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随口一问哈。不过有个问题,温侯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去宫廷见皇帝,很少在神都城露面,而天师府戒备森严,要想杀他,可不是容易的事。
无名说平时可能如此,这些日子,他在围猎马场中训练奴隶,准备参加鬼傩节的角斗大赛,机会要比以往好很多。
我问无名,温侯是大周天师,他的武功有多厉害?与你那个兄弟相比如何?
无名道:杀人这种技术活,三分靠武功,六分靠智谋,一分靠运气。我相信以你二人本事,绝对不会蠢到硬冲到他面前刺杀他。
我叹了口气,是不是我们若不答应,你就会杀了我二人?但我们若杀了他,你又如何保证不杀我们?
无名说我以武帝之名起誓。
我撇嘴道,如今誓言这东西最不值钱了,大街上十文钱买好几十斤。无名闻言脸色一沉,你这是要逼我现在杀你嘛?
我说有个条件,若我们杀了温侯,你要想办法帮我们把淳于明月救出来。
回到客栈,已是凌晨。柳清风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堆纸钱,一边烧,一边道,三观啊,我对不住你啊,不该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无名啊。这些钱,我烧给你,到了那边,缺吃缺喝,你拖个梦告诉我啊。
我上前将纸钱一脚踢开,你存心装睡是不是?柳清风说我就知道,无名不会轻易对你出手。也不想想,你师父是谁!
我说他虽然没杀我,但却逼着我们去杀温侯,跟去送死没什么区别。柳清风说本以为我们武功很高了,可是昨夜遇到无姓,我才知自己原先是井底之蛙啊。
我戏谑道,不是你哭着喊着要来北周,杀无名嘛,怎么现在认怂了。柳清风嘿嘿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我的优点就是比较理性,能够认清楚形势,不会为外物动摇。
我说我接下杀温侯这个活儿了。
柳清风说,那是大明国师,干刺杀这活儿咱们不专业啊,要不收拾行李,赶紧离开这里?
呃,我决定实话实说,淳于明月被温侯的人抓走了,无名说要温侯在鬼傩节上烧死她,献祭鬼王。
柳清风闻言,几乎跳起来,什么?转身回屋,抽出卢龙剑,就要去找温侯拼命。
我连拦住道,天师府人才济济,高手如云,你不是以理性著称嘛?柳清风说明月被抓了,我管不了那么多。
我又道,刺杀这活儿,咱们不专业啊,还是收拾行李走人吧。柳清风信誓旦旦,说不救出明月,不杀死温侯,打死我也不走。
柳清风冷静下来,我们决定从长计议,找到大喜,要了一份温侯府邸的地图,并打听了温侯的性格、脾气,生活习惯。
正如柳清风说,杀人是一项技术活,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全方位了解温侯的基本情况,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大小便也要了如指掌。了解的越多,我们刺杀大计就多一分把握。
接连观察了两日,温侯每日卯时出门,前往城外的围猎马场。
北周权贵、贵族府上都有豢养角斗士的习惯,这些角斗士都是经过训练的战士,有些是奴隶,有些是从大明抢来的俘虏,还有一些身怀武艺的自由人,为了金钱,把自己卖给贵族。
北周尚武,按照鬼傩节风俗,各贵族都要派出角斗士队伍,在彼得广场厮杀,胜出的队伍,将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温侯近日来带众弟子前往围猎马场,就是为训练角斗士,在决斗时取得一个好的名次。
经过两日观察,我跟柳清风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温侯每日出门都有两名一品高手随行,他本身也是一品高手。
若我们强行刺杀,只要他手下抵挡一招半式,温侯若是遁去,除非武帝出手,恐怕没人能拦得住他。
至于淳于明月,应该是关在府上的大牢之中,外面有人严加看守,要想救人,更是难上加难。
这****去留下暗号的地方查探消息,潜伏在北周的谍报人员依旧没有动静,心中不由气馁,莫非连他们也被一网打尽了。回到客栈,才饮了杯茶,就看到柳清风风风火火的回来,拉着我道,我找到一个办法!
我问怎么回事。
柳清风说,温侯府的围猎马场死了几个奴隶,如今温侯正在神都城贴出告示,要招募自由民做角斗士,我俩不如趁这个机会混进去?
我说这样不好吧,咱们是正儿八经的大明公民,更是堂堂的一品高手,怎么能参加这种决斗?
柳清风说三观你当我是兄弟不?
我说看情况。
我的淳于明月,你的弟妹,如今正身陷绝境,你忍心看着她被人当女巫活活烧死在柱子上嘛?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就算你不去,我自己去!
我说你真不是一个好的说客,我答应你就是。不过欧阳谢谢和上官你好这两人认识我们,若不易容,这事儿很容易穿帮。
柳清风拉着我手,这才是我兄弟。
我极不情愿拿出仅剩下的几张面皮,本来还想等江湖救急时用呢。柳清风挑了一张相貌英俊的年轻人面皮,说我长得帅,用这个能彰显身份。
我说杀手这一行,讲究的是低调,越是张扬死的越快。柳清风一听也对,两人各挑了一副相貌平平的面皮,我化作一个中年黄脸汉子,他选的那张满脸麻子。
来到招募处,填完表格,递给一个中年男子身前。那名男子看着我俩,南明人?
