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棋躺在床上,依旧是那种无精打采的神情。
他动了动双手,疼痛从手中传来,但是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痛了。他知道安娜已经为他治疗过了。
抬起右手,放到眼前,手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起来。看着被精心包好的手掌,楠棋的右臂无力的坠了下去,发出落到床板的沉闷声音。
“唉。”楠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尽是悲伤与痛苦。
他不再试曾经的那个人了,那个可以手握一把剑,独闯世界的人了。
他只是一个废人。
楠棋坐起身来,在床边做了一刻,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站起身,准备去找酒,再来一次酒中忘,忘却心中的痛,麻痹自己的情感和痛苦。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斜斜的照进窗子中,照在了某件东西上。
阳光散发出一丝暖意,但是楠棋却这些早已熟视无睹。
懒散的眼神随意的在房间中扫过,然后,他看到看到了一件东西,眼中出现一丝光亮,再眼中久久的流转着,存在着。
是一把剑。
是那把剑。
是那把无名剑。
那把剑在阳光下静静的存在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它在等那么一天,那么一个人。
无名剑静静的悬挂在那里,绝尘遗世。
剑,依旧是那把剑。
剑刃依旧在锋利如初,剑身散发出冰冷的黑色金属质感,就连护手和剑柄处的雕刻,依旧是那么的精致,闪耀着光泽,毫无腐朽之感。
剑,早就和他一样,不再战斗了,不再接受战斗与杀伐的洗礼。
但剑,还是那把剑。
那把剑,依旧是与无数兵器战斗之后仍然向天狂的剑。
那把剑,依旧是交锋之后可攻可守的剑。
那把剑,依旧是处于下风战意不减的剑。
那把剑,依旧是战苍穹,无惧天下的剑。
那把剑,依旧是剑鸣震山的剑。
剑,一直在醒着。
它在等一个睡着的人。
那个人睡着了,可是它不会睡。它在等那么一天,等那么一个人,等那个人握着它,重回当初的无上荣耀。
那一声剑鸣,那一声嘹亮,依旧会响彻天穹。
楠棋站在原地,望着那把剑,忘了很久。
在那片已经熄灭了的冰冷灰烬之上,开始出现通红的火星,然后慢慢的蔓延开来。
某个冰冷的地方开始出现温度,然后渐渐的炙热了起来。
他看到了那把剑,也看到了一个人。
楠棋开始明白了一些事情。
有些东西依旧是以前的模样,只是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当他感觉到无望的时候,当他心如死灰的时候,有个人依旧陪在他的身边,有把剑,依旧在等待着他。
当他觉得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的时候,那个人在他的身边照顾了他两年,忍受着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一切,只是为了他。
他不知道这两年她是怎么走过来的,他也不知道这两年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穹雪走了,他的心死了。
可是那个人,安娜,来到了他的身边,带他来到了这里。当他自己都已经彻底放弃自己的时候,那个人,依旧守候在他的身边。
他的心已经死了。
她只是嫁给了一个行尸走肉,一个空壳,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那么做了。
她没有后悔过,更没有放弃过他。
当最后一盏心灯熄灭的时候,她在他的身边点亮了一盏心灯,让他的世界依旧残存着微弱的光。
她在,所以他还在。
但是他让她失望了,他没有做到一个男人应该做到的事情,更没有给她应有的幸福。
他成为了她的负累,让她承受了太多本不该她承受的东西。
他一直在逃避,然后让她独自一人来面对一切。
她本是高高在上的柯法族圣女,为了他,甘愿为他做一切。
他饿了,有她为他做饭。
他吐了,有人为他捶背。
他醉倒了,有人换下他变脏的衣服将他扶到床上休息。
他渴了,喝的依旧是她用魔法保温的水。
可是当他被人鄙视了,被人背后说闲话的时候,她只能默默走过。
那些人,说的是事实。
是他,给了她太多的苦难,然后让她一个人独自承受。
他累了,可以喝酒放纵。可她呢?只能将所有的苦压到心底,然后回来照顾他这个半死不活的废物。
他,太废,太无用。
还有那把剑,那把陪他在生死之间无数次走过的伙伴,被他遗弃,却被她收藏了起来。
还记得当初相见的时候。
那时,上一位这把无名剑的主人在为这把剑挑选主人。
那位已经老了,在也没有当年的豪情万丈了,最后,他想为这把剑找一个好主人。
挑选的规则很简单,依次从这把剑的前面走过。
剑有灵,才能称为好剑。
剑有灵,自然要寻找有缘人。
当初十二岁的他,抱着玩耍的态度也加入了那场选拔中。
当他从那把剑前面经过的时候,那把剑动了。
他们就是这么相识,相遇的。
然后,他,握着这把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
这把剑,曾经为他拦下夺命的攻击,曾经为他拦下刺来的长矛,为他斩去敌人的头颅。
这把剑,曾经为他带来过荣耀,带来的应有的尊重。
他可以带着这把剑驰骋天下,也可以带着这把剑隐居世外。
但是,他却弃了那把剑。
没有给它应有的战斗,也没有给它应有的安宁。
一人,一剑,立于世界。
亦可,一人,一剑,独于世界。
一声剑鸣响起,如此清绝,如此的震慑人心,仿佛从天穹之上传来的天籁之音,穿透世间所有的阻碍来到了这个人心中的最深处。
楠棋的眼神变了,他看着那把剑,眼中出现了曾经的那种战意,那种熟悉的感觉。
他醒了。
一剑惊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