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掩盖了大地,樱容夜在书房里端详着去雁瑚岛的地图,这一路他知道必是不容易,而且雁瑚岛上具体什么情况,他也还没有任何头绪,派去查探的人就像都消失了一般,可是不管如何,这一趟,他是非去不可的。
“你手里有麒麟煌水,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说,你明明知道我在找凤若丹,却还是对我有所隐瞒,我该如何是好。”
来人身披黑色带帽大衣,稳稳坐在了樱容夜身边的软榻上,他一手将帽子往后摘去,露出里面华丽的紫色锦袍,金丝滚边,上面绣有四爪龙纹,正是皇甫墨晔。
“七皇子,你找凤若丹真的仅仅是为了你母妃么,据我所知,荣贵妃的病是需要凤若丹辅以调养,但是麒麟煌水最大的作用是用以解毒,两者之间并不等值。”樱容夜收起地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深夜来此,不会就单单来问这事的吧。”
皇甫墨晔含笑不语,手指轻点桌子,一下一下的缓慢节奏,过了片刻才幽幽说道:“当年我出资让你建立了鬼血,如今我也一样能把你的羽翼毁了,就不知道你带着这九刹宫的一群废物能熬到几时。”
“你要是想要鬼血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反正不忠心的东西我用着也是不顺手的。”他依稀记得那晚她走之前曾经说过,有些棋子用了,只会成全别人的局,他又何曾不知道,放下茶杯,漠然说道:“至于九刹宫,本来也不是我的,七皇子感兴趣的话我也大可一并奉上。”
皇甫墨晔慢悠悠站起身,“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但你应该明白,不懂合作的人我向来不会让他活在这世上。”
说话间,鬼血已是将整个书房都包围了起来,冷寒之气顿时带着杀气一并将空气里的温度夺去,皇甫墨晔本也是不想撕破脸的,可是樱容夜越来越不可控,他现在已经捉摸不透他到底要的是什么了,曾经以为他只是想对付唯国鹤,如今看来远不止此。
樱容夜冷静坐于书桌前,手指拂过桌沿,眼眸淡然扫过冲进来的鬼血众人,带头的是鬼血的队长冷十,此人武功甚好,杀人如麻,心想此刻在那冷十的眼里,想必自己早已不是什么主公了,“这,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他从接受皇甫墨晔的资助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用鬼血帮皇甫墨晔暗地里做了多少事,鬼血又在以为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多少事,其实他都一清二楚,可是他却从来不怕这一天的到来,“其实九刹宫的废物里,我也捡了几个能用的,今日用来练练手也是个机会,当然七皇子自是看不上的。”
皇甫墨晔双眼冷芒含霜,原来樱容夜早就知道鬼血是自己的人,终究是自己看轻了他,当然,在九刹宫的地方要杀樱容夜并非易事,就算鬼血在他手里,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就在他思虑之间,看着樱容夜嘴角上扬的笑容,他也只回以微笑,“练手就不必了,来日方长,况且我也相信,你培养的鬼血自是不会差的,既然你都用着不顺手了,我也不勉强,麒麟煌水我可以不要,可其他的东西希望你好好看着,我会一样一样拿到手,包括你的命。”
樱容夜不以为意,“既是如此也好,谁叫我也开始讨厌起檀香了。”收起笑意又缓缓道:“凌峰,送七皇子出门。”凌峰从屋檐上下来,俯身朝皇甫墨晔一礼:“请。”
话音刚落,皇甫墨晔已是不见人影,凌峰刚反应过来,见他已朝着樱容夜而去,一掌震碎了书桌,直朝着樱容夜胸前劈去,凌峰立马上前,却被冷十手中利刃拦住了去路,九刹宫埋伏的众人纷纷现身,与鬼血众人冷眸对峙。
樱容夜淡定侧身躲过,随后也挥出一掌打向皇甫墨晔面门,皇甫墨晔冷笑一声,后仰出脚,樱容夜收手反而拍向椅子扶手,纵身而起,另一手抽出桌角边的长剑,顺势划出一剑。
皇甫墨晔的一脚实打实的踢在了樱容夜的胸前,可是他的左肩也硬生生受了樱容夜一剑,两人均是泰然如初,各自都停了手。
“想不到九刹宫宫主竟要以剑取胜。”
耳听皇甫墨晔的嘲讽,樱容夜也不反感,利索的从皇甫墨晔的左肩拔出了剑,“堂堂七皇子可以靠偷袭,我用剑也是合情合理。”他其实可以避开那脚,可是他却偏偏要如此。
“你果然是不可信的。”皇甫墨晔并未去看伤口,反而似是感概了一句。
“互惠互利而已,这是当初七皇子自己说的。”
“冷十,走了。”说完人已到了门口,鬼血众人一致跟随而出。
樱容夜坐回椅上,嘴角噙血,笑得无比艳丽,“想不到这么快。”凌峰不知道他说的是皇甫墨晔这么快翻脸还是出脚这么快,总之他是看出来自家主子刚才那脚是故意受的,“主公,没事吧?现在鬼血已全部撤离,我们的人是否要安排进九刹宫?”
