆了,不知如何防备这种打击。
佛朗机的特点就是发射速度快。大家还在呆立地时候,第二轮炮击又开始了。几轮炮击下来,史格的前锋已经被打的没有了胆气再往前冲锋。
正当史格苦思如何破解宋军炮火的方法时,自己的身后也传来了爆炸声。那是从营寨方向传来的。史格知道自己的营寨被偷袭了。凭着留守营寨的那点兵力,他知道在这样猛烈的爆炸下,早已被手雷吓破了胆的守军一定是守不住营寨的。
正在进攻的蒙军现在也知道了自己的后路被截断,虽说士气低落,可也有背水一战的决心。于是,松源镇被一轮一轮的进攻摧残着。
马南宝也没有想过,敌人的营寨被偷袭后,敌人的进攻反而更猛了。但他也不担心。因为自己的炮火猛烈,弹药充足,士气也很高。最近一段时间,虽说杀伤敌人数量不多,但总之是都算胜仗,将士们也没有了恐元症,打起仗来还是有声有色,一板一眼,严格按照教官平时训练的打法作战。
赵昺发明的弩弓,可以就地取材,所以,马南宝军中强弩众多,那箭矢造做起来也不是很难。南方别的不多,竹子有的是,而竹匠在军中更是一抓一大把,所以,大家用竹子做成的矢箭,尽情放就可以了,只要你不嫌累。
当然了,佛朗机的霰弹更是一扫一大片,手雷好象也多得不要钱似的。
史格攻打了一个时辰,一轮一轮的部队一批批冲上去,又被打下来,镇外的空地上堆满了尸体和重伤没来得及抬下去的伤员。那些尸体还好说,安安静静地保持着死时的样子,那些个伤员因痛苦发出的惨叫,对士气影响很大。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那暴雨一般的霰弹扫中,满身的弹孔,或扫断胳膊扫断腿,变成那堆中哭嚎的伤员。
而且,这么多次的进攻,竟然没有一次攻打到寨墙下,都是半途就被炸了回去,那士气早已降到了最低点。
恰恰这时的后军中也开始响起了爆炸声,如重锤一般砸到了每一个进攻的元军心上,大家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一时军心****。而后军更是被向前挤压过来,松源镇里的宋军也有出城两而夹击的动向。
史格一看这情形,知道再打下去,只能来个全军溃败,那时如果不能收留着部队,那只能是一面倒的屠杀。他只好下令,中军往后推,加固后军阵式,攻打松源镇的前军慢慢往后退,准备全军撤退了。
只不过,史格的命令被执行时,被完全执行歪了,前军一听说撤退,立时乱了,纷纷往后急退,无论军官如何的呵斥,都不能阻止。而中军看到前军乱轰轰往后退下,以后前军完全败了,本来是向后推进掩护后军的,现在也开始混乱起来。于是,可怜的后军以为前军和中军已是大败,更是兵败如山倒。三军混乱的挤在一起,失了编制,军令不能完全惯彻下去,一时,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溃败再也不可阻止。
史格叹口气,这是他这辈子打得最窝囊的一仗。他只好在自己的护卫保护下,先行挤出乱军,往前跑去。士兵们的一看史格的将旗往后撤去,也纷纷开始跟随着往后乱跑。
马南宝看着敌军乱了,哪里能失了这个机会,开了寨门,带着人在后面猛追一气,乱砍乱杀,抓了三千来不及跑的人。马南宝也知道自己没有骑兵,无法更好的追杀败军,再说,自己的部队什么样的,他也知道,追击过远,部队乱了阵形,怕被敌人趁机组织起来反击,那时,这些初次打仗的士兵,怕是胜了一鼓作气,败了一窝蜂乱跑,把好容易才得到的胜利成果也会葬送掉。
马南宝这边鸣金收兵,压着俘虏开始往后撤入镇中,史格那边也收容溃散的队伍,一清点,差点把嘴唇咬掉。近万人的队伍,这段时间零零碎碎的损失不算,只这一次,就把一半的人马损失了。
这是史格从军以来最窝囊的一仗,不仅一路受够了气,损兵折将,而且还时时被动挨打,却找不到让自己挨打的人,时时处处只是受虐,如瞎子一般的看不到一点光明的前途。
他也想到了,如此的损兵折将,在一个不出名的“义军”名下就损失了这许多的人马,大都得知消息后,一定不会轻饶他的,降职是肯定了。但好在雷州还在自己的手中,要是雷州也弄丢了,那只能是罪该万死。这时,他首先考虑的是此次出军是否有利于自己。
史格整理好队伍,还想着继续向泉州开拔,却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泉州在被攻打的第一天就城破了。自己人马损失过大,粮草也没有了,营寨被袭,辎重完全丢失,再打下去,怕是连自己也要扔在这大山之中了。算了,史格一咬牙,回去!就这么窝囊地往雷州撤去。
史格回到雷州时,已是半个月后,带回来的人马在撤退的路上又被马南宝不停地追击搔扰,病死、失踪、逃跑、受伤不治或直接被杀,又损失了一些人马。等进了雷州城时,只剩下不到三千人的队伍。好在蒙古军损失不大,失了不到一半。史格又气又急,为自己的第一场败仗动了肝火,一进城,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