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澜知道,假如他往黑塔村的方向跑,将必死无疑,他只能往山里跑,至于山后是哪里他顾不得了。他在一片树林里钻行,树木多是树叶没有凋零的松柏,这茂密的树林里树与树所互相牵连着的树冠,依然给人以遮天蔽日的感觉。这山自然是没有路的,他踩着枯萎的树叶,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爬山,岩石的突起与枯草掩饰的低洼,使他数次差点顺着山坡滚下去。他一手握刀,一手拽着树枝往山上攀爬,翻过山后,虽然前路换了下坡路,但却更加难行,人迹罕至使这里荆棘丛生,有时几乎双腿有被巨蟒缠绕无法前行的感觉。他走到山下时,已经累得双腿酸软不已,加之本来就被伤痛与饥渴折磨,眼下真的是一步路都走不动了,可是眼前依然是一座结构复杂的大山。他坐在寂静的山谷里,不时就会有一种四面群山朝他疯狂挤来的可怕幻觉。他体验到一种极其沉重的无力感。短暂的白昼渐渐结束,天开始暗下来,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当他被人推醒时,他看见眼前是一张肮脏的戴眼镜的方脸。
“你是谁?”姚澜发现他的嗓子又哑又疼,而且头疼欲裂。
“跟你一样从砖厂逃出来的。”
“你是那个在砖厂里卧底的记者?”
男人点了点头,“你发烧了,而且身体很虚弱。”
“你叫什么?”
“我叫楚君,你别说话,保存体力,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姚澜的高烧虽然退了一些,但身体却虚弱得不能下炕。他牵挂章小曦,躺在枕头上,可怜巴巴地哀求楚君,让他立即去镇上帮他救章小曦。楚君答应了,说自己这就去镇上,先打电话让同事过来帮忙,然后去找章小曦。
晚上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开进这个小村庄,楚君带着他的同事来到姚澜所住的那家院子,给了这户人家一些钱,并向他们道谢。
“小曦呢?”姚澜躺在炕头,抻着脑袋往楚君的身后张望。
“抱歉,没找到。”楚君满眼歉意地站在姚澜面前,“你……身体好些没有?”
姚澜伤心欲绝地长呼一口气。
楚君给姚澜买了些新衣服,放在炕边。
“真的很抱歉。”楚君坐在炕沿,“砖厂已经停了,单亮他们几个主要人物全都跑了,我们和当地警察一起找章小曦和单亮他们,但一直找到晚上也没有找到。”
“到底在哪儿呢啊?”姚澜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听起来像哭。
“别太伤心,肯定会找到的。”
楚君问姚澜有什么打算。姚澜说要在这里暂时住一段时间,等身体好了再走。楚君要和同事们立即离开,临走时给姚澜扔了一些钱和一张他的名片,让姚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找他,并说会继续帮姚澜找他的妻子。
楚君走后,姚澜住了几天也要走,临走前向这户人家的主人道别,主人是一个姓谷的中年男人,他跟姚澜说了一番话,使身在迷雾中的姚澜看到了一线希望的光亮。
“那天我听你们说,你在找你的妻子。”
“是的。”姚澜点了点头。
“我一直没敢问,现在你要走了,我就多一句嘴讨你的嫌,你能告诉我你的妻子是怎么丢的吗?看我能不能帮你。”
姚澜简要地说,自己的妻子是个有些智障的女人,被拐卖到黑塔村的黑砖厂,他去救她,不但没救到,还被砖厂的人追打,是砖厂里的一个工人救了他,那个工人说他的妻子好像是被转卖到了金湾镇上当小姐,但是那个工人同警察去找她时,却没有找到。
“那个工人就是跟你一起来的人?”
“对。”
“他就是那个卧底记者?”
“你知道这件事?”
“我们村也属于金湾镇,离黑塔村不远,砖厂的事我们当然是知道的。”谷哥朝前挪了挪屁股,离姚澜很近,“我知道你的妻子在哪。”
“你说什么?”姚澜惊异地看着谷哥。
“但也不敢肯定。”
“在哪?”
“应该就在金湾镇上的红蝴蝶洗浴中心。”
“你怎么知道?”
“猜的。”谷哥说,“如果你的妻子被卖到镇上,就一定是在红蝴蝶洗浴中心。”
“为什么?”
“因为金湾镇上只有这一家有小姐。”
“可已经找过了啊?没有的。”
“你是说那个记者吗?”
