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古老自不必说,但由于汇聚了众多的高校,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又给它平添了无数青春的色彩,夏朴和足足两万多人一起被塞进南郊那所崭新的园子的时候,教室里的课桌椅还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新鲜油漆味道,宿管大叔甚至还不太清楚自己的楼层到底有多少间屋子,开水房的水温永远控制在七十五度,即使这样,漂亮女生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被不慎烫伤的新闻还是层出不穷,而王婷闯进夏朴的耳朵则是因为一块擦得极其干净的玻璃,镶嵌在宿舍楼的门上。
那时刚刚开学不久,军训结束没几天,夏朴他们宿舍还习惯于集体行动,吃过晚饭,彩霞满天,宿舍楼之间的操场上有数不清的活跃分子在打球或打KISS,夏朴东张西望的和兄弟们一起寻找着美女,其实根本就漫无目的,他们只不过是吃饱了之后无所事事的消磨时间而已,夏朴是看着王婷窈窕的背影一路追过去的,而不知当时兴高采烈的王婷为何急着跑回宿舍,但她全然没注意到其他同学都拐在另外一边而留出大片的空当给她,然后路过打酱油的夏朴他们就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殷红的血,还有王婷的长发在一袭白衣的映衬下,宛如女鬼,让夏朴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回忆起这个场景都感到心惊肉跳,半夜尿尿都要多拎一把手电。
这就是乐极生悲,她撞碎玻璃的刹那他冒出的念头就是这样不可饶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宿舍老大在他头上猛拍一掌,说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你可别错过机会啊!他回身看了一眼比他大四五岁的老大,哀怨一时泛滥成灾,他确实没有勇气冲上去救人,即使那是个看上去还不错的美女,他不是色胆包天的人,但他们宿舍这帮孙子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眼见着夏朴眼神飘渺跟着王婷从食堂到宿舍楼,不短的距离已经足够让他们心底冒出急切地想发生点什么的渴望,这个场面让他们越发大呼小叫着簇拥夏朴冲向现场,半拖半拽的把王婷架到了校医务室,校医是岁数不小的阿姨,显然见多识广,赶鸭子一样把他们轰出门外,留下夏朴搀着王婷靠在办公桌前,这当口他才想起来其实王婷一直都在挣扎,她当然没什么大事儿,手上划了两道不深的口子,右耳的耳垂被飞溅的玻璃碴子划掉一小小块肉而已。比起身边死死拽着她胳膊的夏朴来,这些伤简直不值一提,她愤愤的剜了一眼夏朴,说你弄疼我了!
在公交车上夏朴再一次被王婷当时无奈又郁闷加生气的表情逗得前仰后合,窗外的霓虹灯伴随车子的晃动渐渐迷离了起来,就像来到上海这么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以后,两个人之间反倒疏远了似的,隔着朦胧,触不到肉体更不用说心灵,去******距离产生美吧!打电话能打出爱来,那打飞机的怎么说?
校园爱情总是那样简单而又单纯,夏朴觉得王婷算得上有点冒失的美女,王婷则对夏朴缺根弦一样的表现耿耿于怀,还有他那帮更缺心眼的兄弟,不看她到底伤在哪里就一窝蜂给她架到了医务室,真要是心脏病岂不是要被折腾死?但两个人这样也就算认识了,稚气未脱且乡音不改的夏朴和王婷都敏锐的在离家千里的西安发现了对方还不那么顺溜的普通话背后隐藏的地域密码,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老乡见老乡,自然是两眼泪汪汪,想家的时候有个人能够无障碍的说说家乡话,对于思乡情切的小女生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夏朴也乐得奉陪,一来二去,两个人不是恋人也成了恋人。
一年之后,拜春运所赐,火车上人人都是肉夹馍,夏朴炸着胆子把王婷拥入了怀中,王婷就算不从也根本没力气把整车厢的人推下车去,就这样,生米煮成了熟饭,寒假过后,她就大大方方地缩在夏朴怀里等车了,反倒是夏朴有些做贼心虚,在卧铺车厢狭仄的空间里面,面对旁边铺上秃顶大叔似笑非笑的表情,几次都想甩开王婷的小手……
他们的第一次就发生在火车上,大三那年王婷要去看黄河和党家村,而夏朴则早就想拜拜司马迁,在去“小北京”那长达七个小时的绿皮车上,人并不多,车窗外太阳斜斜地照进来,风景缓慢的移动,令人昏昏欲睡,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的膝盖轻轻伴随火车的晃动而频繁触碰,夏朴忽然觉得王婷白里透红的清秀的脸有种无可言说的美,正所谓艳若桃花,欲望随着温度的升腾而化作难以言说的力量,不知是谁先站起来,反正他们很快就手牵手在车厢之间穿梭,在空空荡荡的卧铺车厢,他们急切的拥在一起却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他无数次的触碰她的胸前,但当他真切的把手伸进王婷的牛仔裤时,那抹温热的润滑还是让他战栗不已……
最终还是草草结束,硬邦邦的狭窄床铺和间或的震颤令他们甚至无法把握自己更不要说对方,忙乱之余夏朴甚至没顾得上去看一眼“战场”,啤酒饮料矿泉水的吆喝声总是无视人多还是人少的状况,自顾自地演奏出中国铁路史上最为华丽顽强的乐章。
这就是夏朴的韩城记忆,到处是灰扑扑的黄,和王婷的白生生的身体,他站在黄河边,默默地发誓,要一辈子对这个女人好,当然这并不妨碍随后在三十五块一晚的小旅馆里,他在她身上的肆意妄为,幸运之极的是,那场短暂且疯狂的旅行,竟然没有埋下不可挽回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