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就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来到了学校。然后学校以班为单位,分批坐车到焦作市第二人民医院,也就是体检的指定医院。
医院挺大的,假山流水,绿树红花,很是漂亮。平常很是寂静,今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朝气蓬勃的学生,显得很热闹。
我随着队伍穿梭于各个科室,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检查。测视力,量身高,称体重,看肺活量,查血压,一路下来,忐忑不安。但每个检查都没让脱衣服,难道高考体检不用?在又疑惑又惊喜中,来到了最后一个科室。这个科室居然关着门,学生都在门口排队等候。
一来,我就感觉气氛不太对。那些学生笑得都很特别,有的还互相打趣,“一会儿,咱们就要秀秀肌肉了。”“刚才有很多女生进去了,真可惜,啥都看不见。”
我一听就明白个八九,心猛地往下一沉,如坠深渊。
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映在医院的走廊上。叶动影移,隐隐的有微风吹过。一切都显得很安详,但我的心却一点都不安详。
我不停地进行深呼吸,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我问那些刚检查过的同学,详情如何。他们都是笑,说跟挑黑奴差不多。全部脱的只剩个小裤头,然后按医生要求,下蹲,起来,转身等各种动作。我一听,心略略安定。自我感觉从内裤外面看,不算太小。不过,依然有些惴惴。
一回进去十个,终于轮到我们这组了。进去一看,就有些脸红,居然还有两个女医生,而且还很年轻。我虽然知道,在医生眼里,没有男人女人,只有病人。但她们毕竟是异性,在异性面前,脱的近乎裸体,我还是不太习惯。
还好,还有两个男医生,一个上岁数的,一个年轻的。那位老医生吩咐我们五个人一排,站两行。然后要求我们把衣服脱了,只剩下裤头。一说要脱衣服,大家都笑了,有的还朝那两个女医生笑。没想到她们非常平静,司空见惯一般。
医命难违,大家一边笑,一边脱衣服。我也跟着脱,不过,脱的很慢。眼睛的余光,悄悄观察有人注意我没有。结果,没一个人看我。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一想到这里,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脱的就快了,终于脱的只剩下裤头了。还好,还比较鼓。
大家基本都剩下裤头了,只有一个同学仍穿着长裤,不肯脱下来。我心里一动,莫非他跟我一样也生殖器短小。这样一想,就很激动。原来我以为天底下,只有我一人在承受这痛苦,不想还有别人。突然对他,就有了亲人的感觉。
看着他憋得红红的脸,我也感觉到很羞愧。老医生急了,问他为何不脱,他怯懦了半天,终于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没穿内裤。一句话,大家都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惊天动地。那两个女医生,也忍不住捂着嘴笑。我也笑了,却感到很失望。
老医生也笑了,然后对他说,那就别脱了,下午其他班还要检查,你跟着他们吧。那个同学满脸通红地开门出去了,只剩下我们九个了。我偷眼看了看,他们穿着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内裤,鼓起的程度也各有不同。真的还好,我的还不算瘪。
然后老医生就让我们一会蹲下,一会起来,一会又跳跳,一会又转转圈,就像买主在挑牲口一样,毫无尊严可言。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完了。医生在我们的体检表上写写画画一番,我拿回一看,才明白原来是检查皮肤和发育情况的。
我的上面都是正常。我感到既好笑又好气,我真的正常吗?正常人有我这种恐惧和自卑吗?
当然我不会去找他们辩论,只是感到如释重负,终于又过了一关。另外,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神经太过敏了。嘲笑我的那三个混蛋,早已分开两年,至今未见。班里的其他同学又不知情,我又何必这样自我折磨呢?除了让自己更痛苦以外,又能得到些什么呢?生而为人,已属不易,又何苦让自己的生命如此不开心地度过?
这样劝慰着自己,突然就感到心胸宽广了许多,天若蓝水若清,别有一种境界。不过,我也明白,如果身体没有根本性的改观,自卑就很难从根本上去除。但人生又怎会完美,谁不是整天带着烦恼生活呢?只不过各人各异,烦恼不同罢了。既然天意让我承受这些,我又何必怨天尤人呢?
这样一想,心绪又大为改观。虽然没有大境若虚,但比之从前,终于又达观了许多,成熟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