“对啊,他和警察去找的。”
“那个记者不是本地人,怎么可能找得到。”谷哥干脆明说:“金湾镇,屁大的地方,派出所离红蝴蝶洗浴中心只有几百米的距离,红蝴蝶里每天都在****嫖娼,红蝴蝶与派出所之间是怎么回事,一点都不难想象啊。”
姚澜恍然大悟,“所以说,金湾镇的警察是不可能带着记者在红蝴蝶里找到小姐的,一个小姐都不可能找到。”
谷哥点头,“毕竟地方小,谁都不会傻到去随便得罪谁,犯不上。”
姚澜郑重道谢,抬起脚就急匆匆地走了。
山坡上挂得住雪的地方是细腻的白,挂不住雪的地方是显眼的黑,黑白相间的山坡,像人的皮肤,黑的地方是皮肤上狰狞的伤口。姚澜迎着雪花朝前走,山路上只他一个人,雪把整个世界都尽力涂白,脚下的地变得更广阔,而他变得更小,小得像一只可怜的蚂蚁。他想起一件事,这件事就发生在不久前,正是这件事,把他的人生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对这种结果,他万分遗憾,可是他并不感到过于后悔,因为他别无选择。
那天姚澜跑完长途,跳下公司的大车,开着自己的二手小破车回家,由于这趟活临时有了调整,所以他比原本的计划提前一天回家。他的手机没电了,备用的那块电池也已没电,所以回来前没能与章小曦取得联系。他一回到家,就把手机插上充电器的插头,兴冲冲地给章小曦打电话。
“在哪呢?”
“在家呢。”
章小曦的回答很自然,但是让姚澜愣住了,家里只有他,她不在家,她在撒谎。
章小曦见姚澜奇怪地不说话了,就问:“你的手机怎么又有电了?”
“换了一块电池。”姚澜回答。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章小曦轻易捕捉到姚澜语调里的怪异。
姚澜极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回复到打电话前的正常状态,“没有,你在干吗?”
“看电视呢。”
姚澜在手机里听到了电视机的声音,他的心忽然痛了一下,她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很安静,只有电视机的声音。
“没事了,就看看你在干吗。”
“你明天晚上回来是吗?”
“对。”姚澜挂了电话。
姚澜静静地在屋子里坐着,坐到窗外的天彻底黑下来才带上手机离开,临出门时扯了一段透明胶带,关上防盗门后将胶带贴在了门缝上。他在小区附近的旅馆开了个房间,思绪的波澜起伏使他彻夜难眠。第二天一大早,他退了房间回家,发现那截透明胶带依然在门缝上贴着,显然这门在他昨晚离去后没有再开过,说明章小曦昨夜没有在家里住。他扯下透明胶带,走出小区,给章小曦打电话。
章小曦的声音透着没睡醒的慵懒,“喂。”
“还没起来呢吗?”
“是啊,我平时这个时间也没起床的,你知道的呀?”
“嗯,家里冷吗?”
“当然,还没供暖的,冷飕飕的,我更不爱出被窝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很快就到家了,这次提前了些。”
“啊?”章小曦的声音几乎是惊叫,“你什么时候到家?”
“很快,几十分钟吧。”姚澜挂了电话,心彻底凉了,心冷如冰。
姚澜把车开出小区,停在马路对面的一条小巷子口,走进小区对面的一家兰州拉面馆,要了一碗热面吃。他坐在窗玻璃后面,抬头就能看见小区门口。面条很快吃完,他看见一辆黑色的进口小汽车停在小区门口,章小曦从车里钻出来,拎着包,踩着高跟鞋,有些狼狈地小跑着往小区里面走。他结账离开,发动自己的车追赶那辆黑色的汽车,跟随着来到位于火车站附近的一个老住宅楼前。他竖起衣领,垂着头,动作自然地跟着从黑色汽车里走下的男人走。他故意大声咳嗽,故意吐了口唾沫,故意脚步声很重,这样反而不会使前面的人有所警惕,还以为是住在这栋楼的住户。
姚澜跟着男人走进楼道,那个男人矮小身材,戴着眼镜,看着很斯文,穿着打扮是很商务男士的风格。男人扭头看了一眼姚澜,因为姚澜低着头,又在楼梯的下面,所以他看不见姚澜的脸,扭回头,继续毫无防备地朝楼梯上面走。姚澜跟到四楼时,男人停住脚,掏出钥匙开东边的门。
姚澜回到自己家的小区,冷风吹着他胀热的脸,让他那颗怒火熊熊的心渐渐冷却。他感受到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仿佛出问题的是别人的妻子,与他无关。他回到家后,脱鞋时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章小曦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姚澜走到卧室门口,肩膀无力地靠着门框,看见章小曦穿着睡衣,身体缩在被子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她已在这张被子里呆了一整夜。他感到心特别疼,有个瞬间简直疼得受不了,他难以相信眼前的章小曦真的是她那深爱的妻子,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冷酷的现实,他的妻子竟是个满口谎言的女人,而且是个极会演戏的感情骗子。
“你吃了吗?”章小曦问。
“吃过了,你吃了吗?”
