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章也出神地盯着这盏巨大的天灯,它巍巍然地飞翔在始信峰上,穿梭在黟山群峰之间,跟它相比,其他的五颜六色的天灯就是小如群星的点缀,众人的视界之中,只有这盏天灯,宛如太阳,宛如天灯中的帝王,在其他小天灯的簇拥之下,威严地、霸道地朝深邃的夜空之中浮翔而去……
巨大天灯的纸壁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手足不停地捶打着纸壁,天灯晃动起来,里面灌输的灵气震荡着天灯的四壁,仿佛有什么物事要破壁而出。郴烨脸色一呆,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天灯已经升得太高,越往上走,气流就越缓慢,天灯里的灵气被人影的剧烈动作所惊扰,冲撞得愈发猛烈,天灯的纸壁经不起这样猛烈的灵气撕扯,突然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巨大天灯在高空中炸裂,充盈的灵气散于无形,郴烨身边风声顿起,一个人影犹如离弦之箭,御剑冲向天灯的方向。
他突然看见了,清冷的月光当中,一个少年自爆裂的天灯之中直坠而下,玉珥剑以他从未见过的惊人速度冲向那名少年,梦章头上戴着的明珠攒成的珠花在月光下反射出一丝冷厉的光芒。
然而玉珥剑再快,也没有赶上少年下坠的急势,玉珥剑在半空中一个后空翻,又直直地朝山底下插了下去。众人见此变故,都惊得呆了,连忙跑到琴台一侧的悬崖边上,伸头向山下望去,只见浓浓的云雾之下,似有女子惊呼之声,随后白光一闪,再次归于寂静。
郴烨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心里暗道不好,见秀凝站在不远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他心里一股怒气冲上脑门:“秀凝,为什么要这样做?”
秀凝定定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样生硬的态度:“我不过是跟曲师妹开个玩笑。不过是个宠物而已,何必当真。”
郴烨气得说不出话来:“那可是一条人命!或许还有两条!谁知道曲师妹冲下去有没有受伤?别整天宠物宠物地叫,即便是凡人,也不该在少阳派受到这样过分的对待,你让别人将来怎么看咱们少阳派的弟子?说咱们冷酷无情,视人命为草芥?秀凝,你这次太过分了!”
他不想再看秀凝脸上委屈的神色,连忙御剑飞下山去,欲要找到二人,无论死活,都要带上山来,尤其是梦章。否则,他怎样向师父交代?
山地有一条狭长的无名峡谷,梦章平素从山顶往下看,因为云雾过于浓密,她从来看不清这峡谷的模样。如今她正踏在玉珥剑上,身边的椒图嘴里叼着执明,在峡谷中缓缓穿行。峡谷中长了许多蕨类植物,大大的树叶好像人类的手掌一样,五指或伸或屈,因为水汽浓重,叶子上都湿漉漉的,带着一股酸腐的味道。
椒图身上的淡淡白光照着蕨类的叶子,这些植物好似有视觉一样,缓缓地转向椒图飞来的方向。椒图张了张四爪,不快地抖了抖脑袋,龙角不小心拨到头顶的一根长长藤蔓,那根藤蔓好似很害怕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
梦章朝椒图挥挥手,椒图将口中的执明抛给她,身子渐渐消弭在空气中。椒图带来的亮光消失了,周围又归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扶着执明,脚下玉珥剑腾空而起,离开了长满蕨类植物的峡谷。
她带着执明缓缓向山上飞去,执明突然站直了身子,轻声道:“谢谢你救了我。我想回散花坞,不想上山去,请你送我回散花坞吧。”
她瞥了他一眼,苍白的脸色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却抿着薄薄的嘴唇,一脸淡然的模样。她脚下玉珥剑不停:“不行。我要先回去给秀凝一个教训,然后再送你回散花坞。”
“不要再去找她了。”
“为什么?就这样任她欺负?”
“你不要再惹事了。我反正也没缺手少脚。”
她看着他坚决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玉珥剑迅速往山上升去。执明见她不听,断然松开她的手,就要从剑上跳下去。她大惊,连忙扯紧他的袖子:“你干嘛?你找死?嫌刚才摔得不够痛?”
“你送我回散花坞,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然我就跳下去。”
梦章困惑地盯着他,他究竟在担心什么?她跟秀凝对质,以她的灵力,未必会输给秀凝,何况遇到这种窝囊事,面对秀凝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哪里能忍气吞声,必须要大闹一场才舒心啊。想到这里,她捏了一个昏睡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到他脑门上,将他安置在玉琢轩自己的房间里,又再次飞上琴台。
果然如她所料,秀凝还在琴台等她。参加中秋夜宴的少阳派众弟子也都在,大家静静地坐成一团,抬头望着两名得意弟子的争斗。秀凝颀长的身影立在人群之前,长发被夜风吹拂得直飘起来,跟她的裙角一样在风中飘扬着,就像一面颜色鲜艳的旗帜,竖在琴台前方。
梦章来到琴台,秀凝看她冷得像冰一样的脸色,知道此番必然免不了一场恶斗,索性先下手为强,手中宝剑当空一劈,燃烧的火线就从梦章头顶飞快地落下。
梦章侧身避过火线,并没有像平时师门内练功一样,唤起漫水术来掩盖秀凝的明火术,而是任由团团火焰落到琴台之上,不少桌椅和摆设都着了火,毕毕剥剥地烧起来,看热闹的众人连忙避让。
秀凝冷笑一声:“为什么不用漫水术?”
梦章扯了扯嘴角:“光是你攻我守,有什么意思?”话音未落,数十枚银光闪闪的长剑自空中落下。
长剑来势迅猛,秀凝连忙举剑在头顶上划了一个大圈,一顶厚厚的盾牌出现在她另一只手中,挡住了落下的飞剑。琴台上观望的众弟子被这凌厉的一招攻势吓坏了,法术尚可的还能像秀凝一样变出盾牌抵挡,功力尚浅的只能拔腿往外跑,口里嗷嗷乱叫,跟凡人逃命也无甚区别。
秀凝又惊又怒:“曲师妹,你这是要拼命的节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