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倚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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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三十 玉殒

漫漫长夜竟弹指即过,所有浪漫的人都恨时光如梭,我和月月一直长谈到天亮,我才连哄带骗,哄得她入睡,我也是睡意袭来,回到房间沉沉睡去。

一日无事,直睡到傍晚方醒,起来用过晚饭,便开始静静等待夜幕降临,亥时刚过,杨月便已迫不急待,吵着我带她去,我拗不过她,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带她径往燕王府行去。

北平乃当时繁华一时的大都市,但此时才亥初,街上已无行人,只偶尔有报军情的使者来回奔驰,想是大战初开,弄得人心惶惶。

快步行到燕王府,来到昨晚进府之地,杨月不会武功,我搂着她腰,轻轻一纵便跃过了墙头,杨月轻呼一声,身子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杨月一双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我,道:“沐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居然能像电视里的那样飞岩走壁,太不可思议了。“我微微一笑,摇了摇手,叫她不可说话。

我带着杨月正欲往燕王妃所指的佛堂赶去,却忽地从墙外又飞进来一个人影,我心头一惊,拉了杨月往暗处一躲,只见那人影迅速无比地往大殿方向赶去,我心下好奇,拉了杨月跟在他身后,那人身形婀娜,似是女子,我觉得她身形好熟,便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她显然没发现有人跟踪,只留意前方巡逻的侍卫。

不一会儿,我跟那黑衣女子行到了大殿门口,那人微一迟疑,忽地纵声大叫道:“东方笑,你给我滚出来!”我一听,不由得惊喜交集,这声音正是寻觅近两月未果的张敏儿所发,杨月也是全身颤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屋内众人显也已听到了动静,一齐涌出,当先一人正是朱棣,其后便是东方笑,四方侍卫从四面八方抢了出来,霎时间将张敏儿围在中间。张敏儿傲然不惧,只盯着东方笑,脸上神色看似愤怒之极。朱棣开口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张大侠的千金,你孤身前来,真是好胆量!”

张敏儿道:“我今天来只找东方笑,和余人不相干,东方笑,你仗着有人护你,便想做缩头乌龟吗?”只见东方笑哈哈一笑,道:“张姑娘,你从峨嵋一直跟到这里,我一直没和你计较,你怎么如此不识趣?”张敏儿脸罩寒霜,道:“东方笑,你夺了倚天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杀害玉圣师太,你……我今天要为玉圣师太报仇。”

我一听此言,大吃一惊,那日在少大寺内见玉圣师太嫉恶如仇,虽性烈如火,但仍不失为一代掌门,如今徒然听到她的死讯,不由得心下一阵伤感。

张敏儿越说越怒,“刷”地拨出长剑,便欲挺剑而上,朱棣手一挥,四周侍卫踏上一步,便想群而擒之。东方笑向朱棣道:“王爷,这是下官和张姑娘的私事,还是让下官自行解决吧,不敢劳烦王爷。”朱棣点了点头,但四周侍卫仍成合围之势!我见张敏儿身陷重围,暗暗打定主意,宁可我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得她周全。

张敏儿“哼”了一声,斜剑俏立,东方笑笑道:“张姑娘,若是令尊张大侠在此,我可能还会忌惮三分,但是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我劝姑娘还是回去吧。”张敏儿喝一声:“废话少说,看剑。”右手长剑抖了一下,刷在便向东方笑刺去。

东方笑背上斜插长剑,我定神一看,那剑古意盎然,隐现青气,正是无坚不摧的倚天宝剑。东方笑眼见张敏儿长剑刺到,却不拨出背上倚天剑,斜身闪过,右手五指微张,闪电般欺向张敏儿右腕,却是施展“小擒拿手”欲夺张敏儿手中长剑,张敏儿家学渊源,哪能轻易便让他将剑夺去,右腕疾翻,长剑一掠,险险削掉了东方笑的手指。

