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飞铊凤(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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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战前会盟牛栏冈

夕阳西沉,余晖照着牛栏冈上飘扬着的一面三角形的黑底白牙边三连白星旗。韦绍光带领着三元里护村队的骨干,早早来到牛栏冈布置会场,等候各乡代表前来会盟。

周阿春与飞**凤两人共骑一马随后来到。他与她经过了这天小波折而重逢,彼此间感觉仿佛被一种什么东西牵引,一个无意马上回萧冈,一个也不愿急于返三元里——两人不舍得就此分开——于是郊游起来。郊区的空气格外清新,吸进体内的还有山野丛林花草芬芳气息,沁人肺腑,让人神清气爽;还有山涧溪流潺潺,鸟雀鸣唱,彩蝶翩翩,真是个世外桃源。他们或者骑上马由缰走马观赏风景,或者在山野小道漫步徜徉,她摘朵野花,他结个草环,俨然孩提野趣自由自在,这种依恋感觉仿佛初春气息可是他和她都不敢言表道破,女的开朗还矜持,男的豁达亦君子。一只绚丽的大蝴蝶飞落在一朵野菊花上——任微风摇曳花枝它伏着不动眷恋着花儿,竖起的双翼在斜阳光照中煞是显得美丽娇娆。飞**凤静静地走过去,伸手去捉,可就在手即将触到蝴蝶双翼的瞬间她停住了手,她忽然恻隐:我捉住了它岂不是伤害了它?哎呀,不能打扰它更不应伤害它……多美的蝴蝶呀,它在这花草丛中栖息,自由快活……蝴蝶啊蝴蝶,继续向花草伙伴们表演你的美丽吧。那蝴蝶果是條地一抖美丽的翅膀,在空中翩翩地飞来飞去。不知不觉,快乐时光很快地由满天晚霞依依惜别,为了不误牛栏冈会盟,他们赶紧骑马去圩集随便找一家小食店将就吃了晚饭。

奀仔及牛精强这班愣头青见周阿春与一个女子同骑,都羡慕得要死,遂乐呵呵地围过来起哄,尽管是些玩笑话语,却把那飞**凤羞得脸颊通红,幸好晚霞红映以及夜色来临帮了个掩饰的忙,她才觉得在那口没遮拦的愣头青们面前不显得太局促。韦绍光微笑着右手一拳轻轻碰在周阿春胸口上,竖起大拇指:“呵呵,你这个!”周阿春笑了笑,心想向他们怎样解释也没有用处,不过他还是很正经地告诉他们,我们根本没有什么,你们看到的并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那回事,然后说她叫阿凤,是萧冈团练教练颜浩长的契女,她是副教练……

副教练?奀仔等愣头青听闻,即时张口结舌,却又不太相信,一脸狐疑。周阿春笑着向奀仔说:“奀仔、牛精强你们别以为吃过几晚夜粥就什么了,讲功夫,我看你两个合起来都不是她对手。”

“阿春,这么快就给自己未来的心抱仔脸上贴金而看低我们兄弟呢?”奀仔说。

“你不信?那你……”周阿春望了望不远处的飞**凤,见她在向自己摆手示意不,暗想如果阿凤不显露一手出来奀仔这班兄弟心有不服,还以为我讲大话。他于是大声向飞**凤说:“阿凤,不如这样吧,你露一露打石子那手功夫给他们看看。”

“打石子?有什么好厉害的呀?”奀仔不以为然。

“梁山好汉没羽箭张清知道不?她就是也这么厉害。”

奀仔不信周阿春说的,遂在地上捡起石子拿在手里,走到飞**凤跟前,四顾一下,手指远处一个目标要她用石子打。飞**凤笑一笑,接过石子,手一扬,“嗖”一声石子飞出,那目标应声打中。奀仔便向空中投掷一个石子:“这个你打中吗?”他话未说完,只见一个石子如疾箭彪向空中,正正打中奀仔打出的那个石子。这阵时,众人一起齐声喝彩。奀仔连忙向飞**凤拱手,一脸坦诚:“凤姑娘果然好功夫,奀仔佩服!”