“没呢,除了上厕所,一直没离开床呢,老公,你去给弄点儿吃的呗。”
姚澜转身朝厨房里走,为章小曦煎了火腿,煎了蛋,倒了牛奶,切了面包片,端进卧室,放在床头柜上。章小曦吃早餐的时候,他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窗外。
姚澜忽然说:“我有个同事,叫小毛,最近他和他妻子离婚了。”
章小曦抬起头,咀嚼着食物,“哦?是么,感情不和吗?”
“感情非常好,像我们这么好。”
“那为什么还离婚?”
“小毛的妻子让她的丈夫当了王八。”
章小曦停止咀嚼,愣愣地看着姚澜的背影,嘴巴又开始蠕动,“唉,真是的。”
“小毛回家,把他的妻子和那个男的堵在了家里,捉奸在床。”
“然后呢?”章小曦放下食物,坐直身体。
“小毛没说什么,让那个男的走了,然后就和他妻子离了婚,他没骂他的妻子一句,也没做出什么愤怒的举动,非常的平静。他的妻子泪流满面地向他认错,乞求他原谅她,发誓以后会好好生活,再不会发生这种事。小毛始终面无表情,对妻子的痛哭流涕无动于衷。”
“小毛怎么是这种性格,挺怪的还。”
“小毛是个了不起的人,能够百分之百地控制自己的感情,能够在别人丧失理智的情况下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绝对的理性。”姚澜没有回头看章小曦一眼,“如果换成为我,我不会离婚。”
“哦?你会怎么样?”
“我会和妻子继续好好过日子,但是我一定会杀了那个男的。”姚澜慢慢地转过脸,盯着章小曦的眼睛看,他看见她被他吓坏了,脸色非常难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会杀了他。”
姚澜在家住了一天,然后告诉章小曦说又要跑一趟长途。章小曦说不是才跑回来,怎么这么快又要跑。姚澜说最近工作总有调整,也没办法,还说估计这趟至少要一个星期。那天早上,姚澜把车开到公司,到租车的地方租了一辆车,开到他跟踪过的那个男人的住处,停在楼下,开始监视那个男人。中午的时候,他看见那个男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楼道,上了自己的车,慢慢把车开走。他发动车跟踪那个男人,发现男人把车开到了一家与他所开汽车同一品牌的汽车4S店。他停好车,走进那家4S店,装作想买车的顾客,很快发现,那个男人是这里的员工,大概是什么部门经理一类的职位。
姚澜把车开回到男人住处的楼下,买了些吃的喝的,一边坐在车里听单田芳的评书,一边吃东西耐心等待。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他忽然看见章小曦从出租车上走下来,进了楼道,他的心脏一阵狂跳,却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见她走下楼,难道她有那个男人住处的钥匙?他又等了一个半小时,天都彻底黑了下来,才看见男人的车开到楼下。男人却没下车,几分钟后,章小曦走出楼道,上了男人的车。他与男人的车保持一定的距离,尾随着,看见他们进了一家火锅店。一个多小时后,男人与章小曦走出火锅店,上车回到男人的住处。
姚澜坐在车里,颤抖着手给章小曦发了一条短信:小曦,我爱你。
很快,章小曦给姚澜回了一条短信:老公,我也爱你。
姚澜忽然感到他很想哭。
第二天天黑后,姚澜又来到男人住处的楼下,还是坐在楼侧的避风处等待。天依旧寒冷,冷风呼啸,到了昨天男人下班回家的时间,男人的车果然准时出现在楼下。四下静得只有风声,人声与人影像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寒冷驱逐了晚饭后出门闲逛的人,把他们都堵在家里,还用呼啸的鬼哭狼嚎一样的风声吓唬他们,让他们刻意把家里电视机的音量开大,以减弱风声给他们带来的不舒服感。
男人走进楼道。
姚澜快步跟过去,掏出铁榔头,对着男人的后脑勺就是一榔头。
男人哼了一声,趴在楼梯上,没死,也没晕,身体还在微微动,只是使不出力气。
姚澜举起榔头还要砸,举在半空,犹豫了一下,就收起了榔头,架着男人的胳膊,往楼梯的上面拖他。男人没有失去知觉,所以还不至于沉得让身体强壮的姚澜拖不动他。姚澜把男人拖到男人的家门口,从男人的衣服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把男人拖进去。
