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五万光年的旅人手记(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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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聊的爱

神如何会忌惮忤逆和反抗,

任何对神不敬的行为,

最终只会彰显神的智慧和仁慈,

为神赢得更为诚挚的敬仰。

——《奥伯斯圣经》序言§不敬

有了大绿蕉皇太子,生活变得要惬意一些。大太子在泰坦的肚子里面把垃圾变成可以食用的大绿蕉,泰坦再把收割的大绿蕉打成原料,根据我们的要求合成各种基本食物素材,比如说干酪、肉类、蔬菜、面包块,泰坦甚至可以通过合成不同的肽和氨基酸让素材吃起来有海鲜的感觉,这比吃食物合成块或者干充电要好很多了。

通过和他们聊天,我也知道其实泰坦是为了初恋才逃脱服役的,他的初恋小女友和父母一起去了西八块美利坚联盟,泰坦如果服役的话,至少一百年后才能去找她,那时候,说不定见了面,她都变成孩子他妈了。泰坦的想法还是单纯啊,就算到了一起,哪里就那么容易相伴一生啊,至少人类很难做到。

泰坦的船舱足够大,你想跑步或是踢球都没有问题。泰坦还给我做了一个不错的篮球,弹性太好,以致于很难投进篮框里。但是飞船上的生活依旧还是很无聊的,所以大部分时间我们还是在聊天,一来加深了解,二来这也是最好的消遣。尤其是对伯温,我总也摸不透他,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在乎,他强调自己并不是被泰坦抓来的,但似乎又不像是船的主人,可他对泰坦的了解又好像他在船上住了很多年。要知道,虽然泰坦的基本结构相似,但是每一个泰坦都因为自己成长条件的不同实际上有很大的差别。这种差别,就好像狗对我们都是狗,但是藏獒和狮子狗差别很大;房子对我们都是房子,但是独栋别墅和普通公寓差别很大一样。

伯温说他是奥伯斯的成员,就是古老传说中仅次于神的一族,但他们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个组织,成员都是宇宙的孩子,他们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和宇宙一同存在,最后逐渐聚集在一起成为一个组织,他们拥有的力量会让后来的生命觉得他们好像神一样,但是他们却并不全都认同神的存在。有一些奥伯斯成员说神是存在的,比他们等级更高,认为奥伯斯的下一个形态就是宇宙,如同他们的母亲一样。也有的奥伯斯成员认为他们永远都是宇宙的孩子,宇宙就是母亲提供的摇篮,他们永远都在这个摇篮之中,直到终结。曾经,有一个奥伯斯成员认为他已经领会到宇宙的至高真理,但是为了宇宙的安定,他选择了忘却至高真理的内容,重新做回一名普通的奥伯斯成员。因此,这名奥伯斯被大家嘲笑冷落,最后离开了奥伯斯大本营四处流浪,这家伙,就是伯温。

“忽悠,继续忽悠,你不忽悠死我,你都不是奥伯斯。”

每当伯温提到这件伤心的往事,泰坦都会不遗余力地嘲弄他一番,伯温倒也并不在意,总是轻轻地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我觉得那大概是他的苦笑。

“来来来,你给我把前面那颗小行星变没了。变没了,你就是奥伯斯。你作为奥伯斯,不会连个小炮炮能做到的事情,你都做不到吧?”

泰坦一般总会指个什么什么,让伯温去变没,好证明他就是伟大的奥伯斯神(在一些星球,奥伯斯被当做神一样崇拜,因此也叫奥伯斯神或奥伯斯大天使)。对于这样的要求,伯温从来都不理睬。按伯温的话说,当你可以把星球当做蚂蚁一样碾碎的时候,你早已觉得这是极其无聊的事情,根本不屑去做。

“你就是大骗子,我见多了!”

