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月婵道:“当初崔监正为江都县令时,为了避免牵连到妾身和聚丰隆,和聚丰隆银号做了分割。但是,妾身又能昧着良心吞了你的份子呢?所以,这些钱票实际上,是你在聚丰隆银号这么多年的分红。”
崔耕有些迟疑道:“那怎么好意思,当时你都按股份,折成钱票给我了啊。”
曹月婵歪了外脑袋,有些俏皮地道:“那崔监正又有没有将那些钱票兑成银子呢?”
“当然没有。聚丰隆的钱票本身就能当银子花,另外,本官有木兰春酒、糖霜作坊、扬州毡帽作坊……本身又不缺钱。”
“还是的啊!说穿了,其实妾身给了你几张纸而已,勉勉强强能值上了三五文吧。怎能凭这个,就说咱们是两清了呢?”
其实曹月婵这话,也不算完全没有道理,毕竟从理论上讲,她若不担心聚丰隆银号信誉破产的话,可以无上限的印钱票。当初只给了崔耕钱票,而不是真金白银,这其中就有非常大的模糊空间。
崔耕心中暗想,难不成我错怪曹月婵了?她当初拿出四百万贯钱,并不是想示威?
他继续问道:“那你写的那封信,又是什么意思?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娶一妻又如何?四百万贯来相送,二郎情义厚还薄?”
曹月婵低下头去,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妾身是想你娶奴家为妻呗,难道想想都不能吗?”
崔耕摇头道:“不是……不是不能……我是问,那个四百万贯来相送,这意思不是……那四百万贯是贺礼吗?”
“你想哪去了?”曹月婵振振有词,道:“妾身的意思是说……妾身不贪墨你的股份,四百万贯来相送。”
还真能自圆其说!
崔耕还有些将信将疑,卢若兰却打圆场道:“好了,二郎,莫难为月婵妹妹了,她想当正妻,又不是什么罪过。”
说着话,她坐到了曹月婵的旁边,道:“月婵妹妹,看你这副样子……是受什么委屈了?”
“若兰姐!”
不说这话还好,卢若兰此言一出,曹月婵当场眼圈一红,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脸颊滚滚而!
进而,渐渐地泣不成声。
美人垂泪惹人怜,莫说崔耕了,就是卢若兰都有些遭不住啊,赶紧道:“莫哭,莫哭!若兰妹妹,谁欺负你了,姐姐给你撑腰。”
顿了顿,又觉得能欺负曹月婵这个聚丰隆银号大掌柜的,恐怕来头不小,又补充道:“我不行,这不还有二郎呢吗?他连现在最风光的张氏兄弟都不怕呢。”
曹月婵这才正色道:“倒不是妹妹我被人欺负了,而是有人动用黑白两道的势力,对聚丰隆银号进行打压,我……我实在是支持不住了。”
崔耕有些奇怪,道:“就算有人打压,聚丰隆财雄势大,又主要找当地的地头蛇加盟,别人也无可奈何吧?”
曹月婵苦笑道:“聚丰隆短短几年,就遍布全国,的确是因为加盟模式。但是现在,聚丰隆遭打压,同样是因为加盟模式。那边动用黑白两道的力量,加盟之人,就很容易就倒戈了。甚至有些实力稍微弱点的加盟人,被罗织构陷,抄家灭族。”
“家破人亡?这么严重?”
崔耕明白,聚丰隆遍布全国,如果局部出了问题,根本就轮不到曹月婵担心,毫无疑问,现在是整体出问题了。
能在全国范围内压迫聚丰隆,又动用如此几乎撕破脸面的手段,这等势力恐怕普天下都找不出来几个!
他沉声道:“和聚丰隆做对的,到底是何方势力?”
曹月婵道:“是一个叫宋子霸的人,他本是益州富商,见我们聚丰隆发展的好,就起了坏心,新成立了一个银号,叫鑫鑫鑫钱庄,所有模式包括加盟,和我们聚丰隆完全一样。”
卢若兰插话道:“宋子霸?那不是是洛阳永祥布庄的老板吗??”
“要穿衣,找永祥?”崔耕也想起来这宋子霸是何方神圣了,沉声道:“恐怕单单宋子霸不至于把聚丰隆逼到这个地步吧?他幕后站着谁?”
“白道上,这家伙投靠了张昌宗。至于****么……”卢若兰摇了摇头,道:“他自己颇有势力,也和一些势力合作。妾身也没弄清楚,到底是宋子霸做主,还是背后另有其人。”
有张昌宗支持,就容易理解多了,崔耕索性直言,道:“你想让本官帮什么忙?”
