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凡事,总有个定数
“说起这‘星期六’,原来他是一名哑吧弃婴,自小被我师姐从外捡来养大,因口不能言,所以家里家外的粗活都归他打理.师姐特喜欢看小说,有一次她看<鲁滨孙漂流记>,见小说中的鲁滨孙把在孤岛上被救的土人取名为‘星期五’,觉的很有意思,便也学着鲁滨孙的样子,独出心裁地给哑吧起了个名字叫‘星期六’,由于大家凡事都找他,天长日久,叫来叫去叫顺了口,所以人们也就不记得他原本是没有名字的.”
“后来呢?”
贺甯急着想知道有关他爹治病的情况,就有意的将话题往下情方面引.师空剑非常理解他着急关切的心情,便话锋一转直截了当的说道:
“简断捷说,我花十来天办完了老闆交给我的公事以后,就假以回家探亲的名义,让‘星期六’拉着药品货物先回北京,我自己一个人就直奔你家而来.我与星期六是九月九日早上十点在龙泉峪分的手,从龙泉峪向西到西楼,再由西楼走小路,过边墙子村到老峪沟,转向北就是禾子涧你们家,抄近道前前后后是二十来里地,我是差十分十二点到的你家,本想到家进门就吃饭,可一进家门我就傻了眼.你娘见了我来了就大哭不止,说不出话来,你爹肚腹朝上仰卧在床,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他那脑袋肿得象麦斗一般,肚子胀得如同一个大气球,用手弹敲,声似鼓鸣.我一看,玄了!你娘把妝裹衣都给你爹换利索了.我二话没说,搬个破凳子坐那儿先给你爹把脉,发现他脉虽数却未见代结,生死窍未闭仍八脉相通,遂唤:‘师兄,小弟来了’,你爹听见我声,随将两眼睁开,一眼便认出是我,遂欲张口说话,我趁此扒开他嘴巴,见他舌红而苔黄,口臭难闻,我就断其肠热炽甚,病邪已入脏腑.但,神清精盛,只是肠梗截阻,致使正邪剧争,此乃阳燥亢盛的里热证候。”
楼海亭听师空青峰最后光谈那些听不甚懂的中医术语,如听那算卦先生胡乱白乎一般,早就不耐烦了,便赶忙插话催促道:
“大哥,你捡那通俗易懂的话,简明扼要的说给我们听,或干脆要个最后结果,省得这样憋得我好心焦,好不好?”
师空剑听了,苦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接口说道:
“好,好!前几天,我与星期六在千家店街上闲逛药店,见硭硝好买,不要证明,便买了三两带在身上.没想到,此次德明兄患病正须此药方能救得他性命,看来,无论甚事,冥冥之中总有个定数.”
“怎么哪,爸!”
师空劲松好奇的问了一句.师空剑随即答道:
“后来你贺大妈跟我叨叨,说你德明师伯已有三个月没有结下大便了,前几天上街赶集买回了两瓶果导片和十个开塞露,两天用完后,他肚子竟然纹丝没动.我听后推断,他定是食了粘滞之物,所患风拍食之疾.自古医家有言,不下虎狼之药便治不愈绝症.你师伯病已至此,奄奄一息,性命攸关,什么全已等不得了.此非硭硝为君猛力将肠堵打通,否则,你师伯定无生还之理.你想,你师伯之病如不是我来,谁又能识得此病?此一也!如有他人能识得此病,但,凡与你师伯无过命之交情者,谁肯下此虎狼之药?此二也!虽有人敢于担此风险,可那硭硝之药向何处去寻?此三也!即便有人能够有处寻学来那硭硝之药,可那深山老林,动则步行几十里往返,那时间便是性命,你师伯可还能等得?此四也!因此,我才想,我为甚在此时正好来此燕山沟里办事?又为何时时想着念着回家来看望兄嫂?这些也就罢了,怎地事前碰巧买得硭硝每天带在身上?这不是冥冥之中有个定数,还是什么?”
师空剑这一番话说得邪乎,让戴紫姜,于锦城,楼海亭,马兴宜,孙吉顺,孙祖阴等等,那些老家伙们沉默不语,似乎都在细细地品咋着这故事其中的奇特滋味.
神力小霸王孙叔广,他一直都在认真地听师空剑说他解救贺甯父亲的经过,听得入神.越听越觉得师空劲松他父亲师空剑这个人,深不可测.让他感受最深的,就是今天上午,当那贺甯在演艺场内用细竹杆凭空将红砖打碎之后,趾高气扬的在演艺场中来回叫号,这一举动将所有在场的练家子们,可以说是羞辱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在那演艺场的中间地上,“啪”地一下,马上就裂开一条两丈宽的大口子,人们把脑袋瓜子一蒙,两脚一跺,纵身跳下去就得了.此时,孙叔广的气性也不比别人差,心里边更是懊恼到了极点.但没办法,功夫这玩意儿来不得半点儿作假.俗话说,“要想人前显贵,必须在背后受罪.”
