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了家中有嘉鱼走动。
她不在的时候,我想换换脑子,便打开电视发呆。
有种祛斑霜市面上从未看到,却频频出现在购物节目。
导购男声似吞兴奋剂:“升职又泡汤了吗?”“相亲又遭拒了吗?”“舞会上又做了璧花?”“缘何机会找她不找你?看看你的脸吧!”
呵,那艳女脸上粉壳寸把厚,偏要说是药膏好使,谁信她?
这广告却循环数月,长盛不衰,功比洗脑。
我将疑问放上微博,数分钟后便有熟人回应:“大把女人吃这一套。”
“竞争激烈,水涨船高,理同儿童学尽琴棋书画。”
我一一赞以高见。
嘉鱼这时开锁进屋,提一只纸袋,标记“吉祥礼服”。
她笑盈盈将纸袋中物打开我看,是一条连身裙子,蓝色丝绒缀满金色亮片。
“上班穿这个,老板要骂死你。”我摸摸她的头。
“不不不,林洁姐,我想穿这个上台唱歌。”嘉鱼一双眉毛开心得跳舞。
“唱歌?”我云里雾里。
“之前就几次经手温老板的单子,只听说是常客,这次他亲自来公司看货,我才知道他经营一家连锁酒吧。”嘉鱼的表情像捡到金子。
“你在他的酒吧找到兼职?”我恍然大悟。
“温老板答应我,单纯唱歌,绝没别的。”
呵,男人的承诺,美丽的罂粟。
但,每个女人都忍不住期望自己的奇遇是真实的。
我问:“你可有告诉刘家树?”
“这身演出服就是他送我的。”
“日做夜做,怎么受得了?”
“不要紧,我还年轻。”
“年轻人缺乏社会经验。”
“林洁姐,像我这样的女孩,除了时间和体力,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努力比别人多做一些,即使冒一点险。只有我成功了,年老了,才有资格用赚来的钱,换回身体和时间。”她如孩子般期望得到我的谅解,“林洁姐,有些事我一定不做,相信我,我会保护自己周全。”
她看得这样明白,只令我感到更加不安。
“每晚只唱两三个小时,收入高过白天坐八小时班。”
“下个月的房租,便不用再劳烦家树哥,我自己拿出来。”
“温老板给了我几张酒吧招待券,林洁姐要带朋友来玩。”
我还想要说些什么,嘉鱼转头,捧出一堆新拆的化妆品。
“售货小姐教过一遍,”她摇晃我的胳膊撒娇,“可是画眼线比加班还累。”
我拨弄那堆开架货:“我也半年多没碰过,恐怕手生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咯咯地笑。
自她搬入,我还没见她这样开怀地笑过。
我心软,对她玩笑:“信不信我把你化成埃及艳后,眼影要紫色还是绿色?”
嘉鱼揭开粉底盒子,脂粉香气飘来,让我想起旺地写字楼的那片风景。
一千平门厅,横列十二座电梯,大理石地板黑亮如镜,倒映半身套裙和高跟鞋,嗒嘀,嗒嘀,嗒嘀。有的是靓丽的女孩,不过个个乌眼红唇,满头发胶,是以素面朝天的美,令我分外珍惜。
但嘉鱼永远是嘉鱼,她上过妆的脸孔是有些变了,但也是迷人的。
她不知疲倦,翻开最新一期时尚杂志:“得把头发也换个样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