男人半睁着眼睛,没椎骨似的晃着脑袋,无力地看着姚澜,没力量喊出一点声音。
姚澜关好门,把男人拖进卧室,累得坐在床上大口呼吸。房间里没开灯,黑暗中,眼睛徒劳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站起身,打开房间的灯,走到男人身边,蹲下来看躺在地板上的他。
男人的眼镜歪在一边,睁着一双恐惧而茫然的眼睛。
姚澜给男人戴好眼镜,让他看清自己。
“我是章小曦的丈夫。”
姚澜起身去拉窗帘,然后走到男人身边,坐下来,翻男人的衣服兜,翻到钱包,抽出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侯咏。
侯咏使出全身力气,一点点往起来爬。
姚澜起身抓起榔头,对着侯咏的脑袋要往下砸,但是没有砸下去,而是捡起床头柜的一条领带,走过来把侯咏的身体翻转,让侯咏正面朝下。他用领带勒侯咏的脖子,右脚踩住侯咏的后脖颈,双手同时用力拉拽领带。侯咏的脖子往上拱,要折断的样子,他的脸开始扭曲,舌头在嘴里装不下似的往嘴外伸,双眼暴突,要硬生生挤出眼眶一般。姚澜在勒死侯咏后,用领带系住他的脖子,系了个死扣,把领带的另一端系在门把手上,也是系了个死扣,这样侯咏的身体就被吊住了。侯咏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双膝跪地,脑袋搭拉着,就好像是自己把自己给吊死了似的。
侯咏的手机突然响了。姚澜拿起手机,看见呼叫者的名字是莫欣然。他拒绝了莫欣然的呼叫,将手机关机,用自己的手机给章小曦打电话,告诉她今天工作有变动,三天之内肯定不会回家。章小曦在电话里抱怨,但是姚澜不想听,很快挂了电话。他又拿起侯咏的手机给章小曦发短信,让她马上过来,说有要紧事。章小曦给侯咏打回电话。姚澜拒绝接听。
章小曦发来短信:“干吗不接电话啊?”
姚澜再次把侯咏的手机关机,并揣进衣兜,这个手机不能留下,以免警察从手机的联系人里找到章小曦。他关好灯,离开侯咏的房间,锁好门,离开这栋楼。
章小曦掏出钥匙打开侯咏住处的门,见里面是黑的,嘟囔一声“让我过来,自己又出去了”。她一打开客厅的灯就看见了侯咏。侯咏跪在房间门口,脑袋吊在门把手上,那张恐怖的吊死鬼的脸歪着冲她。她吓得可谓灵魂出壳,立时晕倒在地上。当她悠悠醒来,已然不再是清醒正常的章小曦。
也不知道走出多远,章小曦来到一家歌厅的门口,邹革站在门口笑呵呵地打电话,挂了电话后要往歌厅里走,注意到失魂落魄的章小曦,觉得异常,问她怎么了。她神情迷茫,嘟嘟囔囔地继续朝前走。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邹革追上章小曦。
章小曦眼前的邹革仿佛只是空气,她摇摇摆摆地朝前蹒跚着。
“你不认识我啦?我是邹革,是你邹哥啊,我跟你丈夫姚澜总在一起打麻将,你见过我的啊?怎么认不出我了吗?你怎么不穿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邹革一把抓住章小曦的胳膊,“你的脑子可能是受了刺激了,乱走怎么行,你先跟我走吧。”
邹革就把章小曦拉进了歌厅,并把她拉到他的办公室,还转身冲走廊里的小刘喊着让他拿两杯果汁进来。
“来,你先坐下,你在这里坐着喝果汁,我给姚澜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啊。”邹革转身朝窗口的方向走,身体习惯性地面向窗外,手在翻找手机通讯录里姚澜的电话。
章小曦抓起面前果盘边的水果刀,站起身,由于没穿鞋,几乎是无声地走到邹革的身后。屋子里的灯光比较暗,门外不时有鬼狐狼嚎的歌唱传进来,显得很吵。她站在邹革的身后,猛将手中的尖刀插入邹革的后心。
邹革的嘴里正叼着烟,嘴巴忽地大张,烟掉在窗台上。他转身,伸手去抓章小曦,像溺水的人茫然绝望地抓向岸边的野草。章小曦敏捷地往后退,缩着肩膀,害怕地注视着邹革。邹革的后背上插着把刀,人摔倒在地上,脸上是狰狞的痛苦,两只手不断往前抓挠,像个老迈的蜥蜴那样往前爬,朝章小曦爬,他后背上的刀把,像一根没有旗子的旗杆。
章小曦转身离开了这间办公室,门在她身后自动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