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仔手持着手机,“嗯嗯哼哼”了好一会儿,一只手垫在青白交加的桌布上,嘴角向上弯,时不时空出手来,将眼前的摩卡咖啡端起来,轻轻抿一口,似乎很享受眼前的一切。
而我,端着咖啡,好奇每一位进来的客人。我坐的位置,若往外挪一下屁股,出来一点就正好面对着大门,几乎每一位进店的客人都迎着我的目光走进来。
老仔打这通电话已经超过二十分钟,看那一脸猥琐样,我很怀疑他是在跟女朋友报告行程。偏偏他用的是文昌本地话,没事做的我只能依靠他多变的五官变化来琢磨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刚下课,陆陆续续来了几位身着蓝白纹运动装校服的中学生,中学生并没有压低说话声,本来空档的咖啡屋,此时反而显得热闹了些。
这些中学生不止点了咖啡,还点了面包,一看就是一群惯于把茶点当午饭的少年,就像我自己以前一样。甭说以前,现在又何尝不是,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吃不吃饭,我早已无所谓。
大三那会儿,整天窝在五楼的寝室,早上的课完全置之脑后,天天睡到自然醒,还不过瘾,醒来得在床上听半个小时歌,刷半个小时手机,才意犹未尽地下床。刷好牙,开好电脑,早餐时间早过,午餐又太早,但是肚子饿,特别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只能一边玩电脑,一边哀嚎:为什么还有吃饭这么麻烦的事?
土五从一开始,看到除了我们还有人推门进来,就起身跟我们说:“忙的时间到了,你们随便坐坐,我招呼一会儿。”
然后赶紧跑回前台,抽出两张点单,又折回来走到刚坐好的学生面前,很客气地问道:“你们要点些什么?”
手里还握着一根笔和记单子的小本。
老仔终于放下了手机,眯着眼问我:“我们坐多久了?”
我拿起手机,看时间,无所谓地答道:“至少一个小时了,想走啦?”
“坐久也无聊。”老仔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喝完最后一杯咖啡,转头问正在前台忙碌的土五:“老板,您这可以续杯吗?”
说完也不等回应,已经端着空杯朝前台走去。
土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手里的动作一点不放慢,跟他说:“自己加,忙着呢!”
“我交钱了好吗?”老仔笑嘻嘻地说,“哪里加呀?”
“谁要收你的钱?哎哟,不是那里,你想加凉水呀?沸水在这里。”土五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老板要请客呀?”我在另一头问道,一时忘却店里还有好几位客人。
“哼哼,公众场合,注意说话。”土五讪讪地答道。
我注意到店里好几位学生目光正朝我引来,于是缓缓起身,也端着快要见底的白色瓷杯走了过去,压低声音说:“老板,我们要出去玩玩,我这些行李先寄存在你这可行?”
土五嘴角翘起,斜睨着双眼,跟我说:“你推开后面那门,把行李放在里面就行了。”
我探出头,果然发现里面竟然还隐藏着一道门。心想,原来土老板说的让我晚上回来看店就是在里面过夜呀!
“帮我续杯。”我将杯子放在前台上,对着老仔说,不待回答,走回我们刚才的座位,把背包提起来,径直朝里面那道门走过去。
门没锁,没上漆的木板门,棕黄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我直接推开门。一个不到二十平方的小屋,与门正对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软垫床,还有一些零散的小器件,甚至一个扳手就丢在地上,还有开箱的瓷杯,散乱的衣服……
侧面墙上还有一个小窗,不高,窗底顶多到我半腰,一束阳光从小窗里斜斜穿进来,落在地上一本书上,我瞧了瞧书名,《逃离》。
我将背包扔在软垫床上,然后悄然退出这个小屋,或许,在往后的一阵时间里,这个小屋将会在每个晚上,拥我入眠。
回来,看到老仔跟土五聊得正欢,他一口一口地饮着咖啡,侧身靠在前台上。
“今晚肯定有空。”土五说着,看到我出来,继续说:“源泽出来了,你问问他?”
我一脸惊喜:“什么好事?”
“篝火。”老仔故意卖了个关子,拉长声音:“晚会。”
土五接口道:“他跟朋友晚上要在海边搞个篝火晚会,问我们俩有没有时间。”
我脑海里瞬间回想到昨晚刚到海口假日海滩时的场景,那处处飘荡烤肉的味道,那火苗在夜幕下摆动的身姿,无一不吸引我。
“我还能有什么忙,正是最闲的时候,你们俩加起来都没现在的我有时间。”我说。
老仔一笑:“那事情成了。”
“晚上在哪边搞?”土五问。
老仔正要回答,忽然一个学生的声音插进来:“老板,结账。”
“诶,好的。”土五将手放在毛巾上搓了搓,拿着单子,从前台里走了出来。
“就在高龙湾,那里相对热闹,也方便得多。”老仔不待土五走出去,便说道。
“那好的,到时候电话。”土五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们也可以暂时撤了。”我说。
老仔放下杯子,说:“中。”
我看了看空下来的两个杯,心有戚戚地说道:“怎么我也是这店的小伙计了,这样不好吧?”
老仔翻翻白眼,拿起两个杯子绕过前台,和几个还未洗的水杯放在一起,回头看了看还在结账的土五,压低声音跟我说:“这样没问题了。”
我也跟着回头看背对我们的土五,说:“走。”
然后,俩人推开玻璃门。
阳光越发白炽,照在脸上,我用手半遮脸,吐了一句:“靠,太阳这么辣!”
“天天这样。”老仔在前面回了一句,然后说:“在里面灌得太多,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倒是省下午饭的钱了。”
我弱弱地回到:“还想吃文昌鸡怎么办。”
说着,我的脑海里又重现了早上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一盘盘刚出炉冒着白蒸汽的水煮鸡。咽了咽口水,我说:“随便逛逛,尿几泡,就可以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