我们说是。
江湖人?
是。
中年汉子又问,杀过人嘛?
我心说我俩杀的人多了,说出来吓死你,口中却陪笑道,杀过几个。
中年汉子大笔一挥,在表格上签字,捺手印吧。
我俩面面相觑,这么简单,我俩方才来的路上,还商量要展露几品境界的武功呢,结果连武功都不问,直接录用了。
柳清风问道,不用考校武功嘛?
中年人不耐烦道,愿干就干,不干拉倒!仔细看表格后面的说明,去旁边领十两银子,鬼傩节之后,要是还活着,还有五十两。
我俩拿起表格,后面写着,炮灰合同,里面密密麻麻用蝇头小楷写了若干合同条款。
炮灰?
一起被选中的还有七八人,其中一人身材瘦弱,看上去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叫东方不亮,路上聊天才知,他家中有人病重,没钱看病,这才卖身给天师府,来参加鬼傩节角斗大赛。
柳清风跟他挺谈得来,我们这炮灰合同是什么东西?
东方不亮苦笑道,咱们这份契约,说是给天师府当角斗士,其实就是人海战术,消耗别家角斗士队伍的炮灰。若真上了角斗场,能不能撑过第一轮,还难说呢。
柳清风说我兄弟没参加过角斗比赛,东方小弟不如说来听听。
东方不亮简单说了下角斗大赛的规则。
原来,鬼傩节角斗大赛是最热血的环节,神都城及各地的八大贵族,派出八支角斗士队伍,每个队伍五十人,分别驻守于广场八方,每方都有一个黄色角旗,中心有红旗。
八支队伍相互厮杀,一方面要确保黄旗不丢,另一方面去争取红旗。黄旗失守,就算输,角斗士队伍全员皆杀,另外只有夺得红旗的队伍,才算取胜。
柳清风问道,如此一来,大家只守着黄旗,保证不失守,让实力较强的一方去夺取红旗,不就没事了吗?
东方不亮道,要真如此也就好办了,可规则是,只有夺得三柄以上黄旗,才有资格去争夺红旗。
我说,那岂不无论如何,都有三支以上队伍全军覆灭?
东方不亮接着道:所以我们签订的是生死合同,贵族家的角斗士训练成本极其昂贵,一支队伍之中,真正角斗士,不过十余人,像我们这些临时雇佣来的人,只不过是前期给那些真正的角斗士当炮灰,消耗对方的体力,所以才叫炮灰合同。不过一旦取胜,待遇也优厚,上一届冠军是完颜家的沙军,所有活下来的人呢,每人奖励了一百两银子,就算战死的,也都有五十两抚恤金。
我看了柳清风一眼,伸出手道,你好,炮灰!柳清风哈哈一笑,你也好,炮灰!
中年人见我们在后面嬉闹,一鞭子甩了过来,打在东方不亮头上,吵什么吵?东方不亮捂着额头,鲜血直流。
柳清风正要出头,连被东方不亮拉住。
来到围猎马场,中年人骑在马上,命令众人站立一排,说,我叫谢龙,外号死神,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天师府黑珍珠军的一员了。记住,你们的角色是,炮灰!你们的任务是,当炮灰!
我嘀咕了一句,被谢龙听到,你,出列。
我站着未动,其余众人向后退了一步,幸灾乐祸的看着我。
你方才说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说教官,我说我有个朋友,名字跟你有些相似。
天底下重名重姓的人多了,何况只是相似,对了,你朋友,叫什么?
我说谢德龙,不过您叫谢龙,你名字里缺了个德。
谢龙点了点头,我缺德,仔细一琢磨,不对,伸手就是一鞭,我随手一抓,稍用力一拉,将谢龙从马上拉了下来,摔了一个狗啃草。
谢龙满身是土,勃然大怒,爬起来,反了你了!
我说教官,我们是来当炮灰的,可不是来斗嘴的。
谢龙眼珠乱转,也不知心里想什么,点点头,想不到还是个刺儿头,等着有你好受的。
不远处有人过来,说谢教头,温侯有请。
我们顺势望去,见围场外面,有一个身穿大红袍的中年人站在远处观瞧,身旁有几人紧随左右。那红袍中年人相貌俊美,皮肤白皙,一脸阴柔模样,若不是早有耳闻,恐怕以为女人了。
柳清风凑过来道,这人武功不低于无姓啊。我点头道,身旁那两名护卫,空安排也都是近一品的高手。就算他落单,我俩联手,恐怕也留不住他。
谢龙小碎步跑了过去,一头磕在地上,给天师大人请安。
温侯说话细声细语,柔声道,准备的如何了?
