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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137.铁厂的老娘儿们儿

来到津门铁厂,看哪儿都新鲜.厂人事科的史科长一看来了几位复员军人,二话没说,就把他们分到了原料运输工段.他电话一拨,原料运输工段的工段长祝相起,就来到厂人事科,将他们领去了“渣滓洞”.

“渣滓洞”原来是一个国民党留下的旧碉堡,津门解放后,因它是用钢筋混凝土铸成,太过坚固,所以一直都没有将它拆毁,至今仍是照原样完好无损,现在却成了运输班的工房.“渣滓洞”门前的铁轨上面,停着两辆由东方红拖拉机改装而成的小火车头,因没有熄火,仍“哒哒哒”的响着马达声,打着空转.

祝相起撩起了用作门帘的草袋片子,请新来的师空劲松、曹作嘉和李德庆三人进洞,嘴里高声喊道:

“‘渣滓洞’里有人吗?”

听到喊声,正在“渣滓洞”里睡觉的三位工人师傅,睡眼勐龙地坐了起来,见是祝段长在门帘那儿扒头往里看呐,便齐声喊道:

“请进!”

师空劲松先迈步进洞,见那用手打着哈气的三位师傅慢吞吞的站起身来,他们头上都是歪戴着蓝色镶白边的大沿工作帽,上身穿着破破烂烂的短棉大衣,没系扣子,腰上用破草绳系着襟口,脚上穿着鹿皮面的大头鞋,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不知是从哪里蹭来的黑灰,活象是一群要饭的叫花子,睡在破庙里.再看那碉堡畸角里面,用各色破更衣箱搭成的破床铺,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靠墙处,有六块新砖用稻草盖着,一眼便看出是用它来当作枕头用的.靠洞门边,有一废油桶做成的大火炉,里面全填烧的是大块焦炭,火苗子蹿起有多高,上面坐着一个头号的白铁大铁壶,壶嘴口上“嘟嘟嘟”的直冒热气.

祝段长进了门,便冲那岁数大点儿的师傅问道:

“怎么还少一个?哪儿去了?”

“我在这儿呐!”

随着外面传来的回答声,一个圆圆的大瘪瘪脸从草帘子下面钻了进来,他在用两手挽着枯腰带,显然是刚从“渣滓洞”后面大解回来.

“噢,我给你们介绍认识认识,这位是......”

祝段长介绍完新老双方七个人的姓名后,便托故有事逃之夭夭了.他走以后,七个人便在一起随便地闲谈了起来,趁着师空劲松等人的好奇心,由那大瘪瘪脸领头,天南地北地瞎扯,几个人越聊越熟,竟将这原料运输工段的来龙去脉,甚至于津门铁厂的脾气秉性,都聊了个大概齐.

原来,这运输班是给化铁炉运送铁料、焦炭等的一道关键性工序,按早中夜三个班次,分为甲乙丙三组,他们三个人就被分配在当班(早班)的丙组.这个组的组长,就是岁数稍大的那位师傅,名叫高树泉,因他有一红红的酒糟鼻子头,所以人称外号“高大鼻子”.副组长就是岁数稍绵一点儿的那位白净子,他名叫王文庆,因他个头较矮小,所以人送外号叫“矬子”,家住西市大街天宝路,自小以破烂换娃娃为生,是个城市贫民.那位长成圆圆的大瘪瘪脸的人,大号叫张金榜,他胆子小得可怜,但却不失幽默,爱说个笑话逗人发笑,最善长的是说个荤段子,人都称他为“色大胆儿小”.还有一位,叫孙宝玉,也是个复员军人,高瘦的身条,瓜仔脸,说起话来文邹邹的,就是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当时,“高大鼻子”捡了曹作嘉作徒弟学习开车,而“矬子”王文庆挑了师空劲松作徒弟学习开车,就剩下李德庆自然而然的就成为张金榜和孙宝玉的徒弟了.

因是头一天上班,组长“高大鼻子”只叫三人熟悉熟悉厂里的情况,到仓库领领工作服、工作鞋、工作帽等劳保用品,到食堂和厂部等地转一转,认一认门、认一认道,并没给他们安排什么实质性的工作.三个人只觉当工人就是与当干部不一样,朴实无华、朴素大方,样样都好,“要不说工人阶级伟大呢?”

中饭过后,七个人从食堂回来,路过化铁炉平台,见一大群工人围在台前观看工人打架,便钻了进去,也想瞧个热闹.就见几个穿着工作服,戴着镶蓝色镜片工作帽的女人在那疯吵乱骂.李德庆问张金榜道:

“张师傅,这女人是哪儿的?怎么还冲着那么多男人打架?竟不怕寒衬?”

“咳,这是化验室的那几位‘母老虎’又再吵架,疯吵乱骂是她们的强项,属平常事!小菜一碟,等你来的时间再长一点儿,你就会明白了!”张金榜又趴在李德庆的耳边悄声说道:

“都说铁厂的爷们儿野性,其实,铁厂的老娘儿们儿‘野’字上面得加个‘更’字!”

