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说的意外,是因为简潜终于行动起来。
从一开始,简潜就不指望小五能顶住裕盛的压力,也不指望赵小雅会改变主意,更不想将融通行拱手让给裕盛。他苦思冥想仍不得要领,后来终于在慕凝真的启发下,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天,慕凝真从融通行离开后,打电话安慰简潜,言语中提到了一个词——“毒丸计划”。
毒丸计划的正式名称是“股权摊薄反收购措施”,形式就是目标公司向普通股股东发行优先股,一旦公司被收购,股东持有的优先股就可以转换为一定数额的收购方股票。
毒丸计划在华国最为人所知的案例,是浪潮公司的一次反收购战。在此次反收购战中,毒丸计划的核心是,一旦收购方及关联方收购了一定比例的股权,原股东有权利以半价增持公司股权,以摊薄收购方的持股比例,提高收购成本,迫使其收购计划无功而返。
在毒丸计划的狙击下,收购方虽然收购了大量股权,成为浪潮公司的最大股东,但最后还是功败垂成,没能达到控股的目的。
慕凝真作为一个女孩子,对商业上的东西大多不甚了解,只是因为在电视台当记者,接触的人和事非常多,才乱七八糟地记住了一些名词,其中就包括“毒丸计划”。好几次采访时,她的采访对象都在谈到浪潮时提起过这个名词。
慕凝真其实对毒丸计划没有什么了解,她以为可以用在融通行身上,才说起这个办法。不过,简潜很清楚,毒丸计划跟融通行完全不搭调,其唯一的价值就是“股权摊薄”四个字,正是这四个字给他带来了破局的灵感。
在他看来,既然融通行阻止不了裕盛进入,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股权摊薄,让裕盛不能一家独大。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准备引入很多股东,比如王安归、狄立、王人杰,以及他在《华国建材导报》时的客户,只要对融通行有兴趣都可以加入进来。
这样一来,融通行的股权将极为分散,想要控股的成本会非常高,最后权力最大的不是某一个股东,而是在公司担任高管的股东,也就是简潜和小五。由于这些股东都是他引入的,他相信大家都会支持他,而不是裕盛。
同时,只要他把王安归也拉进了股东队伍,融通行就再也不用担心裕盛会借兴融担保卡脖子了。即使裕盛转而支持融通行的竞争对手,他也有信心可以应付。
想到这里,简潜有些后悔,他以前只知道按部就班地发展,忽略了与合作伙伴进行更深层次的利益捆绑,没有一早将王安归和狄立他们引入公司董事会。他满心希望,现在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在此之前,他必须做一件事,即不让赵小雅将股份卖给张柏。对此,他也有了预案。
从赵小雅表露的意向来看,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股份卖掉,想劝她留在融通行明显不可行。简潜的办法是,先稳住赵小雅,承诺替她找一个价格更高的买家,如王安归,然后威胁她只要敢联系张柏,他就抢先一步把自己的股份卖掉,使她的股份烂在手里,最后被裕盛集团稀释掉。
他敢这样做,有三个凭仗:第一,股权交易不是小事,从赵小雅与张柏联系,到真正达成交易,要经历一个不短的时间;第二,他跟小五关系莫逆,在两个人当中,裕盛集团肯定愿意优先与他交易;第三,裕盛只要拿到他或赵小雅一个人的股权,便可以联合小五实现控股,其他人的股权也就成了鸡肋,即使卖得掉,价格也不会高。
简潜的威胁很直白,一旦赵小雅与张柏见面,他得到消息后,就会抢先一步与裕盛完成交易,使她的交易计划落空。
这个办法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但简潜内心很是纠结,不知道要不要真的实施,因为这对小五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对他自己来说也存在不小的风险,有可能会为他人做嫁衣。
既然下不了决心,他直接拨通了小五的手机。
“小五,裕盛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哥已经正式提出要约了,我会替大家争取一个公道的价格的。”
“也就是说,收购不能阻止了?”
“恐怕是这样的,我哥他们志在必得,赵小雅和周宏生都没有反对,我已经跟我爸,还有我哥说好了,会保留你的股权,总经理也继续由你担任。”
“如果我有办法不让裕盛控股,你愿不愿意支持我?”
“四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反对裕盛控股呢?裕盛控股,跟我控股有什么两样?我控股,不就等于是你控股?你要相信我,控股以后,融通行还是我们的公司,是我们两个人的,公司里面还是由你说了算!”
“好吧,我知道了。”简潜意兴阑珊地挂掉电话。
站在小五的角度,他没有说错,裕盛控股后,融通行肯定是他说了算,只要有他的信任,简潜的权利不会有任何变化。
一开始,小五也很抗拒家里的安排,后来一想却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有裕盛的帮助,他俩可以将融通行牢牢地握在手里,即使以后有其他投资商加入也不怕引狼入室。
站在简潜的角度,他的反对也不是没有理由。他之所以反对,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权利受到威胁,才产生下意识的反应,但这不是不可以克服的;另一方面是因为裕盛的咄咄逼人,张柏先搞定兴融担保和搜贷网,再找上融通行的做法看似稳妥,却给人一种以势压人、不怀好意的感觉。
明白了小五的想法和自己南辕北辙后,简潜执拗的性格再一次发作,决定我行我素一回,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请求小五的原谅。他先是打电话将赵小雅稳住,然后联系王安归,确定对方对赵小雅的股份有兴趣后,连忙坐飞机赶回杭城。
直到上了飞机,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简潜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