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和池娜见面的时候,是在电视台通往四楼的电梯里,刚刚早上九点她已经开始不停地打哈欠了。我以为她刚刚起床,或者昨晚没睡好,池娜说因为宝宝病了,早上六点多就带着宝宝去医院排队挂号看病,一直到半小时前刚把她送回家,又火速开车来电视台的大楼了。
有时候也心烦,这么早就有宝宝自己一大半的时间全都给了她了,是有些不甘心。可是一看到她那张笑起来的小脸蛋,所有的怨言也都没了。池娜打了个哈欠说。
池娜24岁,确实比我认识的很多女孩结婚生子都要早,我突然想起已经28岁还没有结婚的表姐,表姐认为女人的黄金期就这么短,早早奉献给了家庭和孩子实在是可惜,不如多逍遥几年。
你打算多少岁结婚?池娜问我。
结婚?现在连男朋友都暂时缺货呢!看我这样子,估计得剩下了吧。我摇了摇头。
那不一定,只说明你现在还没有遇见对的人。等到遇见了对的人,剩下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啦。池娜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出了电梯。
剧本讨论会的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个人,我选择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好,听着一个姓刘的负责人拿着剧本大纲正在高谈阔论。他是个长得十分精致的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穿衣打扮也精致,发型像是刚做过的,说话细声细语略有些娘,因为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太整洁精致了,姑且就叫他刘精致吧。
刘精致看了我和池娜发给他的故事脉络不住地摇头,不行不行,这个地方要改,感情线呢?感情戏太不突出!哎呀,法医鉴定这块不懂没关系,不要乱写,我们有顾问的。这里也不行!要改!
这就是按照之前赵总和台里的几个老师意见写的。我小声说了句。
不要管他们!现在是我负责!就得听我的!陈梨还在上学吗?刘精致问我。
嗯,开学大三。
哦,还是个新人,好好跟这几个前辈学学,让他们多带带你。刘精致指了指我旁边坐着的斯文眼镜男和妖娆红唇女。
喔。我朝他们点了点头。眼镜男微微抬头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读剧本了,红唇女自始至终就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直故作优雅的朝刘精致微笑着。
两个小时后讨论会结束,大家初步达成了一致,栏目剧故事发展脉络和人物性格特征基本定了下来。说是大家的意见,其实大部分是刘精致的要求,红唇女只知道一味的谄媚,眼镜男提出很多自以为是的想法一一被刘精致否定,池娜虽然一直在据理力争,但是也未被刘精致采纳多少。
散会时我拦住了红唇女,想请教她一些关于涉案剧中探案流程的问题,刘精致说她这方面懂得比较多。
不懂来写什么剧本啊,自己回去查去,现在的大学生都习惯不劳而获吗?红唇女白了我一眼,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了。
骚个什么劲儿。我看着她走远的背影骂了一句。
这种人多的是,别跟她一般见识。池娜拉了拉我的胳膊。走吧,你去哪,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啦,你赶紧回家照顾宝宝吧,我去跟几个朋友见面,坐地铁就可以。我先走啦。跟池娜告别后我赶去玛伊莎跟安安见面,安安说田朗和沈大宁也回来了,田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
路易斯和餐厅的员工都在,其实玛伊莎西餐厅算上老板一共就7个员工而已,但是这个七个员工除了厨师高登一直坚守岗位之外,其他人总是莫名其妙消失一阵,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经理JINA不在的时候,大家就放了羊。老板路易斯是个稻草人,偶尔来餐厅逛两圈,没人把他当回事。安安和另一个叫LUCY的胖姑娘经常商量好了怎么逃班,收银员ALICE经常躲在高高的收银台后面玩手机,除非你过去结账,否则是看不到她的,偶尔传来一阵诡异地笑声才能证明她在那里上班。厨师高登是不能跑的,他如果跑了,就没人给客人做饭了。配菜员大卫,也就是霍比特人小张,经常溜出餐厅去旁边的电影院看电影,有次还在电影院遇到了JINA的老公和他的小三。
所以说,我对这个餐厅一直能营业到现在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安安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餐厅只有一桌客人,她正倚着吧台玩手机,JINA端着菜经过她,敲了她头一下。
ANNA!把你的手机收起来!
