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泪打浮萍(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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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王艳原谅了父亲

今天顾小红这里来了一位身份特殊的人,此人的来临,彻底地打破了所有人习以为常的平静。那是在早上时,顾小红刚在柜台里忙着给客人们结账,突然看到一位戴着鸭舌帽穿着白色格子衬衫的中年男人闪闪烁烁地出现在店门口。这个人大约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人虽然看起来略有精气神,但整个人比真实年龄苍老得多,两鬓隐隐显现着几抹刺眼的白发。

顾小红看到他走进后并没有坐下,而是左顾右盼,神情紧张地寻找着什么。一位中年矮胖男人用他布满皱纹的眼眶里含的那对细小明亮的小眼睛局促不安地寻找着什么,这一场景此刻被店里用餐的顾客和服务员都注意到了,但觉察到的每一个人都佯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神情各自吃着自己的东西。

只见这位中年男人把店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搜寻了一遍,尤其看到年轻女服务员时,便更是细看。而这时的店里早已虚席满座,如果他是就餐的,就应该赶快霸占一个位置坐下,但他走过空位时也没有停留,因此顾小红判断此人一定另有所谋,不属于前来就餐的顾客之列。只见这位中年男人别有用心地巡视良久后,脸上的神情逐渐灰暗下来,最后叹着气离开了这店,离开时脸上有一股无功而返的悲伤。

“你看到那人没?真是有病,进来什么话也不说,就朝我们这里看,你说会不会是哪个部门下来检查的?”顾小红等那人离开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着王艳说。

“哪个男人?光看不消费这也正常。”王艳说道。

“就那个刚才进来又出去的人,哎,你没看到我跟你瞎扯的什么。这样,你去给后厨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多注意着点,上班带好装备,口罩手套别嫌麻烦,别又出了事情。”顾小红让王艳马上去办。

而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时,没想到这位来路不明困扰了顾小红一天的中年男人又出现在了店门口。只见他先是把脑袋挤在橱窗玻璃上向里面探望,用手遮着强光,这个探望的动作持续了很久,吓得顾小红等服务员们都提高了警惕。直到王艳的身影出现在了这位男人眼前时,这位带着鸭舌帽举止怪异的男人突然眼前一亮,愣了之后,欣喜若狂地从外面推开门冲了进来。王艳一看到这位满脸沧桑的男人后,脸上刚才还欢快的表情突然一下子逝去了,脸色也变了,变为一种更为复杂且无法让人看透的表情。

两人见面后都很惊讶,男人的脸上激动过后,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慈爱。而王艳的脸上依旧还是惊讶,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找到这里来。待王艳慢慢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后,她脸上惊讶的神情里又饱含着缕缕难过。

“你先出去!下班后我来找你。”王艳十分平静地对眼前这位男人说道。王艳说这话时的语气的平静程度让周围人奇怪,更让那些求知欲强的人和极力探索他们之间关系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同时也增加了几分吸引力。

中年男人傻愣愣地站了一下,虽然只听到的是自己千里迢迢来寻找的女儿的一句冷漠的话,但他也足够满足了。从而可见他之前的精神是多么贫乏。中年男人发白的胡茬忽然抖动起来,可见他心头上掠过一丝欣喜,随即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急忙听话的点头答应了女儿的吩咐。而在最后离开时,又温顺地看了女儿王艳一眼

中年男人离开后,就有好奇之人走到王艳身边来,询问那人的来历。

王艳的表情在那位男人走之后,突然变得悲伤起来,因为这位中年男人是她的父亲,他的出现,又让王艳想起了他当初的行为给家里带来的灾难,而她的妈妈也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自私失去生命的,对于这位只一心想着自己的男人,王艳早已强迫自己不叫他爸爸了,改之对他充满了深沉的恨意。回忆到这一切后,王艳越想越难过,脸上悲伤的泪水都快流下来了。

顾小红忙抽出一张纸巾帮王艳擦着,但擦干净后,又一股新的滚烫的泪水覆盖满面。看到这一切时,在场的人,包括顾小红在内的所有人多多少少也能看清楚事情的大概,同时又从她往日的只言碎语中搜寻有用的信息,知道了这位来路不明的男人的真实身份。顾小红这时有些迟疑地问道:“他是你爸吧?”