泰坦每每听到伯温这么说,就会大声叫道,然后“大骗子!大骗子!”叫上好几个钟头,甚至还专门编了一首小曲——

伯温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没有本事还要冒充奥伯斯

本事不行就说自己不愿意

实际上连个蚂蚁都捏不死

伯温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没有本事还要冒充奥伯斯

本事不行就说自己不愿意

实际上他就只会吹吹牛皮

伯温听到这个从来不生气,他有时候还会陪着泰坦一起唱,似乎唱的是另一个叫伯温的大骗子。

闲得无聊的时候,我们还会玩一种叫“宇宙大爆炸”的扑克牌。这是一种在屋塔星系比较流行的玩法。出法简单,不分花色。单张2最小,单张叫奇点,俗称引子。比引子大的是对子。比对子大的是三张数字一样的,也称闪弹。比三张大的是四张数字一样的,也叫番弹。遇到番弹,番弹所在这一轮得分加倍,得分的牌背面朝上放置,表示已翻倍。比番弹大的是小鬼,也叫奥伯斯。最后最大的就是大鬼,也称救世主或者神。所有连续的顺子,比如23、234、2233、223344、222333、222333444、22223333、222233334444,都比同一级单数字的要大,顺子越长越大,长度一样的牌面数字越大就越大,牌面长度和数字都一样的,后出的比先出的大。任何时候都可以出单张2,这叫贱民的召唤。从出2的下一家开始都必须拿出大过2前面一家的牌来响应召唤,除了出2的不需要响应,其他各家每家响应一次,这叫神的怜悯。不响应召唤的,手中所有的牌都小于出2前一家出的牌,这叫自甘堕落的惩罚。每一局从第一个有红桃2的出红桃2开始,直到没有人有更大的牌,牌最大的人取走这一轮出的所有的2。如果一轮中途有人出2,被2召唤出的牌取得的输赢效果归出2的人,比如出2的人召唤出来最大的牌,没有人再出牌,那么出2的人取走本轮所有的2。每轮出牌,跳过的退出本轮,本轮最大的人开牌。开牌的人无手牌无法开牌的,或者所有的2都已经出现的情况下,一局结束。结算的时候,红桃2算一个半2,赢得2最多的那一家算获胜。

我们打牌的时候,伯温会说一些奥伯斯的奇闻趣事给我们听,有一些在传说中听过,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他编的,有些匪夷所思。比如伯温说奥伯斯的飞船有一个星系那么大,可以在任何时间出现在宇宙中的任何地点,但平时却在宇宙中随意漂流,看上去就像一朵金色的云彩,也被称为“上帝之眼”。

“胡扯,这么大的飞船,我在老家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我们巨鲸飞船什么样的飞船没见过,这么大的飞船怎么会看不到呢,还上帝之眼呢,瞎了你的眼差不多。伯温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关于飞船的那些事,泰坦总会觉得自己才是权威,就好像一个人总会觉得,最好的人类专家一定是人类一样。实际上,最好的人类专家据说是生活在天马星系长得像章鱼一样的杰塔姆族的一位人类学家。

另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伯温说的奥伯斯系数(缩写是OBSI)。根据伯温的说法,奥伯斯定期巡游各个星球,观察那里的情况,然后给出自己的评分,最后根据所有奥伯斯成员的打分,会得到一个奥伯斯系数,满分是10分,如果这个分数低于5,奥伯斯成员就可以决定采取重启或者干预的方法影响这个星球的未来,如果分数低于2,奥伯斯成员可以决定直接抹掉这个星球。评分没有标准,完全就看各个成员的好恶,但是任何成员都拥有一票否决权,可以决定不抹去OBSI低于2的星球。

“那些遭遇灭顶之灾逃离星球的人,他们总以为是因为自己在星球上做了什么对神不敬的事情,所以遭到了神的惩罚,或是认为有什么末日审判。其实,根本不是因为他们犯了什么罪,而是因为他们的星球太乏味,太无聊了。”

伯温说得很平淡,好像只是谈论一部电视剧为何被切换了频道一般。他继续说道:

“实际上地球我们也去过,早在你们大迁徙之前就去过,而且地球是相当的无聊,你们的评分只有1.7,这在全宇宙估计也可以排在评分最低的五十个星球里面了,当时大家都准备直接把地球抹掉。我突发奇想,一直这样把无聊的星球直接抹掉实在太无聊了,不如用一下我的否决权。所以,地球是我第一个用否决权否决抹掉的星球。从此,我就发觉,否决掉那些抹掉无聊星球的决定,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此后凡是遇到评分低的,我就用否决权阻止抹掉。奥伯斯的同事们笑话我是‘烂星守护神’,大家渐渐疏远我,我也开始离开奥伯斯到处漂泊……”

“打住!你这个大骗子!你不是说因为你领悟了至高真理,所以大家嘲笑你、冷落你,你才流浪的吗?怎么又变成因为成为‘烂星守护神’被疏远才开始流浪的啊?请问,奥伯斯大神,您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开始流浪的?”

泰坦依旧坚持着他打击一切坑蒙拐骗的努力。我当然也不太清楚伯温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大家都待在这么一艘船上,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平相处,所以只要他说,我就当故事听;他说得高兴,我就鼓掌叫好,他说得悲切,我就拍拍他的肩膀。

“流浪就是我的命,不管多少次,我都终究还是要流浪。如果无聊就是我的归宿,那么爱上无聊就是我的幸福。我的幸福,你现在不会懂,你还只是个孩子,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流浪,你也很难明白,因为你看不到前世今生。”

伯温对泰坦说道。

“切!你就是个大骗子!伯温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泰坦不屑道,继续唱起了《大骗子伯温之歌》。

这是一个无聊的下午,我、泰坦和伯温打着宇宙大爆炸,听伯温说那些奥伯斯的故事,同时也听着泰坦不断地唱着《大骗子伯温之歌》。为什么说是下午,因为上午我和伯温打了一上午无聊的篮球,伯温太矮,根本够不着篮球,篮球弹性太大,基本也投不进篮框。虽然不知道是几世修来这样一个下午,但是想到离陶图星又更近了一点,我还是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