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再见了,姑娘(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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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1)

和邹梦分手之后,我的生活突然陷入到杂乱无章的境地,我接连旷课,沉迷网游,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就会有一种叫空虚的东西充斥我的身体。我会想起和邹梦在一起的时光,我会怀念她的身体,怀念黑暗中两个人一次次的撞击,一面想一面就止不住地血脉喷张,当然要感谢柚木缇娜老师和右手在那段日子里的陪伴。

在这样的状态下,日子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转眼大三竟然就这样过去了。6月底,学校里的栀子花开得正旺,走在路上随处可以看到穿着学士服的男男女女在拍照留念,他们在镜头下摆出各种乱七八糟的造型,试图记录下自己大学最后的时光,让多年后的自己可以翻翻照片来慨叹自己的青春岁月。我们寝室的几个兄弟开始热烈讨论明年的今天,我们应该在哪些地方摆出其他人从来没有摆过的造型,多种体位多种享受。

很可惜,一年之后,我错过了他们的派对,这也是一年前的我完全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暑假不想回家,也提不起精神去实习,为了给自己找一个留在南京的理由,我报了一个考研辅导班,其实我根本没有决定好到底要不要考研,只是单纯地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已。

上课的地方在南大附近,早上八点钟开始,所以我必须7点钟起床,然后坐半个小时的公交去那边。在学校的时候基本没有这么早起来过,以至于我站在校门口的公交站台时依然睡意翻滚、哈欠连天。朦胧中,我看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生朝我走过来,她面带微笑,美得惊心动魄,沐浴在7月的晨光里,如女神一般。我用力甩甩头,定睛一看,竟然不是幻觉,确实有一个女生走了过来,站在我旁边等车。我假装无动于衷,偷偷瞄了她几眼,虽然不像自己刚才昏昏沉沉间看到的那么漂亮,但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恬静的气质,让我怦然心动。

好吧,我承认我的怦然心动不值钱,我已经怦过很多次了,每次都以炮灰收尾,但是这一次,尤其美妙。我的脑海浮现出陶喆的一句歌词:“你就像天使出现在我梦里,穿着碎花裙”,我扭头仔细一看,乖乖,她果真穿着一条浅红色碎花的雪纺连衣裙。

我在心里说:她就是你一直等待的那个姑娘,你愿意为她痴迷为她疯狂,即使会心碎得如同她裙子上的小碎花一样,你也会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和她搭讪?

有很多电视剧桥段告诉我此时可以选择问路、问时间、故意撞到、假装晕倒、掏出益达、掏出银行卡等多种手段,只要脸皮厚,一定能成功。

可惜我还没有修炼到那种地步,我只能等待某个机会点的出现,同时我焦虑万分,如果她的公交车来了,我会不会和她就此永远错过?

我真的怂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我在心里说:“不要在路上随便看到一个女生就想追,那是饥渴不是爱情。这样吧,如果和她上了同一辆公交车,说明你和她有缘,那时候无论如何你都要和她搭上话,拿到她的电话。”

我等的那班公交车缓缓进站,等车的人一拥而上堆到车门口,可是那女生似乎并没有上车的意思。于是我急了,走还是留,这是一个纠结的问题。我还没做好决定,只见那女生朝车门口走去,我心下大喜:原来她是不想和人去挤车门,真是个有涵养的好姑娘。

车上人不多,但是已经没有座位了,她走到后车厢,拉住扶手站好,出神望着车窗外。我尾随着她,强装淡定地站在她右手边,然后开始酝酿搭讪词,可是我酝酿来酝酿去,才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如何能够做到彬彬有礼同时掩盖自己的狼子野心,的确是一件很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过了几站,车上开始拥挤起来,我和她越靠越近,近到我可以隐约闻到她头发里的香气,那是一种让人沉醉的气息,让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开始盼望着司机师傅能够在这个时候来个急刹车,那样她就会撞进我怀里,然后我就可以用自己强有力的臂膀扶住她,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算了吧,只是想想而已,难怪都说宅男是没有未来的,即使我在心里面设想一千种可能性,也没办法迈出半步,更何况今天的司机开车异乎寻常地稳定。

我想:或许是车上这么密集的空间和人群让我没法开口,待会儿我就跟着她下车,然后找她要个电话号码,她看到我这么诚心,肯定会给的。

好吧,我又在自说自话,而她已经换到车门口准备下车了,听到报站的广播,我才猛然反应过来:我好像也是应该在这一站下车啊!真是缘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我这次要是再不出手,就咒我这辈子都找不到妹子。

下车后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10米处,我决定好了,就采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追上去对她说:“同学,请问南大怎么走?”我觉得只要说出第一句话,后面就不成问题。

时至今日,我都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能想出这么弱智的方案,因为当时我们基本上已经走到了南大的校门口,天可怜见,原来恋爱摧残智商这件事情真的存在。

还没等我走上前,她突然加快脚步,拐进了校门口的保安室,我不明所以,只能站在外面等。不一会儿,一个保安走了出来,我正奇怪呢,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毫不客气地对我喝道:“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嘛!”