王艳一听,晶莹的泪水从眼角哗啦啦地流下来,她的刘海由于泪水的浸湿已经粘在额上了,而在这一刻,她看起来是那么的伤心,这让周围安慰她的人加倍心疼。王艳的父亲自从离开店后就没有走远,而是一直守候在店门外面。这位身材微颤两鬓花白的中年男子一直等候在王艳所在的店门外面,等候着女儿对他的谅解。他是专门从浙江跑到这里来寻求女儿的谅解的,若此次得不到女儿的谅解,对这位千里迢迢来此的父亲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也无疑掠夺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顾小红先看到王艳的父亲站在橱窗外面,朝里面张望着。她看到站在外面的王艳的父亲眼睛一直看着女儿王艳,但王艳自始至终都不看他一眼。看到这里,顾小红有些忍不住了,为这位苍老的孱弱的男人担心起来,但她又不知道他们父女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何致招下这么大的仇恨。顾小红这时先是劝着王艳说,让她到外面去和她远道而来的父亲说上几句话,这样对这位一脸奢望的男人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

王艳看到这么多人关注自己,而那个男人也一直站在店门口上,她怎么能安心上班呢,所以她不情愿地走出去,听了顾小红的话,因为顾小红平日里对她们又照顾又关心,像亲姐一样,她的话不得不听。王艳走到自己父亲的面前,怔怔地看着他,脸上只有冷漠的表情,她毫不在乎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父亲。但做父亲的可不是这样,王艳的父亲看到女儿出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只要女儿能搭理他,就满足了他所有的奢望了。他马上开口和女儿说话,他好久都没听过女儿的声音了,但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女儿的声音。其实在王艳父亲的心里埋藏着很多话要说,这些话大多都是些忏悔的话,在他心里酝酿了很多个晚上,都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但现在好了,现在终于有机会求得谅解了,王艳的父亲此刻激动地直想脱口而出,害怕自己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就没有了,女儿早一刻原谅他,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解脱。但女儿王艳对父亲将要说的这些话丝毫没有听下去的耐心和渴望,她是不会给父亲忏悔机会的,同时她也不想去听那些犯了错后又乞求原谅所编造的弥天谎言。

王艳只是简单地给父亲吩咐了几句就回来了,回来后表情才恢复正常,好像他那些冷漠的表情就是专为父亲准备的一样。王艳告诉身边的人说:“他晚上想请我们吃饭,你们去不去。”

顾小红听后,不觉一怔,然后也琢磨出了这顿饭背后的用意,她不想做那个没眼力的人,于是装出一副没吃过饭的样子高呼道:“好,好,我最喜欢别人请我吃饭了。”

李雪、周璐看到后,也配合得很好,欣喜若狂地表示答应。因为她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吃饭,而是属于他们父女俩的千载难逢的和好机会。

晚上时,肖林也接到了通知,一听到李雪也会去,肖林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对她们几个人来说,这也是一次聚首的机会。按着王艳指示的地点,肖林晚上下班后就直接出来了。他们吃饭的地点是一家高级饭店,像这种级别的豪华饭店,平常日子里,她们只有站在门口看的份,哪像今晚这样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去吃顿饭,享受不一样的人生滋味。

只见这家豪华饭店门口的这列喷泉喷出美丽的水幕,在周围灯光的照耀下,如一面散发着五彩斑斓色彩的荧幕。肖林以前每次走过这里的时候,都会细数门庭前所停的这些高档汽车,然后感叹一番社会的不公啊,人与人千差万别的命运啊。但他今晚终于有机会挺直腰杆走进去了,有机会享受一声两边美女迷人般的招呼“欢迎光临”。

走近后,饭店里高端典雅的装修风格让肖林充满好奇,每一处的布置以及陈列的艺术品都对肖林是一种视觉上的冲击,一时间,让肖林的见识提高了一个台阶。肖林径直走着,在电梯口看见了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顾小红。顾小红是下来接他的,看到肖林还这样晃晃悠悠地走着,不由发火了,“耍大牌啊,今天你又不是什么主角,爱来不来,还要我们等你这样一个人。”

肖林搪塞地说了诸多借口,但都没有得到顾小红的原谅。他跟着顾小红进了电梯,往包厢的方向走去。当包厢的门打开后,肖林才看到里面高朋满座,每一个人都正襟危坐,像在做检讨似得表情是那么的严肃。这时,肖林看到了一位朴素平常,戴着鸭舌帽的中年人坐在上座上,而他是从来没见过的。

