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章困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们活了七八百年,老得要命,都这么说,那大概是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就是知道。别听他们胡说。”
他到底在说什么呀?梦章忍不住了,运起灵气在小青龙额头轻轻一点,执明立刻恢复了原样,白色茧形结界内空间原本就不大,添了一个执明,更是拥挤不堪,两人面对面地靠着结界,蜷成一团,脸贴得那样近,她都能感受到他热热的气息,一阵阵地扑在她的脖子上。
执明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照映着外头流动不止的六色灵气,表情严肃又认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这样的他,会是妖怪吗?
她轻轻地靠近他的脸,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从前是不是认识我?”
或许是她从未用这种姿势跟他说过话,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脸上表情有些怔忡,紧紧抿着嘴唇,双眸之中那一片清澈的水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炙炙燃烧的火色,莫名地热烈。
她继续靠近他,结界里面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她整个人都扑到他怀里,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继续耳语道:“你是谁?我又是谁?回答我。”
他眼中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了,尚带着余温的灰烬里浮现出的全是失落和忧郁。这次的忧郁之色太浓,太明显,全都落在她的眼里。她忽而笑了:“所以你才是妖,对不对?”
他的表情一冷,带着她的心也是一凉。
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回答她的质问,而是莫名其妙地重复了许久之前他曾经问过她的话:“你忘记我了,是不是?”
她忽地很难过,他这是默认了吗?他真的是妖?他帮自己驯出了这么多条龙,难道就是六派掌门人口中所说的龙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他真的会带来大劫吗?自己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这才意识到,短短一日之内,自己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曾经信任的人,包括曲靖,甚至是执明,都不再像从前那么值得自己依靠。执明显然感受到了她的敌意,僵硬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冷声道:“你不要过来。”
见他如此,她忍不住落下泪来:“为什么?你利用了我?我从未怀疑过你……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又凭什么值得你用这份心?”
执明的脸色雪白,怒气在他的胸膛一起一伏,他贴着茧形结界慢慢站起,看也不看她,缓缓道:“等他们到了狮林峰,除去外头那些灵气之后,你大可以把我交出去,告诉他们我是妖龙化身,一直诱惑与你,你涉世未深,才会上当受骗。让他们速速把我抓了,免得天下大乱。”
她惊诧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冷笑一声:“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吗?你把我交出去,装作不明事理的样子,六派掌门一定会原谅你的。你就继续在少阳派修行吧,谁也不会怪到一个年轻无知的后辈头上。”
他话音刚落,两人身处的大圆球忽然一顿,停止了漂浮,显然是到了目的地。执明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又轻轻地坐回了她身旁,双手虚虚握拳放于身体两侧,眼睛却不看她,只是盯着茧形结界的顶部。
梦章又急又气,他这是在试探自己吗?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把他交出去?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告诉六派掌门他是妖龙化身,六派掌门一定会将他剥皮拆骨,他一介凡人之躯,哪里抵受得住那些凶猛的法术……他这是在赌气硬撑吗?
她狠狠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扳了一把:“你别以为我不会把你交出去。我对利用了我的人是决不会心软的。”
他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我没指望你会心软。”
六派掌门已经在外头开始拆除缠绕在一起的厚重灵气,他甩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是做好了准备等外头灵气一清除干净就跳出去。梦章看着他假装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把他扔给六派掌门,只得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总是无法狠下心来呢?
她默默地站起身来,听他在背后冷道:“你别着急啊,我又跑不到哪儿去。”
嘴硬的蠢材!她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声,却懒得回头跟他解释。他见她低头不语,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沉声道:“往后面站一点。等下他们肯定要施法术捆我的,你想一起被捆走吗?”
她被他甩到身后的茧形结界边上,被白色结界弹了两下,背上有些微微的痛。外面缠绕的灵气越来越少,终于露出了一道窄窄的缝隙,他往前一步,正要侧身跳出结界,她立即低声唤道:“椒图,带他走!”
白色茧形结界应声塌陷,化作一条珍珠白色长龙,裹着执明冲出灵气缠绕的重围。执明未曾料到她不仅放他走了,还把结界让给了他,心中的惊诧何止一点半点,失声喊道:“别这样,你会受伤的!”
可是椒图飞行速度何等之快,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他已经在数十丈之远。执明慌忙回头看她,还想辩驳些什么,却见她微微一笑,向他挥了挥手,未来得及说再见,便陷入了重重灵气的包围里。
梦章再次醒来时,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身边环绕着伤痕累累的霸下,见她醒来,吃力地睁了睁眼,复又垂下头去,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她不由得叹道:“辛苦你了!”
霸下摇头晃脑的,却没有力气再爬上来跟她亲热。那天她遣走椒图,被迫用霸下来抵挡六派掌门的灵气,虽然霸下皮坚肉厚,可毕竟不擅长当结界,被六道凌厉无比的灵气同时攻击,又守了她这些时辰,显得疲惫至极。
霸下是她体内的灵气所化,霸下受了重伤,她的灵气也损耗不小,她试着运了运气,果然感觉丹田内阵阵隐痛,可能需要过些日子才能完全复原了。她苦笑了一声,用力抱了抱霸下的龙头表示安慰,接着将它收入体内,又仔细地打量自己栖身的这间房屋。粗布被褥,桃木家具,屋里稀稀落落的没有摆设什么东西,显然是三清派的客房,肯定不是那天擅自闯入的梓潼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