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辛五爷年过七十
自从厂里放假以后,师空劲松每天早起都去新开河河边,遛遛桥头岸上的新鲜空气.有时去中山公园,有时去广场,最近他看中了津钢公园和西沽公园,因为那里练武术的人特别多,高手如云,随便就能看到好的玩艺儿,于是他就多去了几趟.
那一天是星期日,他去津钢公园遛早,远远的就见靠二医院的网墙边上,围着厚厚的一圈人,便挤上前去观看,就见人圈正中露出刘纪荣的身影,他正与一个黑壮汉子在频频交手,正打得难解难分.
那刘纪荣他从小就认识,小时,津门镇成立红旗武术学校时,他曾在这津钢公园里拜沈庄子的张三爷为师,练习保卫拳,口里唱着当时最为时兴的抗美援朝歌曲:“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而刘纪荣则拜董子扬为师习学少林拳法,董子扬字夷太,人们都称他董夷太,年轻时在永兴镖局当过镖师,善长散打.师空劲松记得刘纪荣是董夷太的得意门生,武术练得最为出色.
他两眼紧盯着那黑壮汉的动作,见他基本上使用的全是地躺拳法,而且他那拳路是那样的面熟.他继续漫无边际地回忆着,突然,他想起自己于八年前,曾在中心公园里见过此人.那时,此人正与拦手门门人李亭吉一起打弹跳,练基本功,在练拳时,此人专门练过此类拳法,对,没错!就是他.李亭吉就住在王连贵家的对过院里,他曾与李亭吉提起过此人,李亭吉告诉他,这个人的名字叫哦,叫刘洪昌!曾于60年代拿过地躺拳的第一名,也是练醉拳的.
他正想挤到人圈中心去,好与刘纪荣打声招呼,以后就来津钢公园里同他们一起玩儿,一起切磋武艺.忽然,他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拍打他的肩膀,则回过头去瞧看.呀!原来是天穆村的辛五爷辛宜民.辛五爷摆手让他出来,他便随辛五爷挤出人圈跟着来到园内三岔路口处,见地上摆一口大铁刀,那刀头用银白色瓷漆漆得闪亮,配上金黄色的吞口和红彤彤的刀舌缨穗,不仅漂亮,而且英武.
辛五爷年已过七十,身高约有一米八左右,身板硬实,头大面方,膀阔腰圆,留一把雪白的胡须,说话声若洪钟,站直身躯喜两腿叉开,远远看起来,活脱脱象一个门神尉迟敬德近出看,更象老将廉颇再世.他平生就爱好个舞刀弄枪,这口刀就是他精心打造的心爱之物,虽只有60斤重,他仍可将他舞转如飞.
“你父亲可好?”辛五爷问道.
“好,早回北京去了!春节只在家呆了五天,椐说最近因武斗,伤者如云,忙得不可开交!”师空劲松道.
“上回给刘蜀豹帮场子,刘蜀豹可风光到天上去了!”辛五爷提起旧话.
“谢五爷可好?”师空劲松见到辛再民就想起了“谢一吨”.
“他久占中山公园,前些日子我还看到他了,那老头腰板总是那么硬朗,不爱有个病,有个灾的.哎!今儿你是歇班?”
“歇什么班呀?武斗闹得这么厉害,厂子都停产放假了,哼!以后就不愁没时间练功了!”师空劲松苦笑着说.
“可不?前两天,609厂闹得多厉害!那开拖拉机进攻厂门的司机,被打死了,可惨了,血糊浏烂的!哎,听说你们有个师兄弟,身披九节鞭,手拿三节棍,头扎软包巾,冲锋在前,可威风了!”辛五爷聊道.
“您这只是道听途说而已.谁敢那么不要命了?”师空劲松接口道:
“辛五爷,您这口刀,太漂亮了,这么沉!是您从天穆村运过来的?”
“不!是我孙子辛保国替我用车运来的,就存在公园门房边那空房里,你如来的早,跟门房的李大爷一提我的名字,他就拿钥匙给你开门,练完了再放回去,不就得了?方便!”辛五爷叮嘱他说道.
“好,您先走一趟,热热身子?我陪您老玩儿玩儿!”
等辛五爷与师空劲松练出了一身汗,练舒服了、练美了,也都拾掇利落了,时间都已快上午10点了,师空劲松告辞了辛五爷,蹬上自行车奔南市方向走去.师空劲松的姑妈朱玉凤家,就住在南市慎益街,共和戏院后身新华里2号的楼上.自从上次他将他家与姑妈家关系的始末根由,向母亲细细问清之后,他一直想来姑妈家看看,再加上表兄王承森与二姐夫曹艺铸前几日来家,谈到小盛春遇难的事之后,更增添了他对姑妈家的担心,因他不知剧团里到底闹成什么样子.
他刚来到共和戏院前门,见门前贴着“彻底批判XXX反动权威,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大横标语牌,不知共和戏院又被谁用来作为开哪个倒霉蛋儿的批斗会场了,便急急忙忙将自行车拐进胡同,走进2号院门.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二楼,一进屋,就见姑夫王斌珍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姑妈与二表姐王淑兰坐在椅子上聊天.表姐看见师空劲松进屋,便惊喜地问道:
“咦!劲松,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们了呗!”