“这位叔叔是王艳的爸爸,他专程过来看王艳的。”顾小红顺势介绍道,然后他又指着肖林说:“他呢,我来给叔叔介绍一下,他原本是我们店里的,只不过翅膀长齐后飞走了,我们庙小留不住。”

这句话引来大家嘴角上的笑容。肖林这时向王艳的父亲打了招呼,王艳的父亲慈祥地点头让他入坐。

李雪就坐在肖林的对面,肖林一看到李雪,心里便澎湃起来,按耐不住地想表现自己,赢得李雪的关注和好感。李雪发现肖林一直不怀好意地看自己,也识破了他的这点小伎俩,她故意不理肖林,不看肖林,每次视线要从他那里经过时,她便眼睛一眨跳过肖林的位置,但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美妙感。

服务员上菜了,这些菜可非同小可,都是肖林顾小红他们这帮人往日里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所谓有钱人才吃的美味佳肴。今天上在眼前的桌面上,可算长了她们的见识。

王艳的父亲满怀热情地说道:“大家不要客气啊,白玉虾干,雪花鸡汤……喜欢吃什么就往自己盘子里夹。”只听王艳的父亲把这些菜的名字一一叫了一遍,像自己做的一样熟悉,或是自己天天吃一样如数家珍。而在吃的过程中,他还不停地向这些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孩子们夹菜寄纸巾,寄予她们亲人般的温暖。

每个吃着王艳父亲颤巍巍夹过来的菜的人,此刻心里温暖极了,他们好久都没有享受过这种亲人般的关怀了。只有王艳一人,不领父亲的情,当父亲把菜夹过来时,她故意把自己的碟子扯开,把父亲夹菜的手晾在空气中。王艳的父亲看到女儿这样对待自己,脸上还是充满着高兴的表情,他转手把筷头上夹的菜又放进其他人的碗里,嘴里嘱咐她一定吃饱,大晚上的出去可就没什么吃的了。

肖林这时也看清了饭桌上所隐藏的不和,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对王艳不了解,也对她们父女间曲折的故事不了解。但此刻有一种感觉肖林是深切体会到的,那就是王艳的父亲一定是个有钱人,没钱人怎敢来这种地方吃饭呢。那如果王艳家是有钱的,那她为什么还出来打工呢,肖林这样想着,因为在肖林的意识里,出来打工的都是些为家所迫的穷人。

这位两鬓花白的父亲一直受到女儿的冷遇,但他心里的难过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他在吃过饭后,又关心起这帮孩子们的打工生活,同时也给了她们一些应有的建议和鼓励。说完这一切后,他给自己要了一瓶红酒,给这帮孩子们要了些饮料。他这时还解释说:“我和你们的父母是一样的,伤身体的东西不会给你们喝,你们只管吃菜,还有这些饮料都是你们的,我喝酒你们喝饮料。”说完后,王艳的父亲就开始自酌自饮了,说的话开始少了,但喝的酒越来越多了,很快,他的眼眶便红起来,整个人也比刚才看起来苍老多了,脸上呈现出一副难过的表情。

王艳看到自己的父亲这幅痛苦的表情,还在不住的喝酒,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面时刻关注着父亲的一举一动。只不过她的头越埋越低了,她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因为她害怕有人看到她流在脸上的泪水。

“我们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每个人都一样,难免犯错。尤其在人生的初始阶段,谁都很难做到大彻大悟,难免会犯各种各样的错误,但犯了错后,有些错可以弥补,可以寻求谅解,但有些错就只能抱悔终生了。”王艳的父亲喝酒伤感,情绪现在变得激动起来了,他开始向别人倾吐藏在他心底的那些窝心话,他这十几年来的委屈。“年轻的时候,我也像你们一样,敢闯敢拼,觉得别人有的自己没有,这就是不公,我就是一个天生不服输的人,就为了这种现在看来没有丝毫价值的不公以及假想的充满成功意义的东西,我那时放弃了很多东西,觉得任何东西都没有超越别人重要。我给你们举个例子,人生就是这样的,当你骑自行车的时候,你看见开汽车的人是多么潇洒自由啊,你也觉得开上汽车是一件幸福的事,而就为了这种假想会有的幸福我们往往就会放弃身边已经拥有的美好,觉得什么东西都没它给人的成就感成功感强。当有一天你真正开上了汽车,甚至有了豪车,和他们一同站在红绿灯前的黄线上排队时,才知道你所实现的成功只让你开上了汽车,而那种苦追的幸福感却是没有的东西。人活着,总是干一些得不偿失的事情,开着汽车骑着自行车一直往前看,你永远是一个失败者,优越感是往后看才能体会到的东西。我们活着,总是要被自己的执着和虚妄所骗,他会骗光你拥有的一切东西,而年轻就是这样的迷信。”