安安冲着走远的JINA吐了吐舌头。
喂,喊我来干吗?田朗和沈大宁呢?我并没有在餐厅里发现他们。
等会儿,在路上呢。陈梨你怎么了,拉着张驴脸。
我跟安安讲了在电视台遇见的几个傲娇帝,安安大手一挥开始演讲起来。
陈梨啊,要么说你还是太单纯,你看啊,我在我们报社现在混得还算风声水起,这不本来今天要去坐班的,跟我们领导搞好关系之后就不用去了,只要按时交上稿子就行了。
虽然我们报社也存在一群让你觉得不可理喻的人,但是啊,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我还是总结了一套规律。
来来,坐下,听安老师给你讲啊。安安拉着我到角落一张桌子坐下。
对待年轻爱美的姑娘呢,你就夸她的穿衣打扮和妆容发型。安安说。
哎呀你衣服是哪个牌子啊,真得超级好看呢,是今年的流行款吧,妆容,嗯,你化妆了?完全看不出来啊,气色这么好,粉底一定很贵吧。我补充到。
很对嘛陈同学,遇到有宝宝的妈妈呢,就要夸她的孩子,使劲夸,往死里夸,丑得夸成天仙,蠢得夸成天才,夸完孩子夸老公,继续往死里夸。
你家孩子学习真棒啊,长得也这么可爱,真省心啊。呀,这个锁骨链是你老公给你买得吗?对你简直太好了,我都想结婚了呢。我说。
呃,有点过,收,收一下。安安咳嗽一声,对待男的呢,就夸他的事业,要么就听他吹牛逼,男人这种生物最自大好面子了,他吹牛逼的时候你就听着,再赞扬几句保证一会儿他就美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听您这口气一年怎么也得赚个百八十万吧?您别谦虚啊,真的,我觉得您虽然起步晚,但是真的对市场和经济颇有研究啊。这样可以吗?我问安安。
学得很快嘛。安安还想继续说下去时,路易斯过来了,他看着我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哦!我见过你!
你们老板记性真好,连在他餐厅工作过一天的员工都记得。
你要是个男的他就记不得了。安安说。
你叫……路易斯拼命回忆着我的名字,半天都没想起来。
她叫逗逼。安安开玩笑说。
逗逼?路易斯惊讶地看着我,又认真的用蹩脚的中文重复了一遍,逗逼?哦,你好,逗逼。路易斯当真了,伸出手要跟我握手。
安安你完蛋了。
安安看着我和认真的路易斯,在一边笑得丧心病狂。
田朗和沈大宁到达玛伊莎时,我和安安快要吃完第二个披萨饼了,挣70块花60块,剩下十块钱打车回家,安安一天的工资又吃没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吗?搞得很隆重的样子。你们在海边呆了几天啊?怎么一点都没见黑?我瞧了瞧沈大宁和田朗的脸。
玩了四天。田朗说。
三天半呆在青旅里。还有半天去海边吃海鲜,结果下雨又跑回青旅了。沈大宁说。
我和安安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你们手头有没有多余的钱啊,我急用。田朗说。
你还缺多少。
田朗伸出了三个指头。
三千啊,我跟陈梨凑凑应该够得,对吧陈梨。安安问我,我点了点头。
三万。田朗说。也可能不止三万。
啊?!这么多!你让我俩去抢劫啊?做什么用啊?
田朗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我想开一家青旅。
开青旅?我和安安异口同声地问。
对啊,别这么惊讶。去了很多地方之后我越来越想开一家青旅了,不用很大的地方啊,几间房就可以,我有个朋友在南方一个大学的住宅区里开了一家小青旅,就四五间房吧,生意很好的,平时也不是太忙,只要做好还是能赚到钱的。田朗认真地说。
我觉得去食堂承包个窗口也很赚钱啊。那个还省心。我说。
卖什么?湖南臭豆腐吗?安安和我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喂,严肃点好吧,我在说很认真的事,我已经找到房子了,这是从房东那里拿来的合同,他看我是学生,租金和抵押金已经便宜了很多,但是算上常规和一些乱起八糟的费用,我现在还缺三万。我妈和姐姐答应帮我出一部分,剩下的就得我自己想办法了。
你要我们出多少。我问田朗。
我自己肯定忙不过来啊,你们想不想跟我合伙,我缺一个女老板哎。田朗看了看我。
陈梨吧,这活适合陈梨干。
我觉得也是,有个女生在会比较好说话一点,万一有妹子跟田老板说话不方便呢。沈大宁嘻嘻笑笑。
可是我没有管理经验啊,我也不太会管账啊。我说。
这个你放心,我来好了。沈大宁扶了扶眼镜。
田朗给我们看房子的合约,又讲了房子的具体情况,我们突然觉得在陌生的城市有个属于几个人的小天地也不是件坏事儿,挣不挣钱倒是在其次,先保证不能赔本再说,毕竟几个没有创业经验的人来开一家小客栈还是有很大挑战的。
喂,田老板,这可不是小事情啊,你想没想过后续工作很复杂的,要装修一下吧,要拉拢客源吧,水电费等等一系列事情都要打理啊……
对啊,我知道啊,你们可以入股啊,倒是时候挣多少按照大家投资的份额分配好了。是吧沈会计。田朗说。
沈大宁耸了耸肩,一副我怎么样都可以的样子。
那我也加入好了,不过现在我手里只有三千块钱,你要是急用我得再想想办法。你呢陈梨,要不要加入?安安问我。
既然大家都参加了,也算上我吧。
三天之后我们帮田朗把临时急用的钱凑齐了,梁一明也掏了五千块,她弱弱的要求田朗在旅店的角落给她留一个格子铺,卖她的耳机和一些收藏的碟片。