“咳。”樱容夜轻咳了一声,“不用了,不久江湖那帮蠢货就会在皇甫墨晔的计划下齐齐攻上九刹宫,留一个空壳给他玩吧。”
“那······”
“先准备去雁瑚岛的事,余下的人安排在旧府即可。”接着挥手示意凌峰,凌峰领命退去。
一辆马车马蹄飞溅起一阵尘土,火速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马车里的人面色略现惨白,身姿却稳如泰山的坐着,左肩伤口已用白纱草草包了一下,还是浅浅印出了血迹,那血迹竟是泛着黑红色。
“主子,这剑上有毒。”
皇甫墨晔冷哼一声,“要是没毒,他也断然不舍得被我踢上一脚。”
冷十心下也是十分明白,就连他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人在樱容夜面前,也是望尘莫及的。
“这些天他都在计划着要去雁瑚岛,应该是要去找雁独雷,可能真的和《未龙炎》有关,我们是不是要阻拦伏击?”
“为什么要拦着,那地方也不是所有人去了都能回来的,况且我还希望他能拿着它回来。”说着,他突然右手按住了左肩,隐隐的痛楚越来越剧烈,他已经用内力强撑了一段时间,怕是再不处理,连带着左臂怕是会废掉。
冷十看着他又青了几分脸色,当下也不再问,“主子放心,阳医师已在殿内等候,片刻就能医治。”
皇甫墨晔闭目强自忍着,马车内的那丝血腥味让其余的几人连呼吸也略有沉重。
赴约那日,重无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沐言萍死皮赖脸的不走她也不去管他了,看着他追着重洌称兄道弟的样子,倒是觉得好玩起来,吃过了午饭小憩了片刻,才想着时辰该是差不多了,那日樱容夜只说在码头等,又没说具体时间,她当然能拖就拖。
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带多少东西,她和重洌先后上了辆马车,还没等车走,一大片的红色就在两人眼前晃得厉害,沐言萍跟着钻了进来,重无撇了一眼,也没说什么,这次去想也不简单,多个护卫是她喜闻乐见的,他愿意跟着也好,白白的给她使唤。
重洌却是一脸无奈,从见到这人开始到现在,他也已经领教过他的痞性了,对他是全无半点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不然只会让他越说越多。
沐言萍看着两人的沉默一脸得意,径自一会望望车窗外,一会说点废话,后来是直接打起了瞌睡。
马车不紧不慢的绕过了主街道,过了半个时辰才临到码头附近,岸边热闹的声音已经传进了车内,沐言萍闻声而起,撩开车帘一角,远远望去,人来人往的很是壮观,上船下船搬货的工人也是忙碌不已,在这人头躜动的画面里,一群黑色衣袍的人列队站立得笔直,看起来不下四五十人,显得格外得一本正经,也十分引人注目,何况周围的人个个避之唯恐不及,为他们留出了很大一块空地,更是让人一眼望去就不会忽视,沐言萍翻了个白眼,“看看人家这架势,难道是在等仇家么,这么显眼,怕是那人看见早跑了。”
重无轻笑,她已经看见了站在中间领头的那人,正是那晚从湖对面来的凌峰,当下只想着樱容夜这是在做戏给谁看呢。
车夫缓缓停了马车,沐言萍兴高采烈头一个下了车,重无刚起身,就被重洌拉了回来,“去蛮族为何要走水路?”
重无暗暗叫苦,她怎么忘了这茬了,瞧着重洌气定神闲的脸,她却觉得他似是有点生气,当前只能安然开口,“麒麟煌水在樱容夜手里,我们必须去。”
“重无。”重洌顿了顿,“你没有必要为了救我而受制于人,哪怕我仅活这三个月也已是足够,我不想为了我的命失了你的自由。”
重无正了脸色,认真说道:“救你,就是我的自由使然。”
“樱容夜并不简单,与他合作就是与虎谋皮。”
听这话,重无反倒是笑了起来,“错,他是蛇,周密谨慎才是他的性格,老虎这种还是和他不搭的。”看重洌满脸阴霾,她又道:“放心,与蛇谋皮很简单,因为蛇是会脱皮的。”
重洌满头黑线,想着重无怎么最近在他面前越来越不像初见时那样的清冷了,反倒是越来越活泼了,算了,不管她究竟如何想,依着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