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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洗尽铅华的黛螺,竟然也可以绽放出如此绚烂的美丽!

因为千寻两天来的高热不退,频伽延迟了返回回纥的时间。此时,再大唐多待一天,他们面临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分。这几天,频伽几乎是高度戒备状态。或许,永乐随时会告诉唐玄宗那晚发生在大同殿的事。到时即便是唐玄宗不敢拿他这个未来的回纥国王怎么样,想要顺顺利利的离开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昨晚,玄宗皇帝还特意为他举办了欢送酒宴,席间他的反应到还算是正常。只不过眉宇之间,那晚的婚礼残留下的心痛还依稀可见。所以,他很快就离开了酒宴,交由太子李亨主持。

永乐究竟想要干什么?如果她想报复,为什么只字不提那天晚上的事?

花萼相辉楼。

“有人吗?我好渴。”床榻上,千寻缓缓睁开双眼,朝四周望去。房间里,紫金香炉冒着淡紫色的烟雾,初冬旭暖的阳光铺洒一地,使得烟雾与飞扬的灰尘无所遁形,在千寻的眼中活泼的跳跃着。这一切,怎么这么美好?

千寻精神一振,慢慢的从床榻上坐起。这才发现,枕边整整齐齐的叠放一套烟紫色衣衫,还有一件看起来就温暖无限的纯白色水貂披风。

她笑了,这些,一定是频伽准备的。他人呢?千寻皱着眉头,不满的望着满室的阳光,那里,并没有她想看到的身影。大概又去忙碌了吧!

穿好衣服,来到桌前,那里,沏好了一壶香茗,从壶嘴不停冒着袅袅水汽。不管什么茶品不茶品了,她一口气喝下了五杯。口中的干渴,这才算是缓解了些。

推开门,清冷干爽的空气扑面而来。真是久违的清新啊!虽然沉香亭四周的牡丹此刻已经全部枯萎凋零,但是那股令人永远也忘不掉的雍容香气却早已沁入了土地之中。无论何时,一阵风吹过,那味道便会与沉香亭的馥郁沉香混在一起,迷惑住在花萼相辉楼的人们。这,就是花萼相辉楼的味道。

往前紧走几步,还没站稳,月儿星儿便叽喳着,飞上了她的肩头。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剑破长空之声传了过来。定睛望去,是频伽!是正在练剑的频伽!

凋谢的牡丹花从里,炫白色的身影与银色剑影交织辉映,夺目非常。

那个夺目的男人是她的!

这个认知如此的快乐,如此的幸福。千寻用手托起两只小可爱,用鼻尖蹭着它们嫩黄色的喙:“月儿、星儿,我很幸福!你们也要幸福,知道么?”

那对蓝色小鸟竟像是听到一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耳鬓厮磨起来,喉咙里还不时地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声。

“怎么出来了?”频伽不满的声音突然间从身边冒出,把正沉浸在欢乐中的千寻吓了一跳。手臂一振,让月儿星儿飞到了别处继续亲热。她则抚着心口嗔道:“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频伽满眼的疼惜,走过来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还热吗?”

“好像都好了。”千寻快乐的笑着。

都好了?你昏睡了整整三天!其间所有他知道的祛热药方都试过了,却没有一种有效的。只得像御医所说得那样,等待着高热自己退去。

想到这里,频伽的心就一阵绞痛。他狠狠地把千寻揽在怀里,朝向永远也不会使他餍足的唇瓣袭去!心痛、珍惜、恐惧、爱欲紧紧的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两人纠缠在一起,无法分离。

千寻,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带走!谁也不能!

黄昏,拜占庭。

这里,还是拜占庭吗?

千寻跳下马车,望着萧索的门庭,再望向门口昏暗的灯笼,一时间迷惑不已。

门口,再不见琥珀招揽生意的身影。走进去,三三两两的文人聚在一起,品茶、饮酒,时不时地谈论着眼前的壁画。

怎么这里看起来像一个酒馆,而不是一个艺妓馆了?

“千寻,你终于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飘来,黛螺静坐在柜台前,淡淡地笑着:“还以为你把我们这些老朋友都忘了。”

借着室内昏暗的灯光,一张千寻从未见过的素面正在向她微笑。这是谁?为什么说话声音跟黛螺一模一样?

“认不出来了?”黛螺一脸了然的表情,朝千寻走来。

“是你?黛螺?”千寻惊讶的望着一身棉布衣衫,素面朝天的黛螺。心中讶然不已。

“是我。”

千寻莫名的望着四周,好半天才盯着黛螺问道:“出什么事了?拜占庭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这副样子不好吗?”黛螺满意的望着四周:“我把姑娘们都遣走了,每人给了她们一大笔钱。其实,我也想走的,就等着跟你打个招呼。”

“走?你要去哪里?在长安开一家艺妓馆不是你的人生理想吗?”