牛栏冈是一个丘陵山岭,在它与白云山之间有一片经年冲积而成的狭长形沼泽地,地形相当险要。这里树木丛生,灌木、杂草蔓野。

天色慢慢地暗下来了,各路乡村代表陆续赶来报到。没过多久,牛栏冈上已经聚集一百余人。奀仔与牛精强点燃篝火和火把,把会盟会场照得光明。

何玉成由颜浩长随护,坐轿而至。

周阿春趋步上前迎接,飞**凤也上前与义父相见。周阿春引何玉成与韦绍光认识:“何举人,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韦绍光。韦二哥,这是萧冈何举人。”韦绍光拱手行礼,恭敬说:“久闻何举人大名,今日相见,三生有幸啊!何举人,请上座。”其实现场并没有什么座椅之类,只不过这里岩石较多,他们还从附近搬来石头东一块西一块围着篝火周围放置,这样聚集成坐人的会场。何玉成谦让,说:“韦兄乃是抗英夷英雄,应当上座才是。”韦绍光说:“不敢当不敢当,艾只是一个耕田汉,不是什么英雄……”何玉成说:“英雄乃时势造化,揭竿而起之首。韦英雄理应上座,请不要客气。”周阿春说:“那,何举人,请坐这里。”何玉成说:“好极,好极。”

于是,众人坐定,没有座位的干脆就地坐下或站着。

韦绍光抖擞精神,说:“今晚,各路英雄依约前来会盟,响应艾们抗击番鬼兵行动,你们行侠仗义,艾韦绍光很受感动,艾代表三元里父老兄弟姐妹感谢你们!现在会盟开始,大家有什么杀敌妙计高招,不妨讲出来。俗语话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一合计,一定胜过诸葛亮。”众人称好。

当下有人提议:“番鬼兵有枪有炮,配有弹药,弹药怕火。艾们不妨学三国时陆逊火烧连营那样,来个火烧翻龙冈四方炮台,怎样?”

“好计策!”奀仔拍起手来,“火攻番鬼兵大本营,好!”

“好是好,不过细想不可行。”颜浩长说道。

奀仔问:“为什么?”

“你想,米旗兵大本营守备森严,如果从山下放火,火也不容易烧上山,何况人家的枪炮不是吃斋的。”颜浩长分析道。

众人听闻都说有道理。何玉成微笑着,静听众人议论。韦绍光说:“各路英雄,何举人满腹经纶,艾们请何举人讲讲杀敌计策,大家讲怎样?”众人齐声称好。

何玉成谦逊一番,说:“我思考过,英夷手里武器装备精良,而我们只有大刀、长矛、弓箭、棍棒,或者锄头,武器简陋。怎样打胜这场仗呢?古训有云‘天时地利人和’,而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韦绍光点点头:“是啊。何举人,你看今晚参加会盟的有一百多人,少说也有一百个村乡联合抗击番鬼兵……”

人群里立即有人喊:“还有我们城西纺织厂的机房仔。”又有人喊:“我们黄婆洞打石场的打石仔也自愿参战。”

韦绍光兴奋:“好!这次不分耕田汉和打工仔,都走到一起打番鬼兵了。”

何玉成不住地点头,说:“这就是人和,乃是取胜之本,何某相信这一仗必胜。但是,这仗怎打,我们的伤亡最少而又重创敌人呢?”

众人听到津津入迷。何玉成接着说:“地利,我们要利用良好的地利条件打仗。”韦绍光说:“对,何举人说到点子上了。”

何玉成接着说:“韦英雄把会盟地点选在这里,可谓费了一番心思。各位请看——,”他手指牛栏冈下,“那是一片沼泽地。再看那边——,山高林密。这里是我们的战场,是敌人的坟地。”

周阿春猛然醒悟:“啊,何举人,你的意思是引诱番鬼兵进入我们这个埋伏圈,将他们一镬熟?”何玉成说:“对呀。”颜浩长说:“好啊!引蛇出洞,将米旗兵引到这里,我们从山上用檑木滚石打下来,打他个措手不及。”奀仔抢着说:“还有,艾们埋伏在树林,用弓箭、石弹子、标枪打明处的番鬼,保证吃掉不粘牙,——爽!”周阿春兴奋接着说:“最后,应该把番鬼兵逼进这片烂湴沼泽地。他们身背枪弹,脚穿长靴,一旦走进烂湴地,肯定行走不方便,这样我们就可以发挥大刀、长矛的作用。”颜浩长一拍大腿,说:“嘿!这样打仗,我们肯定有着数!”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韦绍光大喜:“真是三个小伙计,胜过孔明计。好,打番鬼兵的计策就这样定了。引蛇出洞就由艾们三元里包了,明日上昼就打这仗,大家认为,怎样?”众人欣然应诺。韦绍光说:“好,艾们打番鬼兵的会盟就到这里。现在大家马上回村,连夜抓紧时间准备,早早来牛栏冈埋伏。艾们打锣为号。”

众人齐声:“好!锣声一响,即刻开战。”

何玉成望着四方炮台方向,雅兴大发,吟起诗来:“万民皆同心,集众惟一呼……”

夜深深,黑沉沉。虫鸣蛙叫,四野显得格外静悄。

这一夜,热闹一天的三元里村尽管一声狗吠也不闻却并不静局,村民都在家里准备明天的事情。

韦绍光家里隐约传出霍霍磨刀声。屋内,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灯光火苗摇曳。从牛栏冈会盟回来后,韦绍光一刻没有闲着,这时他正在使劲磨刀,他脚边地上有一支铁枪头。