便赶快与他姑夫和姑妈打招呼.他姑妈用手拍拍床沿,示意让他坐下.师空劲松边坐边问表姐道:
“嗳,二姐,今天怎么有闲功夫来这儿,莫不是有事?”
王淑兰笑笑道:
“真叫你猜着了,我才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呢?今天,铁生他四叔曹艺昆从郑州来看你姐夫艺铸,赶巧赵玉博就是赵松樵的孙子在建新唱武生的那个,也来家找你姐夫聊天,都凑在一块儿了,艺铸打发铁生来家请他大舅过去陪他们喝酒,铁生躇他大舅,不愿意来,我只好亲自出马了,这不?承森不在家,也不知是出去干什么去了,你姑妈让我坐在这儿等会儿,我们娘儿俩正聊些最近街道上的事呐,正好,你就来了,干脆,你就替承森去呗!也省得我白跑一趟!”
正说着,里屋门一开,王承森的媳妇许文佩表嫂走进外屋,说道:
“唷,表弟来了,我说二姐跟谁说的这么热闹呢?赶情是你!表舅,舅妈都好吧?”
“好,都好!”师空劲松欠了欠屁股.接着问道:
“表嫂,我表哥出去了?”
“嗨,承森平常不在家呆着,快吃饭了,也就该回来了.”
正说着,承森推门进来,抬头一看:
“咦!二姐,表弟,你俩怎么来了?”
王淑兰笑道:
“这是我的娘家,我怎么不能来?”
坐在床里的王斌珍整开俩眼笑道:
“她们都在等你呐!你二姐夫家的老四曹艺昆来了,正赶上赵玉博也来看艺铸,你二姐来请你去凑趣喝酒,你去不去?”
“您老人家去不去?”承森问道.
“你爸不去!”老太太朱玉凤接口说道:
“你们年轻人的事,他老头总掺和什么?你跟小松与你二姐一块儿过去不就行了?行了,行了,别再说了,那边儿人还等着呐!别啰唆了,你仨快走吧!”
三人告辞家人从屋里出来,王淑兰说道:
“你俩骑车子,先走吧!我随后就到.”
于是,承森哥儿俩边走边聊,承森问道:
“表弟,艺铸他们家的老三曹艺昆你见过吗?”
“没见过?”
“那我告诉你,艺铸他们家哥仨,老大曹艺斌,在东北大连京剧团挑大墚,唱老生老三曹艺昆在河南也是干文艺界的,有文化,有理论,能写能演,是专门写剧本的,那叫哦,剧作家.头几年他上这儿来过一次,这次是他老娘在这儿,便接长补短的来看看,再加上,受了点儿运动的冲击,自己又不愿意找气,正好,躲出来顺便散散心.至于那赵玉博,自打小我们就是好朋友,无话不谈,前几年,他好象就跟长在玉铸家里一样.关系搞得特好!”
俩人说说笑笑,来到南门外大街恒足里二号门前,下车进院.见曹艺铸的大公子曹铁生正与一个弟兄在院里练功.曹铁生一看请的人到了,便躬身打招呼道:
“大舅,表舅,您来了?”又对那个后生说到:
“二生子,这是我大舅和表舅,你见过了啊!”
“大舅,表舅,您来了?”
“噢,练吧,练吧!”
正这时,曹艺铸、曹艺昆和赵玉博听到动静,便从屋里迎了出来.艺铸笑道:
“嗳!劲松表弟也来了!好!来来来,艺昆和玉博,我来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这位是淑兰的表弟,大号叫师空劲松!”
师空劲松上前与曹艺昆和赵玉博热情的握手.只见曹艺铸又指着曹艺昆和赵玉博介绍道:
“劲松表弟,这两位,一个是我四弟曹艺昆,这个便是我的好朋友赵玉博,来来来,咱们都进屋里坐,屋里坐!”
进到屋里,地上摆着八仙桌子,桌子面上早已准备好了四凉四热八个菜,两瓶山西老白干.老太太正在往桌子上摆放着酒杯和筷子.
“亲(音庆)娘好呀!”“老人家好?”
承森哥儿俩连忙打招呼问好.老太太扭头笑了,连说:
“好,好,好!好极了!嗳,孩子他妈找你们去了,都出去半天啦,怎么你俩才来?”
承森急忙接过话题答道:
“我临时有点儿事出去了,正巧劲松来了,我一回家见二姐在等我,我连里屋门都没进,就赶快跑来了.”
这时淑兰正推门进屋,便对曹艺昆和赵玉博道:
“这是我表弟师空劲松,认识吗?
艺昆和玉博连忙答道:
“刚才艺铸给我们介绍过了,虽初次见面,看那气脉,也象是个练家子!”
“嚯,他武功好家活的!”艺铸咧吃吧嘴地说:
“我的一趟剑,就是跟他学的,漂亮极了!”
“快坐下喝酒吧,看菜都凉了!”老太太催促道.
曹艺铸端起酒杯刚要举杯敬酒,就见承森两眼发红,便问承森道:
“怎么?又想起‘猴哥’(指小盛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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