这一下东方笑再也不敢轻敌,知道眼前这位少女受张无忌传授,也是身手不凡,但他仍自持武功,和一个年轻女子相斗,不肯出兵刃御敌,这样一来,东方笑最擅长的“独孤九剑”无法使出,武功便大大打了个折扣,张敏儿的太极剑法却使得得心应手,一时间拳来剑往,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我在暗处观看,时时准备挺身相救,身旁杨月却看得津津有味,瞧她那神情,分明像在欣赏一部武侠电视剧。我心想东方笑既不拨剑,那张敏儿一时便危险,因此也不便现身,免得照顾杨月不便。

东方笑剑法厉害,拳脚功夫却非其所长,似乎连武当掌门殷伟凡也比他强些。但他内力强过张敏儿甚多,加之张敏儿太极剑法讲究防御为主,不善进攻,因此两人斗了半天,还是不胜不败之局。

东方笑久斗不下,也知道若不拨剑,终是胜不了眼前这个少女,何况朱棣与一众侍卫在旁,自己身为王府首席武士,这么久还斗不下一个年轻女子,这张脸往哪儿搁?

斗到酣处,东方笑长啸一声,倚天剑出鞘,只听得“嚓”地一声,张敏儿急退三步,三尺长剑已被倚天宝剑削去了一尺有余,张敏儿拿着半截长剑,怔怔发愣。

我一见东方笑拨剑,便知不妙,在杨月耳边说了声:“呆在这儿千万别动。”生怕东方笑一招之间便伤了张敏儿,急跃而出,一把抱过张敏儿。

这一下变故立生,张敏儿固然惊喜交集,东方笑和朱棣也不由得大吃一惊,神色大变。我低头道:“敏儿姐姐,你……你没事吧?”张敏儿一脸喜色,正欲开口,忽地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道:“你还来救我干什么?让我死了的好。”我急道:“敏儿姐姐,我找得你好苦,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张敏儿道:“你有人照顾,还要我干嘛?”我心头一急,心中有千言万语,这时在众人面前却不知从何说起。

东方笑喝道:“嘿嘿,沐阳,你命可真大,少林寺一剑居然刺你不死,佩服!”我笑道:“咱们彼此彼此,你东方掌门也福大命大。”东方笑笑道:“沐少侠,你的称呼可得改一改了,我现在是‘平南大元帅’,哈哈!!”我一愣,道:“这可失敬了,东方元帅。”转头向朱棣道:“养虎为患,王爷真是慧眼识人。”

朱棣道:“这个不劳沐少侠多心,不知沐少侠夜入我燕王府,意欲何为?”我还未开口,张敏儿道:“沐阳,这东方恶贼杀了玉圣师太,抢了倚天剑,你一定要为师太报仇。”我目中精光一盛,看着东方笑,道:“此话可真?”东方笑笑道:“我东方笑既然做了,也没有不敢承认的,玉圣那臭尼姑,我客客气气地给她说借倚天剑一用,她居然不识抬举,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心头暗怒,沉声道:“那你便杀了她?”

东方笑笑道:“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怪沐兄弟你。”我奇道:“我?”东方笑道:“那日在少林寺内,我本来已可取胜,但偏偏使了把寻常长剑,否则你哪有命活到今日?我也不用受那断骨之苦,所以玉圣这老尼姑要怪就只能怪你!”我怒道:“事已至此,你难道还能推脱罪责吗?”东方笑笑道:“其实这已无关紧要,我倚天剑在手,你以为今天你还能活着走出燕王府?”

我冷笑不已,但却不说话,心中念头急转:需得如何保得张敏儿和杨月安全,张敏儿武功不弱,只要我拖住东方笑,她要脱身应该不难,但杨月一点武功没有,那可棘手之极了,偏偏这会儿燕王妃多半已去佛堂相候。

正转念间,朱棣忽道:“沐少侠,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天下,只要你和东方先生助我,何愁大事不成,到时候,荣华富贵,无可限量。”东方笑也笑道:“难得王爷美意,本官也可以不计前嫌,咱们化敌为友,如何?”我向朱棣道:“王爷,我想奉劝你一句,将来天下若是落到王爷手中,我希望王爷不要像现在这般,少做点损人利已之事。”朱棣听了这几句话极是高兴,道:“这么说,沐少侠是答应助我了?”