李喜摇着一把葵扇子来到丈夫身边坐下。

“咦?这把刀不是阿春送的那把吗?”李喜问。

“是那把。因为是新刀,还未来得及开刀锋呢。艾想,明日就要上阵了,所以连夜磨锋利它,好让番鬼兵试试新刀厉害。”韦绍光答道。

“阿绍,今日我们几个姐妹做了几面三连星神旗。”

“好哇,上阵打仗就多几面神旗助威啦。”

“我们做旗时,有姐妹议论讲,打黑旗上阵不吉利。”

“什么话呢?黑旗够杀气,何况它是艾们的神旗,会保佑三元里打胜仗。”

“我也祈祷你们打胜仗,平安无事。”

韦绍光放下磨好的刀,继而磨起枪头,问妻子:“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李喜说:“我与阿妈一齐收拾好了,粮食也藏起来了。阿绍,我想跟随你们上战场。”

韦绍光停住手,瞪大眼睛看着妻子,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喜说:“你瞪那么大眼睛做什么?”韦绍光说:“打仗很残酷,不是敌死就是艾亡,可不是儿戏捉迷藏。”李喜说:“我知道。虽然我不可以像你们男人那样冲锋陷阵,但可以在后面呐喊助威,或者烧水煮饭呀。对了,我可以给受伤的人治伤。”韦绍光说:“你真不害怕?”李喜摇摇头说:“当我想起那些淫贼番鬼兵对我的衰样,想起邻村其他姐妹遭罪,我恨死番鬼兵。”

韦绍光深情凝望妻子,脑海浮想起初遇李喜的事。

那是一个农闲时节的好晴天,韦绍光挑着柴下白云山,走到一处山麓,忽然听到女子呼救声。他立即放下柴担,从腰间抽出斧头,朝喊声方向跑去。只见李喜背着一个小背篓,瘫坐地上,浑身打颤,脸色惊慌得煞白。她身前两米处,一条粗大的眼镜蛇盘状,蛇头竖起,吐着长长舌头,发出丝丝声。

“姑娘不用惊怕,艾一斧头劈死它。”韦绍光安慰她说道。

李喜忙说:“不得,不得。”

“为什么?”

“总之不得伤它。你赶走它就得。”

韦绍光觉得好气又好笑,见她近乎哀求样子,遂将斧柄插入腰间束带下,然后慢慢走近那蛇并绕着它走起八卦步。那蛇头竖起随韦绍光身影转来转去。韦绍光越走越快,渐渐地,那蛇头或许是转得天昏地暗,忽然一下子跌落地面,整条蛇瘫软下来,慢慢钻进乱石草丛。

李喜大悦:“大哥,你真行!撘救了我,又没杀生。多谢你!”

韦绍光问她:“艾不明白,饭铲头将要咬你,你却不准伤它,为什么?”

李喜昂了昂头,一脸天真地说:“它还没咬我嘛。”

韦绍光忍俊不禁,说:“真是傻妹!那条饭铲头剧毒来着,它咬你,你还有命吗?那时你后悔,只好到阎罗王那里后悔。”李喜听闻忍不住“噗嗤”笑一下。

韦绍光又问她为什么孤身一人在山野间行走?李喜告诉他,自己家住西村,阿爸在乡里开一间草药铺,专给乡亲治病,所以常常上山采药。就这样,两人相识了。随后两人结伴下山,一路上说说笑笑,无拘无束,分手时四目相对,彼此内心产生爱慕。

“阿绍,你笑什么?”

李喜的问话打断了韦绍光的回忆,他微笑着答道:“哦,想起当初相识你时候的情景。你不准杀生,连一条要咬你的毒蛇也不忍心……”李喜说:“那是过去。自从阿爸被无辜杀害后,我逐渐明白,对害人的豺狼不能有仁慈心。”韦绍光说:“对,应该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他见李喜打了一个呵欠,便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阿喜,很晚了,快上床睡觉。”李喜不肯,说:“我不,我要等你一齐睡。”她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

“你看你,眼睏虫已经钻进你眼里了,哈哈。”

“说过要等你一齐睡。要不,让我靠你背脊,你磨你的刀枪,我靠我的背,好吗?”

“好好,那你靠吧。”

李喜背脊倚靠着丈夫的背,听着磨刀金属声,慢慢合上眼睛,迷糊说:“……等你一齐睡,一齐睡……”她样子悠然舒坦般的,渐渐地,真睡着了,睡得很安详,那嘴角还绽出丝丝甜蜜笑靥。

这正是:大战前夜磨刀锋,是为妻儿家平安。

究竟后事如何,留待下章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