趁机打广告者死!最恨你们这些卖家!安安说。
咩,我也是投了钱的好吧。梁一明软绵绵地说道。
田朗又找其他的朋友借了些,最后还差不到一千块。
看你们俩的了,田朗抱着双臂,用颇有考究的眼光看着我和安安。
看……看我们什么……我和安安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
这都不懂开什么店!沈大宁恨铁不成地说。
半小时后我和安安在距离房子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跟房东见面,房东是个有些谢顶的中年人,房子是他父母,父母去世后就空了出来,毕竟是爸妈留下来的房子,他一直想找几个可靠的人租出去,但是没遇到合适的人选。
所以说做什么事都要看缘分的啊,你看我们几个学生,这么热爱生活,但是又没什么钱,这不就遇到您这个好心人啦……安安可怜巴巴地看着房东说。
求求您把房租再降一些吧!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了!我说完安安瞪了我一眼,好像在愤怒我特没骨气。
再便宜一点啦!安安使劲冲房东眨巴眼。
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使劲挤着眼泪。
我们会把它装饰得很好看的!安安往前凑了凑。
我们好不容易凑齐了钱!我们快要吃不起饭了!我也往前凑了凑。
呃……好……好……房东被我和安安吓得节节后退,连忙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那就,全年房租再减三千块吧。实在不能再少了,这么好的位置……
啊哈哈哈哈房东大好人!我和安安兴奋地狂笑不止,房东讪讪地笑着,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交代好一切事务之后,房东把钥匙给了田朗,要我们保证一定保护好房子。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爱惜使用的,先租一年的,如果以后营业顺利,说不定就一直开下去了。也许会开很久很久哦。田朗从房东手里接过了钥匙。我们四个抬头望着这个坐落在闹市中小胡同里的三层小楼,心中充满了憧憬。
从前从这里经过很多次,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有条狭窄、不起眼的小路通往一个只有四五幢房子的小生活区。
小楼的外墙是砖红色,被高大的法桐挡住了一角,从外面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但是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跟周围大树和泥巴路融为一体,有一种古朴的气质。
我们从窄窄地小胡同里走进去,四周的墙上长满了爬山虎,有风吹过的时候凉飕飕的,大概是前一阵下雨太猛烈了,这里排水不太好,地面十分潮湿。
喂,这里,不会闹鬼吧。一般老房子都容易闹鬼。安安小心翼翼地看着胡同的两侧。
哈!沈大宁从后面猛地拍了安安肩膀一下,安安鬼哭狼嚎着跑进了房子的院子。
田朗推开房子一楼的大门时,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大宁负责给大房子通风,安安跑到楼上各个房间去探险,我开始盘点整栋房子里可用的家具。
田朗拿着自己事先设计好的房屋装修图在房子乱转起来。
啊,突然好开心啊,这么大的房子就是我的了。田朗突然站在房子中央傻笑起来。
还有我的!安安趴在二楼护栏上冲楼下喊着。
我……我的!沈大宁被灰尘呛得咳嗽
也是我的。我推了推一张古老的皮沙发。
咩,你们又忘了我。梁一明抱着一个大纸箱,里面放着耳机和碟片。我把我的宝贝儿们放在哪?梁一明推了推眼镜问。
整幢房子一共有三层,除了室内的房间,小院子里还有一个杂物间。一楼大厅不是很大,好在可以置办起一个像样的公共区域,一楼三间房,二楼五间房,三楼三间房,一共十一间大小不一的房间,田朗打算把二楼最大的那间改造成两间,这样就既节省了空间又能多住一些人。
还有三楼那个最小的房间啊,我看也能住人,就算个便宜的单人间好了。田朗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果然一秒钟变身奸商,你还是真是精打细算啊田老板。安安拍了拍田朗的肩膀。
大器晚成,大器晚成,见笑了见笑了。田朗得意的笑笑,突然觉得我好厉害哦,又会写东西,又能拍片子,还能当商人呢,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
噗。沈大宁扶着门框笑出了声。
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比一群好朋友为了同一件事情一起努力更开心了,田朗把任务分配了一下,我和安安负责买各种装饰需要的材料,沈大宁负责打扫房子,梁一明负责清理院子。
田朗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么大一幢房子要我一个人打扫!沈大宁举着一把拖把在二楼咆哮着。
正好你可以减肥啊!会有更多学妹追求你的!