我道:“王爷是聪明人,朱允文是我结拜兄弟,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的,虽我明知不可为,但我和他八拜之时,早已说定有难同当,王爷,请恕沐阳得罪了。”朱棣兀自不死心,东方笑却道:“王爷,此人武功厉害,他既不肯归顺,须得早日铲除,今日正是良机,请王爷让下官将他拿下。”

朱棣一咬牙,缓缓点了点头。东方笑转身道:“沐少侠,那日在少林寺你侥幸不死,今日恐怕没那么走运了。”我微微一笑,将张敏儿往旁边缓缓推开,喝道:“东方掌门,哦不,东方元帅,出剑吧。”

我盯着东方笑手中的剑,不敢怠慢,我知道他的独孤九剑凌厉无匹,一出手必是厉害之及的招数。

东方笑心知空手非我之敌,一把拨出倚天剑,那剑“铮”地一声出鞘,端的寒气逼人,我不敢大意,虽说我已练了寒热二气的阴阳真气,但倚天剑的锋利实是非同小可,再像上次那样被他刺中,只怕没声没息的便穿胸而过。

正思索间,丝丝寒气,已然及胸,原来东方笑已挺上倚天剑刺出,剑锋未至,剑气已逼人而来,我身子向左一侧,九阳神功凝于右掌,一掌向东方笑剑身拍去,这一掌使的乃是阳刚之气,虽只拍中剑身,但东方笑已觉右半边身子一热,长剑差点拿捏不住,忙心剑回身,脸上神色惊疑不定,决没想到才事隔几月,我的内力便变得如此奇怪。

这次我不容他再有思虑的余地,左手阴掌跟着向他拍去,掌风夹着一股阴寒之气,直扑东方笑面门,上次在少林寺和他相斗,我体内只存有九阳真气,因此拍出的都只有刚硬一路,此后服得“子母龙凤丹”,调合体内阴阳二气,这阴阳二气注入九阳真气后,一则变得极阳极热,另一则变得极阴极寒,端的厉害无比。

东方笑显是对我的阴阳交攻大不适应,不一会便感呼吸难耐,仗着“独孤九剑”奇妙无方的剑招,才得已支持下来,但我此时已大占上风,阴阳双气初次出手,便见功效,但要说能逼得东方笑的“独孤九剑”也施展不开,却非我始料所及了。

东方笑先头把话说得满了,这时见制我不住,反被我逼得缚手缚脚,不由得心头大急,他初为元帅,急于在朱棣面前立功,但这时也觉无计可施,眼珠直转,但也无法与我九阳神功支配下的寒热二气抗衡,东方笑越斗越是心惊,这次倚天剑在手,反而不如在少林寺般挥洒自如,眼见非但不能和我两败俱伤,只怕斗不了多久,便会伤在我的掌下。

东方笑老奸巨滑,我虽大占上风,但也得防他突使奇招,因此也不冒然进攻,只一掌一掌地拍出,稳扎稳打,反正已稳操胜券。酣斗中我又是一掌拍出,东方笑侧身避开,但脚步已微显呆滞,忽地他使了一招“云龙三现”,剑尖颤抖奇快,犹如三把剑突然刺到,我探不清虚实,只得退后一步。

可谁料他一剑逼退我,忽地转身,挺剑往张敏儿刺去,快如闪电,张敏儿正看得入神,冷不防东方笑一剑刺到,这一下迅雷不及掩耳,张敏儿连抵挡的念头也没有,剑已及胸,我大吃一惊,飞身扑上,攻敌之所必救,往东方笑后背一掌拍去,哪知道东方笑刺向张敏儿这一剑也是虚招,正是要引得我心神大乱,出掌不成章法。

我这一掌为救张敏儿,使足了全力,全身也猛扑过去,东方笑不等刺向张敏儿的那一剑使足,便回身刺出,倚天宝剑寒光如电,已向我右边胸口刺到,我身子合盘扑出,已不及定身,眼看便要又一次被东方笑刺中胸口,而这一次他手中拿的,却是倚天剑,天下最锋利的,无坚不摧的宝剑,我内力再强,也只有任它穿胸而过。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地面前人影一闪,一人挡在了我身前,只听“扑”的一声轻响,长剑从那人前胸没入,透过后背,竟穿胸而过。

