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危机:谁是杀人凶手(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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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凶手篇(15)

夏伟德靠近我,“你自己坐下来。”

“以防万一。”石凡平说。

他们早就把一切盘算好了,有一阵我还以为他们也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我甚至想着和他们耗下去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我一把推开夏伟德,往客厅外冲。石凡平从后面抓住我,我右肘向后捅他的腰,身体拼命往前,他被我拖拉着到了客厅门口。夏伟德扔掉手中的绳子,走到我前面。石凡平从后面抱住我,夏伟德一手卡住我脖子,一手揪住我胸口,他们把我往沙发那儿拽。

我大叫,“来人啊。”

夏伟德松开我的脖子,一拳打在我脸上,我叫喊的声音更响了。他又给我一拳,这次打在我眼角,我向后倒,眼里闪过一道道白光,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我太阳穴,这次是无数的星星点点在我眼里闪耀喷射,我一阵晕眩,眼前的东西变得模糊,我想举手挡住我的脸,但石凡平双手围抱住我,我还在挣扎扭动,但已晕头转向,全无目的与方向感。夏伟德松开揪住我胸口的手,那只刚才打我脸的拳头又在我肚子上来了两拳。我痛得弯下腰来,浑身软瘫。我已完全撑不住自己。我想喊叫,发出的却只是一阵阵的喘息和呻吟,我肚子里翻肠倒胃般的难受,但我还有知觉,还能意识到他们在干些什么。

他们把我拖到沙发上,石凡平按住我的手和身体。他俯身在我上面,我能意识到他没有看我的脸,可能我的脸实在不堪目睹,他扭头看他身后的夏伟德是如何绑我脚的。夏伟德将我双脚并拢,把绳子一圈一圈的套上,拉紧,打上结,他再把绳子拉上来,在我腰上绕上两圈,此时石凡平跑到我头顶处,按住我的双肩。夏伟德把我双手合拢在前,绳子在我的手腕处一圈又一圈,越来越紧,最后他两边用力拉了一下又一下,打上结。完后,他在那结上拍了两下,挺满意的样子。接着他再去看石凡平,石凡平的双手仍在我的肩上,这时他直起身子,直瞪瞪的看着我躺在沙发上的身体。

我眼睛半睁半闭,房间里的光线已经暗淡,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模糊不清。他们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响,这使我惊慌无比,他们看上去好像在等待某种时刻的到来,好像等着去做本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想这个时候讨饶是不是还来得及。

夏伟德说,“把他弄到房间里去吧。”

他们把我抬起来,搬到沙发后面的房间里。那房间里的窗帘拉着,光线更暗。他们把我放到地上,推到墙边。

“我过一会回来。”石凡平说。

“大概什么时候?”

“九十点钟的样子。”

“尽快。”

“知道。你对他客气点,等会给他点水喝,帮他把脸擦一擦。”

石凡平蹲下身子,拍拍我的脸,“不好意思,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这只是我们必须做的,我想你应该懂得。你再好好想想,这点事情你这个做生意的应该想得通的。”

他站起身,要往外走。夏伟德说,“我把他的嘴堵上吧,免得他叫。”

夏伟德找来一块布,石凡平看着他把那块布塞进我的嘴里。

石凡平走到门口,又返转身看我,他似乎像有什么话要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略一低头,坚决地走了出去。一瞬间,我看到这位面孔白皙的杀人者在幽暗的黄昏里,脸上露出疲惫无助的神情。

夏伟德跟在后面,把门关上。房间里落入暗黑中。

10

完了,我想我肯定完了。即便我答应他们,他们也一定不会相信我。现在轮到我该怎么让他们相信了。我能逃过这一劫吗?

我蜷曲起身体,把头尽量往身体里埋,我脸上热辣辣的,脑袋里刺痛不已,太阳穴在不停地跳动,虚幻晕眩的感觉一阵阵袭来,恐惧虚空攫住了我的心。比起来我的肚子似乎要好一些,疼痛感在慢慢减弱,有点发闷,嘴里的破布干巴巴的,一股怪味逼得我直想呕吐。