“是啊!是我的理想,现在那理想已经实现过了。原本,我不会这么快醒悟的。可是那天晚上的一幕改变了我的所有想法。”

“究竟是怎么回事?”千寻听的一头雾水。

“千寻,原来我只是觉得你画什么像什么,所以是一个优秀的画家。可是现在,我懂你画中的意思了。”她环顾四周,平静的说着:“直到那天,我和所有的姑娘被那群粗鲁的客人欺辱了遍。那分不清是快乐还是痛苦的喘息声刺痛了我,摧毁了我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那天以后,我再看这幅画,才发现这里面掩藏着很深的死亡气息。所以,我怕了,我累了,我要回家,回龟兹。”

“你走了,这店铺怎么办?还有,高大飞和琥珀呢?”

“你还不知道吧?那晚之后,琥珀就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五台山。现在,他人应该已经在那里了。他要重新剃度,潜心修行。至于高大飞,我已经把拜占庭送给他了,将来想要生存下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家伙,心思最是简单,对什么都刀枪不入,忍耐力还一流。看起来,完全不用我们担心的。”

“是吗?”千寻笑了,说道:“看起来,我们每个人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稍顿,有些怅然地说道:“其实,我今天来也是要跟你们告别的。明天,我就要走了,跟频伽回国。对了,黛螺,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会安全许多的。等到了回纥你再往龟兹走,岂不是更好。”

“对啊!”黛螺有些心动。

“就这么说定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派人接你。”

“好。”

一旁不停擦拭桌子的高大飞不时的偷瞄着千寻,脸上,一幅想要打招呼又不敢的样子。

“高大飞,我走了,以后,你应该再也不会碰到什么倒霉事了!哈哈,再见。笨贼先生!”说完,千寻转过身去,离开了拜占庭。

长廊上,高大飞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心头感慨万千。想想自己第一次与她相遇的情形,苦笑不已。以后,自己守着这铺子,应该会简简单单的过一生吧。对了,西市绸缎铺子的老板说有一个乡下的远房亲戚,想要说给他做媳妇。哈,自己马上就要有媳妇了!有了媳妇就会有儿子,有了儿子就会有……

启程的那天,李亨,杨国忠代表玄宗皇帝亲自送行。高力士也来了,绿桐也来了,分别带来了两件礼物:渌水蚕丝和一小袋洛神茶。

端坐在回纥马车内的千寻静静的望着手上的渌水蚕丝,半晌,叹了口气,取出了怀中的鱼牙梳子,用渌水蚕丝穿起来,戴在了脖颈上。再命人送了开水来,亲手泡了一杯洛神茶,深吸着淡淡的甜味儿,眼望着冬日来临的长安城。

此刻,大街上萧索了些,人们怕冷,纷纷躲进了温暖的室内。枯叶,一地飘零,在人们的脚下微弱的喘息着。走出春华门的时候,高耸的城墙上,一个身披黑金色盔甲的身影温暖的注视着队伍中的回纥马车。头盔遮蔽下的唇角无奈的浅笑着:“再见了!千寻!”

突然,一匹白的耀眼的马匹超过了回纥的队伍,挡在频伽的面前。

那是玄宗皇帝的照白夜!骑着它的人除了永乐公主还能有谁?

他们二人对峙着,气氛竟比这初冬的寒风还要肃杀。

过了好久,永乐才下定了决心一般,一字一字的问道:“你,要,不,要,带,我,走?”天空中,此刻还有几分太阳的影子。可是,慢慢的,就连这几分影子也消失不见了,躲在了阴霾云层的后面。

随着频伽的静默,永乐的心终于彻底的冰冻起来。从此失去了鲜活的可能。

终于,她不再期待频伽的回答,缓缓的拉紧缰绳,策马离去。

天上,飘落了一片一片的雪花。寒冬,真的到了。

与来长安的路程不同,他们返回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线:出春华门,从长安到洛阳,然后北上太原,经五台山出长城,绕过党项途径阴山,再穿过一片戈壁沙漠,就到了频伽阔别了五年之久的回纥都城:卡拉巴勒嘎孙。

因为是要回国,所以一路上,回纥的士兵们都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于是,常常有士兵会高唱回纥的歌曲,以表达自己对故乡的思念。频伽没有下令禁止,他也被兵士们的热情感染了,难得一见的轻松表情显露在脸上。

夜晚驻扎的时候,他们就像在回纥的草原上一样,点起了篝火,靠着肥嫩的全羊,载歌载舞,欢乐非常。

黛螺也很兴奋,穿着朴素的长裙,在篝火旁拼命的旋转着。为回纥士兵们奉献着优美的‘回旋舞’。没想到,洗尽铅华的黛螺,竟然也可以绽放出如此绚烂的美丽!