王艳的父亲说到这里,又开始一杯杯的喝酒,此时他枯黄的脸上出现了红晕。他慈祥地看着伏在桌面上的女儿,渴望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但他不敢。他知道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女儿都是自己虚妄的连累者。他充满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但不敢去给女儿一个关怀。“终于,当我成了家,有了王艳这个女儿时,我才第一次感受到幸福的滋味,那种感觉是多么美好啊。孩子,你知道那时我有多么爱你们母女俩吗?可就是因为我爱你们以及我自我认为的爱的方式,又让我亲手毁掉了我们整个家。那时,我以为给你们住上好房子吃上好菜,让你们活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下就能代表我给你们的最大的爱,也算是你们给我带来幸福的回馈。但直到那一天,当我送走你妈妈时,失去整个家之后,我才发现我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啊,我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给你们带来什么,甚至连我们的家都没有挽留住,这一切,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满足了我自己的欲望罢了,我以给你们带来幸福的名义满足了我自己的欲望,当成了我追名逐利的借口。”王艳的父亲说到这里,声音便哽咽起来,由于激动,他说话的腔调都变的高亢起来。

王艳听到这里,终于哭出了声。她大声吼道:“你还知道?妈妈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

“是,是我一手造成的。”这位苍老的父亲连忙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连忙说:“是我造成的,是我害的他,我应该陪她出国旅游的,她提出这个,我现在终于知道她是为了拉回我,让我放下我利欲熏心的坚持,让我重新熟悉家庭的美好,让我们全家有一次团聚的机会。但那时,我真是被所谓的成功蒙蔽了眼睛,那次,我真应该放下自己的诸多借口陪她出去旅游,我去的话,她就不会发生那样的车祸。”

“但你终究还是去了,在妈妈离开的第二天。”王艳的脸上满是泪痕,责备着自己的父亲。

“我是捧着她的骨灰盒回来的。我宁愿出车祸的人是我不是她,该死的人是我啊,上天却把我犯下的罪过降在了她的身上。但这么多年来,我所受到的自责和痛楚远比一死了之要多得多,没有哪一天,我不想念你们母女俩,自从你赌气离开家,我就感觉我的整个天都塌了。我即使再有什么,或者失去什么,都对我没有什么意义了。”王艳的父亲难过地看着女儿,而这时他的声音近乎变得哀怨起来,“命数该是这样吗?以前我曾幻想过自己到了现在这个年龄,一定妻女相伴,生活是美好的,但当我跨过了时间这座山,走到了今天,我才发现已无人等候。这一路过来,我物质上是充裕了,但精神上却空了。我对不起你啊,女儿”

肖林顾小红李雪她们听到这里,都被王艳父亲的坦诚打动了,但王艳一直无动于衷,只是在不停地抽泣。肖林像其他听众一样,听到这里心情复杂极了,但他也不好评说这件事里或者说王艳父亲的整个人生里谁是谁非。

这位孤独的父亲最后终于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在女儿的肩膀上摸着,满脸乞求地说道:“我只有你了,我的女儿,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寻求你的原谅,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你才是我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啊。我现在以不称职的丈夫和不负责人的父亲的身份向我们那个已逝的家赎罪认错,我希望你跟我回去,我们重新开始。”

王艳的性格上可能遗传了他父亲年轻时候的偏执,到现在,她还不肯原谅父亲,或者说,他对父亲已经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自从他离开家后就没想着回去,除非母亲复活,或者说那个冷清的家里又充满温暖。王艳固执地哭着,她不敢看父亲现在发胀的面孔。突然,她大声说道:“你去给妈妈说吧。”说完后,她从包厢里跑了出去。