我睁开眼睛,对面窗户透来一片灰蒙蒙的光亮,四周的家具看不太清,我依稀看到房间中央有张桌子,周围有些柜子。我又闭上眼睛,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仿佛在漆黑荆棘丛生的密林里迷失了方向,耗尽了力量,再也无心继续,只能躺下来,等着某一时刻的到来。我越来越朦胧迷糊,像是昏睡了过去,但一幅幅我极力要驱散的景象却连续不断地在我脑海里闪现。尖刀刺入我的胸膛,我被他们分割,装入大小不一的塑料袋,东一块西一块的丢到河里野地;也许他们会采取简单的办法,把我塞进麻袋,放入后备箱,运到远远的荒郊,一阵乱打之后,就地抛尸。我也想到了对他们来说更为安全的办法,给我灌下大量的安眠药;将我运到自家的大楼上扔下。每幅景象,我都得出了足以令我宽慰的结论,无论他们怎么处置我,最终他们都难逃被怀疑的对象,落入法网一定是他们最后的结局。叫我悲愤不平的是,这一切我都看不到了。就他们来说,把我处理掉,是当务之急。我看见他们对我狞笑,向我叫嚣:一切对你来说都是白费了,瞎操心,不管我们最后如何,你的结果已经非常清楚,我们怎么样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了。是啊,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亡命之徒。

我希望自己突然具有强大的力量,能够将捆住我的绳子解脱;我希望自己可以像空气一样,变得虚无,看不见,捉不到,悄无声息的钻出这间屋子,叫他们吃惊的猛地站在他们的面前;我希望外面有什么人在找我,循迹而来,将我救出这绝望的境地。我不相信奇迹,但我还是不断地想象着奇迹。

我在这些不由自主不断涌现的虚幻之中慢慢地昏睡了过去。

开门声惊醒了我。灯开了,夏伟德走进来。

我第一眼看到一张原木色的书桌,离我几步远,过去是把椅子,面朝我,靠着窗户。那边墙有张沙发,这边墙是排书柜,而我头顶书柜,脚近门。

夏伟德站在门口,低头看我,他看着我的时候并不带有多少凶狠的气势,那是一种怀疑的神态,像是还没彻底领会眼前的景象。他这样看着,又转回身走出去,一会又进来。

他一手拿着一块毛巾,一手端着一罐可乐,到我跟前,蹲下来,把可乐放到地下,拿掉我嘴里的布,托起我,在我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在拿起可乐,把塞在可乐里的吸管放到我嘴边。我叼住吸管,清凉的液体,沉重地经过喉咙往胸腔里坠落,全身一下如浇灌一般的松弛。

几口喝完,他移开罐子,松开托住我脖子的手。我撑住自己,往后移,靠到书柜上。

他拿起那块布。我赶紧说,“我们谈谈?”

“不要跟我谈。”

“就几句。”

他蹲在我面前,离我很近,他很不耐烦,不仅仅是因为我,还因为这整件事。“谈了也没用,这不是我的事,已经这样了,我也没办法。”

“不是你的事,你还卷进来。”

他把那块布举起来,在我脸前停住,像是等着我把嘴张开来。

我说,“你还有机会,他是主谋。不管把我怎样,你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但只要你现在做点什么,就会不一样,还来得及。其实很清楚,一切都是石凡平的指示,他是主谋,只要你现在做点什么,最后的结果就会不一样,你与石凡平的结果就会大不一样。”

“只要你答应他,大家的结果都会不一样。”

“我没说不答应。”

“那等会他来了你跟他说。”

他把那块布伸过来,堵进我的嘴。

他起身关掉灯,走出去,门哐嘡一声关上了。

窗帘外已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天已经黑透了。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可能八点多,也可能九点过了。窗外偶尔传来一些似有非有的声音,外面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夏伟德在干什么?他也许和我一样,也不得不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和我一样,等着石凡平回来,等着他回来,好把事情赶紧了掉。我能熬过这个晚上吗?到了明天肯定会有人找我,可要最终发现我在这里那要等多长时间啊,不要到时候他们发现的只是一具尸体,那样的话,他们肯定不是在这里发现我,谁又知道会在什么鬼地方发现我的尸体。想到这些,我全身颤抖,心中犹如被击溃一般,完全坍塌了。

过去的生活像电影快进一样在我眼前飞过,而未来,那些我已不存在的未来却像慢镜头一样在我脑中慢慢地显现。我儿子、我父母、我遍体鳞伤的身体、装有我骨灰的盒子……,恐惧绝望像一把把箭射入我的心中,我用尽力量把这些接连不断的想法驱除出去,将思想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

我明白自己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也完全知道我在做些什么。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这么样做?我就是要这样做,我设想过其它做法,但我根本就没有过要去试一试的念头。虽说当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其实我有准备,我好像有过这样的感觉,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要坚持到底。命运给我安排了一条道,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这样清晰的感觉到命运的力量,或者说是自身的力量,我竟然感到自己是个有力量的人,充满了无形的力量,而平时无力无奈是我常有的感觉,没办法是我的口头禅。