信不信我摔手不干了!沈大宁威胁田朗,他这会儿又疯狂打起了喷嚏,估计对这房子的灰尘有些过敏。
你可以喊几个学妹来打扫啊!田朗冲他喊。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沈大宁嘎嘎笑起来。
喂,我们都干活了,你干吗?我拿着一长条购物清单问田朗。
呵,像我这样有才的人当然是总指挥啊,我怎么可以干活,你是在开完笑吗?
你到底干不干?安安冷笑着挽着袖子冲田朗走过来。
你……你要干吗……田朗看着一脸杀气的安安
梁老板,把大门关上。安安冲梁一明说。
咩,好的,恶战要开始了嘛?梁一明慢吞吞地关上大门。安安边活动着手腕边向田朗走着。
不然……我就帮沈大宁打扫房子好了……其实也不是多么累……你和陈梨就去买东西吧……我相信你们的审美……像你这么文艺又国际化的人……对吧……田朗冲安安讨好地笑着,跑上了楼。
就我清点的家具来看,房子里剩余得家具不多,一楼有两张有些磨损的皮沙发,擦干净抛光后可以放在当做公共区域的角落,正巧杂物间的那张木桌子也能排上用场,来旅行的文艺青年大概会喜欢这种有年代感超级复古的东西,二楼的五间房有三张床,田朗打算跟沈大宁去买两套上下铺的床,放到大一点的房间里。三楼的房间偏小,可以布置成温馨的单人间。沈大宁似乎对那个打开窗户就能碰到外面树枝的房间情有独钟,我凑过去看了看,站在窗户前透过茂盛树枝的缝隙,可以看到街道外的情景,任何角度,随便拍一张照片,美得都能做成一张明信片。
房子整体的墙壁还算新,大家都反对重新粉刷一遍。太浪费钱,索性买些便宜的壁纸来贴一贴,买壁纸的钱如果不够了,干脆手绘。
陈梨你不是学过美术吗?三楼的墙交给你了。田朗说。
楼道里可以挂一些电影海报,地板维持现状就好了,还有啊,我们需不需要搞些花花草草。沈大宁推开三楼走廊的窗户,伸手就可以够到外面的大树。
啊,田朗,你说万一我们的顾客顺着树溜走了不交房费怎么办?
呵呵。我和安安还有田朗站在房间门口很鄙视地看着沈大宁。
你就不用操心这个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沈会计我们的房价啊!还有一系列的开销你一定都记录好,不许私自挪用公款!田朗把陶醉在风景里的沈大宁一把拉回来。
现在是七月底,田老板,如果我们加快脚步整理客栈的话,还能赶上一波旅游高峰期,赚到第一桶金。
哦,对哦,这个还要网上宣传,梁一明啊,你就帮忙做广告工作吧。田朗把梁一明招呼过来。
哎,好嘞,田老板我的格子铺安置在哪里?梁一明抱着满满一箱子的耳机和碟片从门缝里挤过来问。
消失,分分钟从我们眼前消失。安安无奈地挥了挥手。
我说,等这里装修好了,我们可以把陈安田一郎接过来。我突然想起还在老K家的猫。
田朗却不太同意,它应该不会挠沙发吧?楼下那两张沙发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我们答应过房东要保护好房子的。
我让老K把它的指甲减掉了。
陈安田一郎是谁?老K又是谁?他们是你男朋友吗?沈大宁笑嘻嘻地凑过来问。
第二天从宜家买完东西,我顺道去了趟老K家,去看看陈安田一郎,猫在老K家一个多月了,跟一个胖子主人一起生活,它不知道胖成什么样子了。
在老K家楼下给他打了电话,很长时间没有人接,难道是不在家,可是看老K那个样子,是宅到极点,很少出门的人,我还是打算上楼去碰碰运气。
走到三楼敲了很久的门,老K终于开门了,屋子里音响开得很大,放着一首我还比较喜欢的英式摇滚,老K见我皱了皱眉头,马上把音响关掉了。陈安田一郎见我来了,迈着小碎步喵喵地从卧室里跑出来,它果然又胖了,我费劲儿地把它拎起来,首先看了看它的爪子。
你真的没有忘记给它剪指甲哎。没有抓坏你的家具吧?