这次父女间的吃饭就这样不欢而散。顾小红她们追着王艳出去了,只有肖林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饭桌上。肖林看着王艳父亲苍老的面颊上流着的泪水,不知道说什么。而他能做的就是满怀敬意地把他送回入住的酒店。在送的过程中,肖林看到他走路脚跟不稳,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整个人都被抽空了。进了酒店,肖林向他告别,他好像听到了,只见他有气无力地向肖林摆手称谢。肖林在走出酒店门口的那一刻,又回头看了眼这位老父亲,只见这位沧桑的父亲身体虚弱,好像就要在下一刻倒下一样。

自从王艳的父亲来了快餐店看了王艳以后,王艳这几天的情绪变化很大。平日里她见人就打招呼,可这几天,别人向她问好,她只是嘴角一笑,表示自己很好。而每天,她都不可避免的要见到一个人,那就是她的父亲。王艳的父亲每天都会按时来看自己的女儿,即使在女儿不欢迎他的情况下,他也照来不误。每次来时,都从大老远的地方买来女儿爱吃的零食,不管王艳吃与不吃,他都放在她的眼前,以寻求女儿能够给他一次机会。而除了买吃的东西以外,他还给王艳买来了自认为她会喜欢的衣服,虽然王艳每次对这些都爱理不理,但他始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坚持做着一位父亲照顾女儿该做的事。他有时坐在店里,还会与店里的其他人拉家常,说起王艳小时候的事。他说王艳小时候是一个很爱哭的孩子,每次哭的时候,只要抱起她,来回走动就不哭了,所以一个月时间里,家里一连换了两三个保姆。王艳的父亲还一脸骄傲地说女儿王艳小时候有多么的爱看动画片,霸着电视机不离开,看完后还会站在沙发上向他们模仿电视机中机器人打小怪兽的样子。王艳的父亲在说这一切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眼睛也一直落在女儿的身上,但王艳却始终装作一副没在听的样子,脸上冷漠,但心里已经软了。

王艳心软后,终于听不下去了,只好起身离开,隐到了后面的一处墙角里。当离开了父亲的眼睛后,王艳的泪水刷的一下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她苍白的脸庞。王艳以前一直认为父亲不疼爱他,觉得母亲的死,父亲是罪魁祸首,但这一年多时间里还有这几天发生的事她也终于看清楚了,也终于看到了父亲这一路过来的疲惫。尤其看到父亲两鬓的白发时,天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疼。

王艳的脸上留着泪水,心里十分难过,她不敢看父亲的样子,不敢听到父亲的声音,与其说她不愿见父亲,还不如说她不敢面对父亲,她不是不原谅父亲,而是缺少与父亲重逢的勇气。如果说感情是一笔债的话,那父亲的确欠着母亲一份难以偿还的债,但作为女儿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也欠着父亲一份难以偿还的债吗?自己又哪有替母亲向父亲讨还那份债的权力呢。

就这样回顾着,靠在墙角满脸泪水的王艳终于忍不住了,现在她整个人看起来近乎虚脱,有气无力,像受了一场巨大的洗礼一样清醒了许多。而她的父亲还在引起为豪地向别人讲述着自己女儿小时候的调皮事。这些声音顺着墙角,一一都流进了王艳的耳朵里,王艳听着听着,突然间从墙角滑落下来,瘫坐在地上,最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还是做父亲的第一时间跑过去抱起了女儿,温情地看着女儿,擦拭着女儿脸上的泪痕。而就在这一刻,王艳再一次感受到了父亲臂膀的温暖,这种温暖是她一直怀念和渴望的。只见她沉沉地趴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像小时候被母亲骂了趴在父亲的臂膀里委屈地哭一样。做父亲的在这一刻也紧紧地搂着女儿,亲着女儿哭湿的脸颊,以此传达去自己最温暖的疼爱。

这就是在场的人所愿意看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作为局外人的李雪差点也哭出来,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哭的冲动。最后就是王艳和父亲之间的这个拥抱的画面留在了所有人的心目中,成了其他人心里关于王艳的最后一个画面,因为不久后,王艳的父亲便带着女儿离开了这里,信心满满地去重整他们那个荒草丛生但即将又柳暗花明的家去了,而留给这座城市以及顾小红肖林他们这些人的,除了这个动人的故事,还有他们之间那些惺惺相惜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