黑暗包围着我,我想到石凡平,他跑到哪儿去了?这时候他走了,难道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他不会是半夜三更回来,好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我处理掉。我明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也不敢将我至于死地,可要是我不妥协,我想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要不他是故意把我晾在这儿,他安排好了这一切,让我待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让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人捆的结结实实的大闸蟹,动弹不得,就等着被他们下锅蒸了。他就是要我害怕,要我绝望。他给我时间好叫我充分体验那将死的味道,好叫我冷静下来去意识到我还有机会,我还可以挽救自己的生命并拥有一笔钱财。可是我害怕吗?他能看出我害怕了吗?他能看出我怕死,相信我宁愿拿着他的钱活下去吗?

外面传来门开开又关上的声音,随即听到说话声,是夏伟德在和人对话,但那个声音听起来不是石凡平,是个女声。他们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消失了,好像是他们两人离开了客厅,跑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我等待着,但迟迟没有动静。九点了还是十点了?我又沉入半醒半睡的状态。

我听见房门“咔挞”一声,轻轻的推开,开始是一条缝,门外的灯光漏进来,接着越来越大,刚好容得下一张脸。但我看不清那张脸,我看到蓬松的发丝,是个女的。

我等着她进来,但她缩回头去,要关门。

我朦胧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脑袋里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我扭动身体,双脚撞击地板。门开大了,她不进来,看她的身形该有三十出头了。

我更剧烈地扭动身体,打算站起来。

她打开灯。我被强烈的光线刺到了,我眯上眼,再睁开,我眼角一阵疼痛。

她长的让我心动。如果在别的场合,我可能会说她长的可以,算得上漂亮。但现在,看见这张脸,我不得不说令我心动,最起码可以说是一种不小的安慰。她长了一张线条美丽的脸,眼光虽说审慎平静,却也含有某种善意。她穿了件浅绿色的丝绸上衣,松松的合在身上,却可以鲜明的看到她身体的轮廓,她下着牛仔裤,看得到被绷住的膝盖上面一部分,一直到曲线有致的小腿,黑色高跟鞋,镶着细细的金边。她两耳耳垂下面坠着两颗挂件,闪闪发亮。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握住门把手。

我们两个这样对视,我得跟她说话。我“呜呜”的叫,使劲挥动绑在一起的双手,示意我嘴里的布。她探究的看我一眼,走过来,拿掉我嘴里的布,往后退一步。

我长长的透出一口气。

“把灯开着可以吗?我不想在黑暗里待着。”

她仍注视我,目光专注,她的两只眼睛就像我想象中的沙漠中的小溪,既清亮又透彻,在远处向我闪耀,驱使我要向前方奔去。

“夏伟德呢?”

她没表示出要回答我的样子。

“能给我一点水喝吗?”

她更深的看我一眼,走出去,拿来一瓶矿泉水,她为怎样让我喝水犹疑了一下,随后打开瓶盖,蹲下身体,把瓶口塞到我嘴里。我仰头,她顺势举高瓶子,一些水沿着我的嘴角流下来。她拧上瓶盖,把瓶子放在我身边,站起身,退后两步。

我动了动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好看一点。

“你是谁?”我问。

她想回答,却没说出来。

“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声音悦耳,跟她的长相不相上下,音调中含有宽慰叫人平静的成份。

我突然想到我那警察朋友说的,一个女的,必须要有一个女的出现。我笑了,真是一部好小说,该有的都有了,不,上床,还有上床,难不成我会和这个女人上床?小说要吸引人就应该有。

我再次笑。

“你笑什么?”她瞪我一眼。

“啊,没什么,我想起一个人和我说的话,跟你的出现有点关系,哦,没有恶意,如果说出来你也会笑的。”

我知道她不会有兴趣听我的故事,但我要把她留在这里,不能让她走出去了。

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你们的事我不感兴趣。”

“那看来你并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了。”

她不言语,似乎为自己站着感到为难,她往后退点,靠着书桌。她身材很好,不算高,但看着苗条,但也有她那种女人所有的丰腴。

她是谁?是他们叫来看管我的人?是他们叫来说服我?

我不能相信他们会让这样一个女人到这儿来看管我。就我认为,在这种时候,此种场合,如果他们非要叫一个人来看管我,而且这个人一定要是个女人的话,应该是凶恶无情的,也许是好看的,但却是冷酷、妖艳的那种,透着玩世不恭甭想亲近的劲头。

“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凭什么?”

“我看得出来,如果你知道,你,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她垂下眼帘,“你们那点事情我不想知道。”

“看,你说‘那点事情’,这就说明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