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蛇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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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3

天色逐渐由深黑变成蔚蓝,鸟儿叽叽喳喳鸣叫起来。白素贞这才丢掉手中桃花,转身回到闺房内。

她梳洗过后便端坐镜前,开始化妆。只见她郑重其事地用篦子除去淡青色的弯眉,再用小毛笔蘸墨认真画上两道尖尖细细的鸳鸯眉。那鸳鸯眉,眉心高,眉梢低,微蹙着,像个“八字”,写满了忧郁幽怨,却是“为赋新辞强说愁”。

画完眉后,她以胭脂晕成桃花妆,朱砂轻点绛唇,再往流苏髻旁插上一枝镂金花钗,钗头系着蓝琉璃合huan胜。末了,换上葱白色窄袖纱衫和缀珍珠长裙,身侧披藕荷色长帛,裙间系着玉环绶。打扮停当之后,她迫不及待走出家门。

白素贞手拈一枝桃花,来到小巷口,倚在一棵桃树旁。但见她焦灼地望向远方极目之处。春风轻柔吹过,满树桃花洒在她的头发衣裙之上,仿佛下了一场缤纷红雨。她久久伫立,望断秋水,想断柔肠。

许仙穿着一身干净的茶褐色粗布袍,一路沿途打听,好容易来到这箭桥双茶坊巷口,远远看见一位佳冶窈窕的白衣艳女亭亭玉立在桃花树下,身后是一片粉霞缎。他心中一荡,脚步立刻加快,几乎是向她跑去。

白素贞秋波流转,盈盈含笑不语。许仙来到她面前,屈身唱喏。白素贞把玩着手里的桃花,竟不还礼。许仙微略诧异地望向她,她却冷不丁朝手中桃花吹了口气,零落的粉瓣落了他一脸一身。

白素贞俏皮一笑,还礼道:“奴家一时失礼,官人切莫怪罪。”

许仙忙再次唱喏道:“小生不敢。”抬起头望了她一眼,但见白素贞花容墨鬓,眉黛唇红,宛若月中嫦娥。他不由吃了一惊,疑心身在梦里。

白素贞浅笑盈盈:“奴家已备好糕茶饭菜,请许官人到舍下一叙。”说罢转身朝巷内走去。许仙跟紧她来到一所朱门绣阁前,白素贞曼声叫道:“青儿开门,有贵客来访!”

门开了,迎面是身穿翠绿色短褙素裙的小青。她瞧见白素贞后先是一喜,转眼一望身畔的许仙,登时怏怏不快,便淡淡道:“请小姐相公到房内歇息。”说完回身便走。

白素贞知道小青埋怨自己将不相干男子带回家来,但她也不好说什么,依旧领着许仙穿过花园来到前厅。厅门前挂着顶细密朱红帘子,四下排着十二把黑漆交椅,挂着四幅名人山水古画。

许仙从未见过如此古雅华丽的布置,心下羡慕不已。白素贞拉起他的手步入厅内,迎面是一幅观音像,像前桌上放着一盆虎须菖蒲,和一个古铜香炉花瓶,瓶内插着几枝桃花,两边还各挂着两幅美人图。

许仙环顾四周,见屋内正中摆着张红木圆桌,桌上摆着蟹酿橙、八卦田园鸡、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和莼菜汤,以及一碟精致而不知名堂的点心。

二人入座后,白素贞朝厅外喊道:“小青,上茶!”

小青手捧茶壶,冷若冰霜地走来,往两只建窑黑瓷茶盏里倒满热茶,然后头也不回走掉。正当许仙望着她的背影疑惑不解时,白素贞开口了:“许官人,这茶是西湖龙井,昨日才摘的茶叶,请慢用。”

许仙踟躇着表明来意:“白小姐,小生此次前来,只是,只是想取回那把伞……”

白素贞微微一笑,道:“真不凑巧,那伞昨夜借给亲戚了,不如明日官人再来取。”说罢夹起碟中点心,放到许仙面前,又道:“这点心名唤西施舌,里面包裹着松仁、枣泥、金橘、佛手等馅心,香甜可口,官人请品尝。”许仙将点心胡乱吞下,连声道谢。白素贞边饮茶边与他闲聊。半晌忽问:“不知官人有否婚娶?”

许仙轻叹一声,道:“小生自幼父母双亡,寄住姐姐家,至今尚未成婚。”

白素贞深深望着他俊美的面容,秋波如水似的浇向他:“官人如不嫌弃,奴家愿……”她腮边生出两朵桃花,一时竟语塞了。

许仙心底狂喜万状,但碍于颜面,只得低声问:“小姐,你……”

白素贞无限期待地凝视他,柔声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许仙突然脸蕴愁容,嗫嚅道:“多谢小姐过爱,只是我……小生家境贫寒,又寄人篱下,如何迎娶小姐?日后又怕委屈了小姐……”

白素贞只道他是不肯。他轻咬下唇,一对鸳鸯眉饱含愁怀万种,杏子眼泪光盈盈。许仙的心立刻被搅碎了,慌然道:“对不起,小姐,我……”

白素贞一脸深情,道:“如果只是因为这个缘故,那官人完全不必担忧。先父在世时留给我一笔财产,我们几世也花不完。就怕官人心中不愿答应,辜负了奴家一片真心诚意……”

许仙喜形于色,连连起身下拜:“多谢小姐一番情意,小生这就回去禀明姐姐姐夫,择吉日来迎娶小姐。”

白素贞一听此话,心花怒放。她沉思片刻,道:“请官人立个誓,好教奴家放心。”

许仙正色道:“倘若小生食言,当天诛地灭。”

白素贞大为宽心,于是找来一把剪刀,割去头上一缕青丝,递与许仙:“奴家将此物交给官人,就是官人的人了。他日成亲时,望官人能够在此居住。”

许仙大喜,朝白素贞深深一辑拜别。白素贞依依不舍送他走出巷口,柔声道:“明晚雷峰塔旁翠芳园内见,勿失信约。”

许仙满口答应,白素贞盈盈回转,走了几步又转回头,娇嗔道:“官人可千万不要告诉奴家,你是来取伞的。”

许仙傻傻笑着,望着她渐远的倩影,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