孙宝玉道:

“你听,你听!这是女人骂的话吗?”

就见那高挑身材,扎着长辫子的女化验员,用手指着那中等个头留短发的女工骂道:

“靠,靠你的......”

“另一个则回骂道:

“你靠,你靠,给你靠!你拿嘛靠?你有......”

“你把你的XX里头给靠......”

“你的XX里头才跑火车呐!......”

师空劲松听她俩骂得实在是太粗野了,连男人平常都不敢涉及的领域,她们都用骂街的语言描述得十分露骨,可那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里头,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去制止,不知人们当时是一种什么心理再作怪,心中很是忿忿不平,便想走近前去把那俩个吵架的女人拉开.忽然,从人丛中挤出一个人来,径直朝那两个女人走去,没等说出一句话来,就吓得那俩女人,象蚝子见了猫一般,立时就止住了骂声,乖乖地站到一边去了.师空劲松感到奇怪,想看个究竟,但那男人却仍站在平台上不说一句话,只拿脸面向着她俩.过了一会儿,他见她俩不再吵不再骂了,便忿忿地回转过身子,走下梯来.师空劲松这时猛地一下子看清了他的脸面,遂大吃一惊,只见他,满脸都是疤痕,俩眼瞎了一只,两耳只剩半只,鼻子没了,只有两个孔洞,也没看见有嘴唇和胡须,那纯粹是一张极端恐怖的面孔.在看他双臂,空着一只袖子,另一手臂,只拳着两只半个手指,竟是一个残废的人,却见他下楼梯的样子,左晃右晃,分明是一副铮铮铁骨.师空劲松忙问师傅王文庆道:

“王师傅,您看那是谁?怎地如此厉害?”

“他,哈,周主席!”

“周主席?”

“对,他叫周四海,原本是一个刚结了婚的,非常帅气的小伙儿,前年,化铁炉出铁水,铁包的销子突然意外断裂,致使铁水外溢,当场死了三人,周四海瞬间被削掉一臂一手,并被铁水洗了脸,你看他耳眼鼻唇等处几忽全无,身上体无完肤,烧伤面积达60%以上.当时被拉到医院抢救,生命垂危.一年后,他楞是凭着他坚强的意志和坚韧不拔的毅力挺了过来.病愈出院后,他不愿意在家歇工伤,竟拖着残疾的身体做群众工作,被大家心服口服地选为工会主席,所以,人家都称他为周主席.刚才吵架那俩女工一个叫顾美娇,一个叫孙丽艳,骂大街骂的十分在行,人们都称那顾美娇为‘母大虫顾幺嫂’,城那孙丽艳为‘母夜叉孙老娘’,可见.她们都是称王称霸的了得人物.可周主席一来,她们便无地自容了,如果再骂下去,不就是在骂那周主席了?所以,他所到之处,就是那些坏尕尜们的剋星.”

“喔!了不得,了不得呀!”师空劲松直着俩眼,心道:“他已对女人的蛮横无理无所畏惧了啊!”遂无比感叹地说.

“现在天气冷,他还可坚持,若是夏天啊!那他可就受了洋罪了!”高树泉插嘴道.

“怎么?受什么洋罪了?”师空劲松奇怪地问.

“他身上都是结的伤疤,几乎就没有汗毛空了,夏天出不来汗,只好成天在水里泡着,否则就得把人给憋死,可受罪了!”

“哊!那他应去北戴河疗养才对!”

“听说厂里就是让他去北戴河疗养的,他说什么都不去!”

“唉!真是难得!”

几人见周四海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了厂部大院的拐角处,围观的工人们也都散去,便一边议论着周四海的往事,一面遛达着回到了“渣滓洞”.

第二天一早,师空劲松早就来到“渣滓洞”,见王师傅与“高大鼻子”来得更早,已经与夜班的甲组进行完了交接,正在检查车辆.师空劲松抓紧换好工作服出来,王文庆说道:

“师空师傅上车!你跟我给化铁炉顶一趟料去,完了活,我教你怎样跟车.”

师空劲松道:

“王师傅,您太客气了,我是您的小徒弟,今后别师空师傅师空师傅的叫,叫小师就行!”

说着,师徒俩个就上了车头.坐好后,王文庆将车头启动,小火车象老牛般爬行,那发动机下的链条“呵嘣嘣”的响,等车变到二挡时,车身略见平稳,但见那车头烟筒上,“吐吐吐”地冒着黑烟,那黑烟扑面而来,直把那前窗玻璃溅了一片黑油星子.师空劲松急忙用棉纱将那黑油点子擦掉.心想:“刚到部队时,听老兵说,抗美援朝初期入朝作战时,最早使用的雅克18飞机,不也是噗噗地向外喷油吗?哼,这车头比那飞机也强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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