当我看清是谁为我挡了这致命的一剑时,不由得脑中“嗡”地一声响,刹那间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地,那舍命救我,用自己身子挡住倚天剑的人,正是张敏儿,长剑穿胸而过,便是大罗神仙,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东方笑见此变故,也是吃了一惊,手腕一动,便欲抽出长剑,我悲痛欲绝,见此情景,哪能容他拨剑,右手成掌,划向半空,向东方笑右腕急切而下,东方笑正使力拨剑,我这一掌切个正着,我这掌含了十二分的悲愤,也含了十二分的内力,实不亚于任何刀剑,东方笑一只右掌已被我活生生的切下,手掌还握在倚天剑的剑柄之上,东方笑狂吼一声,跪倒在地。

张敏儿嘴角溢出鲜血,已气若游丝,我不知如何是好,抱着她坐下,手中却是一大把的鲜血。猛听得一声:“敏儿姐姐!”杨月飞奔出来,猛扑上前,人未到,已是止不住大哭出来。

张敏儿脸含微笑,道:“沐阳,你别伤心了,我能为你而死,我心愿足矣。”我也止不住泪水直下,道:“敏儿姐姐,你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我会治好你的。”张敏儿吃力的摇了摇头,转头对杨月道:“妹妹,以后你要好好照顾沐阳,一定要好好对他。”杨月泣不成声,不住点头,不住道:“敏儿姐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张敏儿两眼忽然出现异光,抓住了我的手,道:“沐阳,你我虽无夫妻之实,但在我心中,早已把你当作我的夫郎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一口气转不过来,便欲晕去,我大吃一惊,忙伸手贴在她后心“至阳穴”上,将九阳真气输了过去,张敏儿苍白的脸上抹过一丝红晕,轻声道:“你能不能亲亲我?”

我眼泪直往下掉,内心如绞,低下头去,在她湿润而苍白的唇上深深的吻了下去,在唇边的芳香里,我闻得更多的,却是那让我悲痛欲绝的血腥味,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场面感染,所有人都静无一声,似乎连东方笑,也在沉默中为自己这一剑忏悔。

这一吻好长,我怕她透不过气来,旋即离开了她双唇,张敏儿一脸幸福之色,望着遥遥星空,眼中射出异光,幽幽地道:“爹爹,妈妈,女儿来见你们了,女儿要给你们说,我找到了一个待女儿很好很好的人,他叫沐阳,我和他曾经……蝴蝶谷……”声音越说越低,终于细不可闻。

我呆在当地,始终不敢伸手去探她鼻息,杨月放声大哭,我知道张敏儿已经离我而去了,我再也不能叫她“敏儿姐姐”了,此时我唯一的想法,便是想随她而去,没有了张敏儿,我的人生已没有了任何意义,心中电转了一遍和张敏儿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地快乐,张敏儿总是像大姐姐般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直到在应天她留书作别,我才刻骨铭心地认识到,她对我有多么重要?

脑中一片空白,忽听得杨月叫了一声:“你这恶贼,你不要跑!”我悚然一惊,抬头看到东方笑已隐入人群之中,我胸中愤怒一下窜起,东方笑!是你杀死了敏儿姐姐,眼见东方笑便要消失,情急之下,我一把拨出倚天剑,用力朝东方笑掷去。

那剑如流星赶月般朝东方笑飞去,众侍卫与朱棣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倚天剑,只有东方笑急于脱身,未曾留意,倚天剑疾如流星,疾刺东方笑后心,突然斜刺里冲出两名侍卫,一前一后,想将倚天剑截下,谁料倚天剑削铁如泥,再加上我浑厚无比的内力,只听两声轻响,已穿过两人身体,余势不衰,又“波”地一声轻响,轻轻刺入了东方笑后心,只听东方笑长声惨叫,长剑穿着的三人一齐倒地。

