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请给我尊严(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品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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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2001年的夏天,我踏进了大学校门。

学校并非名校,与我的理想相去甚远,我很失望。我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打败了,本来想寻回的尊严也灰飞烟灭。我终于明白,这个世上有太多我无法掌控的东西。也许,人真的只是命运的玩物。但生活还得继续,只有听天命尽人事,随其自然吧。

于是,我就开始了难忘的大学生活。

值得庆幸的是,中学时困扰我的上厕所的问题,在大学基本不存在了。学校厕所太多了,教学楼,图书楼,宿舍楼,每个楼层都有,每个厕所还都有独立的隔间。本来,我就已经不是太怕,如今,更是放得开了。

不过,去洗澡时,还是会有点恐惧,不过,也不是很强烈。因为,我发现,大家都是各洗各的,根本就没有人注意你。而且,我居然碰到了几个比我的还小的男的。看他们的表情,却都坦然自若,一点也不自卑。突然之间,我就胆壮了许多。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以前真是白过了,纯粹就是自我折磨。

也许是卸下了这方面的自卑,也许是大学轻松自由的氛围,我的强迫症居然也减轻了许多。强迫动作全部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些强迫观念。而且,似乎也没有过去那么强烈了,我感到自己重生了。

我也开始试着主动的和同学交往,才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挺可爱的。另外,和同龄人海阔天空的聊天,也确实很开心。我终于慢慢地从中学时的自闭中,走了出来。还交了一些朋友,包括异性朋友。再加上我长的也挺清秀的,又喜欢留长发穿风衣,所以颇有艺术气质。有几个女同窗,甚至当面对我说,对我很有好感,这让我中学时被打压的自信心,也奇迹般的一点点的恢复。在这样的氛围下,我甚至还差点谈了一场恋爱。

说差点,也就是没谈成,但这件事对我以后的生活,有着很大的影响,所以也就简单介绍一下。

我喜欢的女孩,叫郑丽,是旅游英语专业的。有一次,在自习室遇见的。初见之时,惊若天人。一个女子居然可以长的如此漂亮。粉面弯眉,杨柳细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资深和尚见了都得还俗,何况我这个年轻后生呢。所以当时就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追到她。

后来通过各种办法,知道了她的名字和班级。于是,我就买了一盒心形的水晶之恋果冻,还写了一封信。内容很委婉,只是说对她印象很好,想跟她交个笔友,经常书信往来。另外,为了显示自己的写作才华,我还特地在信封背面写了一首长诗,其文如下:

黛玉葬花,花葬黛玉,都忘却,几番人世沧桑。红尘诸事,恩怨情仇,却不过,往事成空。大雁飞于天,小鱼游于水,万物本该,悉于自然。造化弄人,人叹造化,造化出几多造化。忧郁如斯,痛苦如斯,怎敌短短一世,世化哀情。光华如斯,荣耀如斯,怎抵万年之后,尸销骨损。

尘埃世间,万物空色,色为空,空为色。佛家禅语,凡人难,难破机关。萧萧众生,逐名追利,陶然欲中,却不晓,追逐之中,身心俱焚。焚焚之后,羽化为蝶,爱恨又生,望然于世外。情布天下,下于诸民,民生疾苦,苦不堪言。世事多难,民生多艰。掬两行浊泪,叹一世辛劳。情非得已,身不由己。如江湖豪侠,仰天长叹。苍茫大地,谁为主鞭者;浩浩中原,谁为执牛耳者。

忠臣奸相,终不过,腐灰一掊。杨朱狂言,言于享乐,乐无涯,骂无涯。然心根深处,谁不动之。虚面你我,调戏红颜,终不过,快活了事。

虞兮,虞兮,楚王之叹;大风,大风,汉王之耀。同彪青史,共存朽竹。

道苦,道乐,道德经。

其实,这首更像是赋,主要想卖弄一下文采。虽说文学已每况愈下,但举凡女子,还是喜欢有点文学气质的。

一切办妥之后,便在她们上课之前,托她的一个女同学拿给她。我在后门,看见她接了过来,很认真地看信封的背面。我兴奋异常,觉得十拿九稳。

我充满信心地等着回信,没想到,一个星期过去了,毫无反应。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星期,还是没有。我坐不住了,于是通过各种办法,弄到了她的宿舍电话。鼓了半天勇气,终于打了过去。我本来就结巴,打通之后更是结巴的要命。我断断续续地说,我就是张,就是给你写信的那个。我问她为何不回信,她先是一愣,然后很从容地说道,最近很忙,没时间回。明显是托词,我正要伤心,没想到她接着说道,你的诗写得很好,我很喜欢。我一听大喜,心血终于没有白费。于是赶快趁热打铁,约她下来,好好聊聊,没想到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赶快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打扮一番,然后西装革履的下了楼,焦急地在女生楼下面等。正是傍晚时分,落日西坠,天地一片柔和。校园广播里,也在轻轻地放着《同桌的你》。学生三三两两的,有的去吃饭,有的去打球,有的去图书馆,显得既热闹又宁静。

还好,没等太久,郑丽终于下来了,依然是那么的光彩照人。我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心“咚咚”的跳个不停,但还是向她招了招手。郑丽很自然大方走过来,上下看了我一会,然后说道,你就是张,嗯,蛮帅的,不过,我今天下来,主要是想给你解释清楚。感谢你的信和果冻,我知道你喜欢我,但在上大学之前,我就决定了大学不谈恋爱。你是本科,而我是大专,现在的就业形势不容乐观。我不想因此浪费时间,因为我不想毕业之后四处漂泊,生计艰难。我刚才说了,你很帅,人也看起来很实在,是不愁女孩爱的。所以,请不要再找我了。

郑丽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通,刚开始说我帅的时候,我还暗喜,没想到话锋一转,结果却是这样。

我也勉强挤了个笑容,说实话,我确实喜欢你。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当然不会影响你的前途。不过,毕业之后,我再追求你,你不会反对吧。

郑丽笑了一下,当然可以,但我是否会选择你,还不一定,所以好自珍重吧。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再见。说完,冲我挥了一下手,转过身去,轻盈盈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辉映着落日的余光,一点点的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