“妾身准备公开宣布崔监正在聚丰隆银号有份子。这样的话,想必白道上对聚丰隆银号压力会小很多。”
卢若兰不解道:“不对吧?难道聚丰隆之前就没打着二郎的旗号行事?”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这年头,哪个富商巨贾后面没站着高管贵戚?真的出现一个毫无背景的异类,恐怕早就被同行吃干抹净了。
曹月婵解释道:“虽然聚丰隆之前一直顶着崔监正的名头行事,但是当初崔监正退出聚丰隆一事人尽皆知。这次我准备大张旗鼓的宣扬此事,还请崔监正参与洛阳一家新开的聚丰隆银号的剪彩仪式、”
“不妥!”卢若兰皱眉道:“朝廷律法规定,官员不得经商。你们乱吹,二郎不否认也就是了。若是公开站台,就难免被人抓住把柄。”
曹月婵着急道:“可是,二郎不公开参与的话,现在形势就无法逆转啊!”
卢若兰也颇为为难,崔耕不知道这事儿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缩了吧?那不是相当于怕了张昌宗吗?
但若是照着曹月婵的话来做呢?平心而论,崔耕只不过原来侥幸胜过二张两场罢,若论真正的实力,还是比人家大大不如。若是被人家上纲上线起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看向崔耕道:“二郎,你觉得呢?”
崔耕想了一下,道:“去参加聚丰隆分号的开业典礼是不可能的,但是,让大家确认本官和聚丰隆的关系,可不只这么一个法子……”
曹月婵脱口而出,道:“我不做妾!”
“跟咱们的婚事无关。”崔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其实,月婵你还是钻了牛角尖了,本官表态支持聚丰隆,何必就一定是帮聚丰隆站台呢?我直接找那宋子霸的麻烦不就行了?”
卢若兰眼前一亮,道:“这个法子好,就像是对付张昌期一样,直接找茬儿,打上门去!张昌期这个天官侍郎都白给,更别说宋子霸这个小民了!”
崔耕嘿嘿一笑,得意道:“嗯,有道理!本官到时候就让他把十斤精肉都细细的切了燥子……呃,不对,是要十丈红布不要一点黄,十丈黄布不要一点红,都裁成米粒大小,大了不要,小了也不要,哈哈!”
曹月婵刚才脱口而出“不愿为妾”,结果人家崔耕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脸色却有些讪讪地的,道:“这不是纯属找茬吗?若打起御前官司来……”
卢若兰不屑道:“打官司?他宋子霸也配和二郎打官司?这点小事儿,就是二张都没脸在陛下提!哼,一个商人罢了,还反了他了?”
见曹月婵面色有些不好看,她赶紧又补充道:“月婵妹妹,你别多想,我不是说你。”
“没……我没多想。”曹月婵的面子还是有些尴尬,起身微微一福,道:“既然崔监正已经有了对策,妾身就告辞了。”
卢若兰又挽留了几句,见曹月婵去意已决,也就由她去了。
望着曹月婵远去的背影,卢若兰若有所思地道:“二郎,你说这妮子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崔耕道:“月婵再有心机,总不会害我,宋子霸的事儿总是真的。但是,那四百万贯钱,以及今天有没有借机逼婚的意思,那可就不好说了。”
“嗯,妾身也是这么想的。”卢若兰道:“这妮子可不是个省油灯,妾身想降服住她,没那么容易呢。”
崔耕赔笑道:“你又何必降服她呢?交给我不就成了?”
卢若兰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你不被人家降服就不错了!”
顿了顿,又转移话题,道:“对了那宋子霸的事儿,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事不宜迟,明天就办。”
……
……
计划赶不上变化,尽管崔耕打算第二天就去找宋子霸的麻烦,然而,第二天一早,武则天派人传下旨意,要在皇宫袭芳园摆下宴席,款待朝廷重臣,要崔耕参加。
没错,圣旨上写的就是朝廷重臣,崔耕这个单有从四品散官头衔,实际上却只有有右控鹤监监正职司之人,深感与有荣焉,赶紧抖擞精神,屁颠屁颠地前去赴宴。
所谓袭芳园,就是皇宫内的御花园。
如今皇宫内正是七月光景,各色花卉竞相盛开,争奇斗艳,令人赏心悦目。
其时虽然皇帝还未到场,但是几案上早就摆好了瓜果点心等物,大臣们就在凉亭内就坐。
崔耕举目望去,但见人还真不少,足足八九十号,甚至里面还有几个生面孔。
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没听说有什么朝廷重臣回京啊?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有个声音传来,道:“千牛卫中郎将、左控鹤监监正、右散骑常侍张昌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