一众人等只看得呼吸一促,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我内心一片狂乱,张敏儿身死,已使我心神大乱,手中的张敏儿身子渐渐变冷,但我还是不敢相信她就这样离我而去,总觉得她会再活过来,既然时光都有倒流,那么死而复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朦胧间只听朱棣叫道:“沐阳,你已杀了我的‘平南大元帅’!我也不来和你计较了,你快快离去吧。”我心头愤怒,双目圆睁,心头一股浊气得不到发泄,偏生是你朱棣触了我的霉头,一刹那间,我豁了出去,哪管你是不是未来的明成祖,大喝一声:“朱棣,要不是你,我敏儿姐姐也不会死,你还我敏儿姐姐的命来!”飞奔上前,一把便抓住了朱棣胸口,一众侍卫大惊失色,但救援已经不及,我脑中全是张敏儿的音容笑貌,怒气一冲,便挥掌向朱棣脑门拍去。

眼看我便要将这未来的明成祖毙于掌下,忽听得一女子声音叫道:“沐阳,掌下留情!”我一愣,手便停在了半空之中,忽见杨月一跃而起,大叫一声:“妈妈!”便向来人扑了过去,我这才看清说话之人乃是燕王妃。

杨月扑进燕王妃怀里,大悲大喜,早已支持不住,晕倒在燕王妃怀里,燕王妃吃一惊,叫道:“月月!!”杨月一晕即醒,抬头道:“妈妈!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我好开心!”两行清泪从两颊流了下来。燕王妃也是激动异常,哽咽道:“月月,妈终于又见到你了,妈想得你好苦。”

看着她们母女团聚,想到张敏儿惨死,我不由得愤世嫉俗,大叫道:“朱棣,我杀了你!”燕王妃见我状若疯狂,大吃一惊,道:“沐阳,住手,你不能杀他!!”我红了眼睛,道:“为什么?要不是他,敏儿姐姐也不会死,你还我敏儿姐姐的命来!”我心志已失,总觉得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可厌,敏儿已死,我恨不得杀尽天下之人,然后自尽。

燕王妃缓缓地道:“你不能改变历史,你若杀了他,你将变成千古罪人。”这话犹如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淋下,不由得颓然放下了右手。燕王妃道:“我知你心伤张姑娘之死,若你执意如此,那也由得你,反正王爷死了,我也不能独活。”朱棣心下感动,叫了一声:“夫人!”燕王妃道:“王爷,这些年来王爷对臣妾很好,臣妾必以死相报。”杨月叫道:“妈妈,你不能死,你要死我跟着你一起死。”又转头对我道:“沐哥哥,你不能让我妈妈死的。”燕王妃轻轻抚摸着杨月的头发,道:“月月,妈此生能再见到你,我已很感谢上天了,沐阳是好孩子,你要好好照顾他。”

我心下紊乱,瞧了瞧燕王妃,又瞧了瞧杨月,双手不自然地放开了朱棣,他们夫妻恩爱,母女团聚,我又算是什么?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算什么英雄好汉,悲从中来,不由得仰天大叫,真是声震苍天,叫了几声,心下稍为好过了一点,却再也不想在此地久留,俯身抱起张敏儿已冷的尸身,一跃而出,众侍卫正欲追赶,朱棣手一挥,喝道:“让他去吧!”杨月大叫道:“沐哥哥,沐哥哥。”我听而不闻,跃墙而走。

我抱着张敏儿的身体,在街头狂奔,此时街上已无行人,我狂奔出城,又在旷野里乱走,天空乌云悄布,不一会儿,已下起了大雨,我不顾大雨淋漓,冒雨狂奔,全身也不觉疲累,只知道抱着张敏儿的身体四处乱走,我心中知道张敏儿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转来了,但我就是不愿放下张敏儿,我到死都不愿和她分开。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我和张敏儿身上早已湿透,但我仍在狂奔,只有用身体上的疲劳才能消磨心中的悲痛,但张敏儿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地在我脑中显现,怎也挥之不去。

我抱着她一直奔到了天亮,大雨却兀自未停,忽地脚下一个踉跄,我站立不住,一跤摔倒在泥泞的路上,顿时满身上泥,我伸出拳头,一拳一拳砸在地上,地上被我砸出一个个深坑,泪眼模糊中,我看到张敏儿的面上还带有微笑,我越看越是心痛,将头埋入砸出的坑中,伸嘴咬着稀泥,却怎么也不平静不了心中的伤痛。

胸中一口浊气无法宣泄,渐渐越积越多,在狂奔了一夜之后,我终于心力交瘁,再也支持不住,仰天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