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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数日后,梦章早课完毕,从琴台飞回玉琢轩时,发现玉琢轩里里外外围满了人,大部分的少阳派弟子竟然都聚集于此,而且人群中发出阵阵掌声和喝彩声,似乎都在观看什么有趣的情形。她一早被曲靖的几番试炼碰得一头灰,想要赶快回房间小憩一下,便不耐烦地拨开人群,抬步上楼。

没想到楼上也站满了人,她看着自己的房间近在咫尺,却无法向那边移动半分。秀凝叉着腰站在玉琢轩的另一头,手中挥舞着她的宝剑,笑嘻嘻地对玉琢轩外喊道:“抱歉啊,沈师弟,这个法术我实在不会解,只好委屈你了!”

外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晃,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还有人吹起了口哨:“沈师弟,睁开眼睛看一看山下啊,景色挺美的!”

梦章吃了一惊,玉琢轩建在始信峰的半山腰上,始信峰峰形陡峭,玉琢轩是依法术而建,一半的房间倒是凌空而起,悬在石崖之外,秀凝此刻所站立的走廊那头,就是悬空的,她还在对外头喊话,难道是把执明吊在半空中不成?

梦章沉下脸来,秀凝这个大师姐一向不太有大师姐的样子,脾气暴躁,而且心眼小得很,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梦章大致能猜到:“师姐又在跟凡人置气了吗?”

秀凝听见她的声音,笑眯眯地回过头来,手中的宝剑一抖一抖的,脸上十分开心:“啊,刚刚还在说曲师妹呢,你果然就回来了。沈师弟一直当凡人,不能体会到凌空飞跃的爽快感,今天本大师姐心情不错,特地帮助沈师弟到空中去看一看,感受一番作为仙人的滋味,曲师妹,你说好不好?”

梦章连忙冲到走廊尽头,果然看见一根细细的银色绳索紧紧地缚着执明,将他头朝下吊在玉琢轩外,山间云雾飘飘摇摇的,时而将他吞没,时而又露出他的半边身子,玉琢轩离山脚下不知有多高,即使是从走廊上往下俯瞰,也有一些腿软发晕,更不要说被大头朝下吊在半空了。

秀凝手中的宝剑不时挑动,银色绳索感应到秀凝的法术,在宝剑的挑动下不停地晃来晃去,执明吊在另一端,就像是钟摆上的钟锤。众人又笑起来,再次催促执明睁开眼睛看看山下,他只是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脸色白得像纸一般。

梦章气愤道:“缚仙索?师姐,你用缚仙索来对付一个凡人?这些宝物现在都不值钱了吗,就任由你从茶庵拿出来随便玩?”

缚仙索原本是专门用来束缚修行之人的,只要给缚仙索一沾上,缚仙索就会自动将此人牢牢套住,被缚之人纵然有多高深的法术,多深厚的灵力,都会被这缚仙索吸得一干二净,半点施展不出。缚仙索只能通过炼宝获得,像这次郴烨和梦章抓住的灰兔妖,就是用来炼制缚仙索的,整个少阳派也没有几条,都被曲靖珍而重之地藏在炼宝重地茶庵之中,也不知道秀凝是怎么偷偷拿了一条出来的。

秀凝哼了一声,长剑猛地一挑,缚仙索带着另一头的执明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在玉琢轩前面的地面上,人群连忙让出一小片空地来。秀凝长剑一抖,缚仙索松开执明,银蛇一般飞向她,她将缚仙索收了,长发一甩:“都散了,都散了!没什么好看的,曲师妹把你的宠物牵进去吧,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

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自然是嘲笑秀凝把执明叫成梦章的宠物一事。梦章也懒得再跟她斗嘴,径直跑到执明面前,见他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手脚都像冰一样冷,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缚仙索对凡人的影响比修行者更甚,会将凡人的精力都吸取得一干二净,而且凡人不比修行者,不能通过吐纳练功尽快恢复体力,她叹了口气,将一小股灵气缓缓送进他的体内。

执明的眼皮颤了颤,略微睁了开来,看了看她,没有说话。梦章将他扶起,一路扶进自己的房间,让他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又继续给他输入一些灵气。她很谨慎地一次只输入一点,修行者的灵气对于凡人来讲也是霸道的,如果一次输入的灵气太多,凡人的身体承受不住,反而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灵气在执明的身体里运转了几周,执明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抱歉,我又给你丢脸了。”

梦章拉起丝被,给他盖上:“不是你的错,不需要自责。你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缚仙索的功力霸道,不躺上四五日,你是起不来的。”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放在他手心里:“这是小时候师父给我的,他从前就是这样把我独自留在房间里的……你有什么事,晃一晃这个铃铛,我就能听见,我会尽快赶来。我去练武场了,你睡一会儿吧,好好歇息。”

执明看了看手中的金铃,圆滚滚的如核桃大小,金光耀眼,铃面上刻着一些古朴的花纹,似花非花,似蔓非蔓,似乎还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他轻轻握了握金铃,凉凉的,光滑适手,突然冒出一句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梦章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什么?你说什么?”

他的眼中晃过一丝忧郁的神色,然而转瞬即逝,梦章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看清楚了。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没有什么。你去练武场吧,我要睡了。”

执明在梦章的房间里躺了五天,一次也没有摇过金铃。第五天的晚上,梦章带着晚饭回到房间时,执明已经悄悄离开了,房间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她原本东西就不多的房间越发像个雪洞一般,素净明亮。唯一有差别的是,窗下摆了一只青瓷花瓶,里面插了一束新鲜的深红色玫瑰花,旁边还有执明留下的纸条。

执明在纸条上打趣说,她的房间里什么玩意儿都没有,太素净了,不像一个女孩子,所以他会隔几日给她送来鲜花,装点一下空荡荡的房间。另外,他很喜欢那个漂亮的金铃,喜欢到私自带走了,希望她不要见怪。

梦章笑了,捏着薄薄的一张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自言自语道:“傻子,你想要什么,我还能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