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潘·格尔曼非常不习惯,他找不出一点对不起拉玛的地方,她又决不会告诉他原因。他费尽心思讨好她,只想挽回这份他万分珍惜的感情,想回到从前。但他追得越急,她便逃得越快,直到他心灰意懒地站在窗前,索性放弃了一切努力。
窗外就是大海,那个他从少年时代便立志征服的神秘国度。他像个哲人一样从大海身上找到了酷似拉玛的秉性,现在他离海已越来越远,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每当面朝大海,他便禁不住回想起他和它最亲密的时刻。那时,他轻狂地站在船首,瞭望这片无止境的浩淼。海浪款摆腰肢,拉着帆船一起跳起了疯狂的舞蹈。一船水手充满了男人本质的粗犷与豁达,那是狂风、暴雨和烈日的馈赠。他双手叉腰,随口哼起水手的俚歌,风撩起他金黄的长发。巨鲸黝黑的背脊在白浪间浮出又隐没,如同原始的图腾。正是这样的海使他一心一意要同它长相厮守,他从它那里得到了财富,得到了希望,得到了幸福,也得到了日夜递增的激情和成长的全部真谛。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海是那么温柔,那么单纯。当然,海也偶尔发怒,那种狂暴仿佛只有延续了几生几世的仇怨才能引起。狂怒中的海,每一次呼吸都能将世界撕成碎片。这种天翻地覆的转变使人心惊胆战,潘·格尔曼也不例外。只是他懂得克制,把所有恐惧都藏在心里,渐渐养成了隐忍的习惯,这使他在应对危险时显得特别沉着勇敢,一船人简直崇拜着他,仿佛他是无敌的阿喀琉斯。
如今,这种隐忍渗透了他的生活,面对拉玛爱情的挑衅,他只能一忍再忍,而那个女人并不因此感动。她比海更迷人也更残酷。如果他不能看她,那就看海罢。他整日凝望大海,眼睛里汹涌着咸涩的错觉。他有好些年没去远航了,或许有生之年,他再也无法扬帆大海,即使海的气味和颜色已经渗透他的皮肤骨骼,又从眼睛中映射出来。他隐忍到接近癫狂的地步,他接近癫狂时仍不停隐忍。他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