千寻依偎在频伽的怀中,心满意足的笑着。车厢内,月儿和星儿因为怕冷不敢出来,只得勾着好奇的脑袋向外瞧着。

“我们很快就会回家了。”频伽紧拥着千寻,说道:“到那时,我会让你成为全回纥最尊贵的女人。”

“回家?”千寻遥望着远方,心中再一次为这个陌生的词汇悸动着。家?那是她最向往也最恐惧的地方。如果没有爱,家对她而言就毫无意义。

“是的,回家。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噢,噢,噢,噢……”远处,士兵们兴奋的来到黛螺的身边,晃动着笨拙的身体,用舞姿宣告着自己的快乐。

东都洛阳。

回纥的队伍没有进城,他们驻扎在郊外。频伽再也不想因为任何理由耽搁回国的行程了。

可是毕竟是有‘神都’之称繁华仅次于长安的城市,不进城看看实在是遗憾。于是,乔装打扮一番,频伽带着千寻进入了洛阳城。身边,只有茶壶盖和黛螺跟随着。

洛阳果然不愧是盛名在外。它的城市规模与长安相比,毫不显弱。而且,洛阳还有某种更为温馨,更加高雅的精神生活气氛。规模宏大的南市中,各式各样的商铺林林总总,往来的商旅游客络绎不绝。到处可以看到买进口水果的摊子,买美丽花卉的铺子,还有花样繁多的锦缎和各式各样的陶瓷制品。这些,都是令洛阳著称于世的特色商品。

千寻好奇的左顾右盼着,被这里旺盛的生命力所牵引。

“那里是什么?”千寻指着远处的一座寺庙,门口不时高窜的火苗吸引了她的目光。

频伽望过去,点头说道:“好像是一座祆教寺庙。看起来,正在举行什么仪式。”

“祆教?好奇怪的名字啊!”

“这不是唐朝的教派,它是从粟特传过来的。以前回纥也有很多祆教徒,不过现在很少看到了。”因为所有的人都被迫改信摩尼教了。他想起现在在国内一手遮天的阿莫国师,心情阴郁起来。

“看起来很有意思的。我们去看看吧?”说完,千寻拉起了频伽的手,朝喷射火光的地方跑去。

“阿胡拉玛兹达!你是光、生命和真理的化身。请保佑我们,保佑您虔诚的信徒从此不再受到安格拉玛犹的侵扰吧!让黑暗、死亡和邪恶永远的离开我们!请保佑我们!”一个领头者模样的人紧闭双眼,对着一坛熊熊燃烧的****祈祷着。身后众多的祆教信徒们,跟随着一起匍匐跪下,虔诚的祷告着。

他们可真有意思,对着一团火祈祷。千寻好奇的望着,毫不在意频伽的变化。

在频伽的身侧,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身穿着祆教信徒的服装,却没有跪拜****。他转过头,浅黄色如猫眼石的眼眸望着频伽:“王子殿下,终于等到你了。”

频伽没有理会他,转过身对茶壶盖交待说:“昆奴,你留下来陪着千寻和黛螺。一定要照顾好安全。”

“是!”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正在好奇的观望着拜火仪式的千寻,转过身朝远处走去。那个与安庆宗有着相同眼眸的男子紧紧地跟随着。

“是安庆绪大人啊!怎么,你不在范阳陪着你的父亲,倒是跑到洛阳来见我了?”

安庆绪,安禄山的嫡长子,在身份上,要比在长安充当质子的安庆宗高贵很多。可是,这个人却是不怎么样,后来,亲手把自己的老子给杀了。比起为了父亲,心甘情愿充当人质的安庆宗品德要低很多了。

“正是家父派庆绪前来的。我也是不得已伪装成现在的样子,在这里跟你见面。可能王子殿下还没有察觉,自从您出了长安城,唐朝的暗士一直在暗地里跟踪着你们。”

“暗示?”频伽面容不变,内心却忽然慌乱狂跳。“大人,您稍等,我要去安排一些事情。”说完,就朝着远处人群中的纤瘦身影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那一支燃烧不断的****突然间熄灭了。所有的祆教教徒顿时乱作一团,如同末世来临一般高喊痛哭。

“千寻!千寻!站在哪儿不要动!昆奴!快去抓住千寻!”频伽狂喊着,此刻,千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慌乱不堪的人群中。远远的,只能看得到茶壶盖巨大的头颅在拼命的大喊着、寻找着。

“千寻!等我!”频伽的血液此时像是全部倒流一般,身体充斥着想要杀人的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