大家正在那无计可施的节骨眼儿上,忽然间,从天上掉下一个师空剑,他一出现,就随随便便用了个小鬼吹灯的绝技,将那万分被动的局面猛地翻了个个儿,孙叔广这阵儿,精神“唰”地也为之一振,早把那让人懊丧到家的烦恼,给忘得一干二净.他从心眼儿里对这位从天而降的飞来之客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可以说是充满了对他的无比崇敬.后来,发现他原来竟是师空劲松的父亲,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恨不得马上就能找个机会与这位大侠亲近亲近.万没想到,他这个人,不但武艺高强,竟还懂得医道,而且还敢给将死之人下“虎狼之药”,治那人世间所不会诊治的绝症,“哈!真乃奇人,神人,贵人也!”他现在,忽见大家都又在沉默不语,于是他便乘此时机,规规矩矩地将师空剑身前的酒碗端到师空剑的眼前道:
“师空叔,请用酒!我有一问题请教,从刚才我就听您讲,硭硝长,硭硝短,我不知这硭硝是何等名贵药品,能如此重要?”
“非也!硭硝并不是什么名贵药品,它产于盐卤之地,很象盐。农村多用于熟制牛马皮,价钱很便宜.我购此原为制“白龙散”,点眼用,可医多年翳障。此物能通肠梗,消鼓胀,虽孕妇难产,死胎亦可拿下!”
“噢,原来如此!听您这么一说,那您肯定是给德明师伯将那硭硝服了下去?!再后来,他的病就好了,是吗?”
“嗯!没错!”
师空剑伸手将酒碗从孙叔广手里接了过来,边回答他的问话,边招呼众人一起喝酒道:
“来来来,大家喝酒,干杯,不,干碗!哈哈哈哈!哎,于老弟,喝酒!喝啊!”
众人见他劝酒,似乎都从沉睡中醒过来一般,立即应和他道:
“对,对,喝酒,干,干!”
酒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小的给老的斟酒声,谦让声,酒碗相互碰击声,说笑声,赞叹声,此起彼伏.师空剑喝了一大口酒,觉得这酒喝的,有了点儿滋味,便将酒碗放下,欣欣然赞道:
“这衡水老白干喝着还真不错,这就是享受啊!”
师空劲松听了,不由得吐了一下舌头.原来,他从一开始喝酒,暗地里就给他爸数着哪,到现在为止,不算刚才喝的那一口,师空剑已经喝了十二大碗酒了.这十二大碗酒下肚,甭说是酒,就是白开水也该撑死了.那这十二大碗酒到底哪去了呢?师空劲松正在那儿纳闷儿,耳朵里又听到他父亲在说什么“这衡水老白干喝着还真不错”,闹了半天,他才刚刚喝了个开头.所以,他不由自主的吐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觉得他父亲是不是有点儿神了?他想到这,赶快拿筷子给他爸往菜碟里夹了好多各种各样的菜品,希望他能多就些菜吃,好把酒压住.
师空剑看出了儿子的用意,便用温情的眼光看了一眼师空劲松,以示赞许.随之,他话接前文,冲着贺甯继续说道:
“方才我说,‘无论甚事,冥冥之中总有个定数’,就是说你父亲的病虽然很重,但是,命不该绝.当时,我让你娘给我倒了少半碗白开水,将三钱硭硝化在水中,马上给你爹灌下肚去.便赶快找来你家洗衣用的大小搪瓷盆两个备用,随之又叫你娘找出家中的小米些许,到灶下烧火去熬米粥.我便静守在你爹身旁形影不离.从中午十二点一刻给你爹服下药后,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我就听你爹的肚腹里如雷鸣一般响叫,片时,声响加剧,肠胃竟如开锅一般.我与你娘将你爹架到炕边,将大盆摆在下方用以接便,刚刚备好,只听‘哇’地一声过后,‘哗哗’之声如瓢泼大雨,倾刻,两大盆稀水般污秽粪便盈满.就见你爹全身浮肿全消,瞪时,他的两胳膊两腿及前胸就显现出骨瘦如柴之状,那肉皮松松的只包着骨头.你娘见了,止不住泪如雨下.我让她莫哭,先盛一碗小米粥来,一定要将米粒箅去,最好加一匙糖来.时间不大,你娘端粥来,我扶你爹半坐喂下,须臾,你爹面色渐缓,气力大增,便可与我讲话了.”
师空剑说到此,众人都舒了一口长气.贺甯忽然离席,又重新跪在师空剑面前,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
“再次感谢叔叔搭救我爹的救命之恩,小侄今生定当补报”
说罢,站起身形,近前又给师空剑满斟一碗酒,用双手捧在眼前,递给师空剑道:
“请叔叔喝了小侄敬叔的这碗白酒,小侄还有话请教叔叔.”
随之,又将自己桌前的那碗酒端起,道:
“此酒我奉陪叔叔喝了,我当先饮!”
紧跟着,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师空剑见贺甯诚心敬酒,心中好不喜欢,也一鼓作气把端在手里的酒喝了个底儿朝天.贺甯把桌上酒墰提了近来,又要给师空剑的空酒碗斟满,师空劲松见了,赶忙将他爸手中酒碗抢了过去,口中喊道:
“爸,你这是喝的第十三大碗酒了,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就凭您这身块儿坯子,骨头比钢还沉,一旦喝醉了的话,谁能背的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