没,听话的很,我吃什么它吃什么,基本上我一口,猫一口,只要有我吃的,就少不了它的。老K嘿嘿笑着看着桌上的各种零食。
门铃这时候响了,老K订得外卖到了,是一家湘菜馆的饭,一股香辣味儿填满了整个房间。
我叫了很多吃的,要不要一起吃点啊,陈梨你好瘦哦,猫的胳膊都要比你手腕粗了。
不用啦,我已经吃过了,猫放在你这儿还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把它带走,我朋友开了个青旅,可以放在他那里。
没关系啊,反正我一个人住也挺闷的,他在这儿还能解解闷。老K给我倒了杯可乐,刚要递给我时又收了回去。
哦,对,女生大概不爱喝可乐,我这儿有酸奶,我猜你会喜欢吧。老K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盒酸奶。
呵,还是我常喝得牌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我喝了一大口原味儿酸奶。
猜得。老K憨憨地笑笑。
你平时不怎么出门啊?我坐在餐桌边,抱着猫问老K。
喏,几乎没空,除了剪片子就是修照片。电脑几乎从来不关机的,累了就晚上出去走走,抽根烟什么的,白天太吵了。
哦,这样啊。对了,这个月初我见到乔森了,他刚从西藏回来,整个人跟着流浪歌手一样,沧桑的很。
老K叹了口气,干我们这行就这样啊,没办法,早晚有天得折腾出病来。瘦的痩,像乔森那样,胖得胖,跟我似的,没空去健身房锻炼一身肌肉来吸引妹子咯。老K开始说他们跟组和接后期活儿的各种奇葩经历,跟沉默寡言的乔森相比,老K显得开朗很多,即使这是跟他第二次见面,也不觉得生疏尴尬。
你跟乔森高中三年都是同学啊?老K又给我添了些酸奶问我。
哦,不,高三分到一个班之后才认识的。后来才慢慢熟悉起来。陈安田一郎在我怀里挣扎着,想把头伸到酸奶杯子里。
乔森这家伙,别看话不多,女生缘一直不错,这不这次他去西部跟组嘛,有个姑娘本来是分到去广西那个组,后来跟系里协商完又跟同学调换,硬是换到了乔森的组,非得他一个组拍摄,西边条件哪比山青水秀的地方哟。后来听说组里的人整天开乔森跟那姑娘的玩笑,也不知道……老K边吃边说,无意中抬头看了我一眼,意识到我的表情不太对劲,便停住了,没再往下说,一副做错事儿的表情看着我。
也不知道他们俩在没在一起。我心里嘀咕着。陈安田一郎把头伸到了被子里,沾了满满一头的酸牛奶,卡在杯口,拔不出脑袋来了。
陈梨?!老K叫了声正在走神的我。
啊?没事儿,猫把头塞进来了。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之前的好心情消失了一大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老K这儿都得到一些令人沮丧的消息,要是一直这样,我打算把猫抱走,再也不来了。
可是令人沮丧的真实和美好的幻想,更希望得到的是哪个呢?我不可能一直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那你先忙吧,我不打扰了,猫暂时先放在你这儿,等青旅装修好了,我再把它带过去。哦,旅舍离这儿也不算太远,你要是无聊了可以去玩玩。我给老K在冰箱的便签条上写下地址。
旅舍叫什么名字?老K问我。
对哦,还没有名字,不过挺好找的,路边有一排法桐,后面红房子就是。那我先走了,再见。我正要出门时老K突然想起什么事儿,让我等一下,他回到房间里拿出一个扁扁的牛皮盒子。
你们还在装修吗?如果墙上缺点什么的话,兴许可以把这些挂上。
这是?我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摞冲印成厚卡纸的相片,大小估计有十六开的,也有八开的,有黑白影像的也有胶片风格的彩片。整体风格出乎意料的跟房子的墙壁相当搭调。
这都是你拍的?我仔细地看着相片。
有些是当初的作业,有些是闲得无聊瞎拍的,还有几张是从作品展上抠下来的,要是觉得拍得不好你就扔了吧,主要是我自己不舍得扔,这么一大盒子东西,看看挺心疼的。
我觉得有些很不错啊,挂到那幢房子里正合适呢。
真的?老K听起来很开心。
我朋友估计也会喜欢,我们回去商量商量,挑一些挂到楼道的走廊里。我把相片收拾好放回盒子里,老K乐呵呵地跟我道了别,跟我说随时可以来看猫。
我抱着满满一盒子的相片从老K的小区出来,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