谢龙说十几名大斗正单独训练,今儿个新招了一批炮灰,有几个刺头,卑职正准备修理下呢。
温侯说,修理下没问题,别弄出人命来,毕竟是花了钱的。好钢用在刀刃上,就算死,也要死在角斗场上。
谢龙连恭顺道,天师教训的极是。温侯交代几句,说要去看大斗们的训练,带着几人离开。
柳清风嘲讽道,这孙子卑躬屈膝的样子,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温侯细皮嫩肉的,听说他擅长双修之法,不会是男女通吃吧。对了,柳清风一拍大腿,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今天出来的匆忙,客栈忘了退房了。还有押金呢。
我说就你那毛躁样,指望你,连年都过错了,我已经托人给大喜捎信儿,让他帮忙看好行礼马匹。
柳清风说,突然想起,你生日好像快到了,本来还给你准备了个礼物的。
我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柳清风竟然要给我买生日礼物!
柳清风挠挠头,也不贵,前几天路过地摊,看到一本《标点符号用法大全》,准备买来送你的。
滚!
我们被安排在围场的东北处的一处训练场,训练场三面高墙,一面是陡峭的悬崖,守卫森严,不怕有人逃跑。
只要我跟柳清风愿意,以我们悟出的空间法则,估计从断崖逃跑,问题不大。但是,如今与武帝的那个协议,让我们不得不静下心来,寻找机会。
到了晚饭时间,我们被带到一处餐厅,十几个大斗在不远处用餐,柳清风一看伙食,我们是普通素菜汤、糙米饭,每人一块把子肉,那边大斗却牛羊肉管够,心中极不平衡,嚷嚷着要改善伙食。
谢龙上前,一把将柳清风饭菜盒打翻,你想造反吗?有几个大斗走过来,看样子都是四五品的高手,杀气十足,上来将众人碗中的把子肉抢了过去,仍在地上。
谢龙一指柳清风,你们听着,就是因为这小子,今天晚上你们没肉吃!
谢龙跟几个大斗吩咐了几句,隐约说,无论里面惨叫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开门。说罢转身出去。
众炮灰看着柳清风,满脸怒意,意思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这么一闹,大家都没肉吃了。
这谢龙倒挺阴险,一上来给众人一个下马威,顺便还把柳清风给孤立起来,本来是大斗来闹事,结果成了柳清风惹事了。
一个满身刀疤的汉子来到柳清风面前,说你小子挺有种的。不知道卵子硬不硬。
柳清风跟众炮灰抱拳道,对不住啊。
刀疤汉子说,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柳清风说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事儿,有屁快放!
柳清风说,我这人有厌食症,必须吃肉才能治。
几个大斗哈哈大笑,你疯了吗。
刀疤汉子说,你得罪了谢教头,还想吃肉,行,我让你吃肉!伸手拿起一根鸡腿,扔在地上,对柳清风道,吃肉是吧,趴地上吃!
我伸手把鸡腿捡起来,顺势一摊污泥中抹了几下,说这么好的东西,扔地上,太浪费了。
刀疤汉子说,你就是今天让谢教头出丑的家伙了。我说正是爷爷,你是什么东西?
刀疤汉子道,老子是屠龙道,有名有姓,不是东西。不对,你他娘的才不是东西。兄弟们,给我揍他。
惨叫声连连,屠龙道被我跟柳清风追着揍,跑到餐厅门口,一边砸门一边喊,开门啊,开门啊!
大门始终紧闭。
几个大斗被我俩也都放倒在地,屠龙道叫的嗓子都哑了,躺在地上装死。柳清风笑着问,我们能吃肉吗。
屠龙道不语。
柳清风从厨房弄了把菜刀,在屠龙道身上来了一下,能吃肉嘛?屠龙道如杀猪一般喊道,能吃,能吃!
柳清风回头望向炮灰,我请大家吃肉啊!众人望着柳清风,目瞪口呆,哪里敢去那肉吃。
我把那个鸡腿扔给他,柳清风接住,来,乖,请你吃鸡腿!屠龙道哭丧脸,说我吃过了啊!
柳清风在胸口又划了一道,请你吃,你还挑三拣四。屠龙道含着泪,把沾满泥的鸡腿吃下去,直干呕。
一会儿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屠龙道说,知道知道。
柳清风这才放过他,几个大斗见遇到硬茬,也不敢说三道四。
过了一会儿,谢龙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怕闹出人命来,不好跟东家交差,推门而入,见到现场情景,傻了眼了。
怎么回事?谢龙问道。
屠龙道说我刚才跟几个新来玩游戏,不小心摔了一跤,弄得满身是泥。
谢龙将信将疑,看屠龙上半身鲜血直流,皱眉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屠龙道望了柳清风一眼,柳清风攥了攥拳头,等了屠龙道一眼,屠龙道吞吞吐吐,不肯言语。
谢龙绷着脸,问你怎么回事呢!
屠龙道诺诺道,大家都觉得我身上的纹身不好看,方才我拿着菜刀修改了下,这样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