我没搞清楚状况,随口说:“我等人。”

保安说:“等什么人啊?”

我瞎编:“我有个朋友在南大上学,他让我在门口等他。”

保安说:“有本事你再编,人家小姑娘说你一路跟着她,告你意图不轨,你到底是干嘛的!”

我苦笑不得,只见那女生从保安室走出来后瞟了我一眼,埋头继续赶路,我大声喊道:“诶,同学!你误会了,我不是坏人,你帮我解释一下!”

保安伸手拦住我,说:“喊什么喊,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我掏出身份证,说:“师傅,我也是学生,真的不是什么不法份子。”

保安看了一下,说:“学生证呢?”

我说:“没带。”

保安说:“那你凭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跟我回去登记。!”

我万般无奈,再探头张望,那女生已经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不到一丝踪迹,如同曾经和我擦身而过的无数个路人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在于她让我在学院留下了一笔不光彩的记录,因为那个较真的保安竟然打电话到学院确认我的身份后才放行。

走出保安室的我心情无比沮丧,心想今天是不是不宜出行啊,妹子没有追到不说,还惹了一身麻烦,然后我在路边看到一个彩票投注点,于是走进去买了一注随机,这是我对否极泰来一词的解释,事实证明,这四个字真的管用。

到辅导班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几分钟,房间不大,坐了三四十个学生。我从后门进去,只看到一个空座位,于是猫着身子过去坐下,还没等我坐稳,旁边传来一声惊呼,我扭头一看,竟然是她!

我惊喜不已,心想老天真是待我不薄,真想回去后抱着如来老佛的金脚痛哭一场。但是她的表情中不是惊喜而是惊恐,而且我判断其动作趋势好像是打算站起来振臂高呼,召唤全教室的人痛打变态跟踪狂。

我连忙掏出自己的听课卡在她眼前晃了晃,压低声音说:“同学,我不是坏人,你看,我有好人卡。”

她看了一眼我的听课卡,将信将疑地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上课的老师还是有些水平的,在台上又是比划又是跳,全场都在哈哈大笑。可是老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我对于破解阅读理解的五大绝招和攻克完形填空的七种武器完全没有兴趣,你能不能教我一下该如何破解身边的这个女孩呢?这传奇般的遇见让我有一种强烈的缘分天注定的感觉,如果我不能把握与珍惜,有可能会后悔一辈子。60年后我和她在某个场合里重逢,白发苍苍同时孑然一身的我们聊起当年的相遇,她说:“其实那时候我是喜欢你的,可是你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表白呢?我等了你60年——”

胡思乱想中,我感觉胳膊被碰了一下,她递了一张纸条过来,我激动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难道她这么主动就把电话号码给我了?

想太多了,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不好意思,之前误会你了。

字如其人,娟秀端庄。

我在下面回她:没关系,长的丑虽然不是我的错,但是我确实不应该跑出来吓人的。

我的字迹丑陋不堪,相比之下让我略感羞愧,她在下面画了一个笑脸符号,这个和网上聊天时的“呵呵”一样,表面上是笑意,实则宣告话题的中止。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开启下一个话题,只得作罢。

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出去倒了杯水,回到座位后低头看书,完全没有想搭理我的意思。

我忍不住了,说:“这位同学,难道你就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她闻言扭过头来,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说:“很明显,是的。”

她说:“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我说:“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种强烈的情绪驱使你对我说些什么吗?”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很明显,没有。”

我说:“你害得我被那位保安大叔盘查了半天,难道你心中没有愧疚吗?”

她说:“有啊,但你不是回复说没关系吗?”

我被呛住了,心想这个小姑娘有够犀利的。

既然话题已经起来,我自然不愿就此被截断,我说:“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她头也不抬地说:“没兴趣。”

我不理会她的态度,继续说:“我刚才找老师拿了一张点名表,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在三次之内猜中你的名字?”

她看着我,眼睛亮了起来,说:“是吗?这上面可是有二十几个女生的名字噢?”

我说:“我一直都有超强的预感能力。”

她说:“你要是没猜到怎么办?”

我说:“没猜到的话中午我请你吃饭,猜到的话中午你让我请你吃饭。”

她笑了起来,眉毛弯弯地像一牙新月。

她说:“我可不想这样占你便宜,你能猜中的话中午我请你吃饭好了,我只是想看看小概率事件是怎么发生的。”

看来这小姑娘是复习高等数学走火入魔了。

我的目光扫过点名表上一个个名字,最后停留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面,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是不是会跟随我的生活直到一辈子呢?

我故意拉长了语调,说:“我猜你的名字是这个,马——晓——璐?”

她惊呼起来,“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