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大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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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龙争虎斗 (1)

第 七 章  龙争虎斗 (1)

林彦悠然醒来,感到眼前膝陇,浑身无力,不由自主吁出一口长气,哺哺他说:“我好疲倦。”

他听到脚步声,转脸凝神注视。谢谢天!他眼前的云雾消失了,视力逐渐恢复,终于看到一个清秀的面庞出现在眼前。再定神观看,是个白衣飘飘的小书生。

“恭喜,你清醒了。”小书生欣然他说。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临潼南面的山区,东北那些山岭就是骊山。想要到华清池,得走上好半天。”小书生在床畔的木凳坐下:“这里是一座孤零零的农舍,宅主人姓葛。左面两里地有一条小径向西北走,十余里便是灞桥镇。。

“哦!是你救了我?”

“是的,你中了百毒头陀的百毒飞雾,和三枚七步追魂针,目下针已离体。你已经昏厥一天一夜,目下是午后申时正未之间。”

“谢谢你。请问兄台尊姓大名?在下林彦。”

“小生姓白,名玉如。”小书生微笑,右颊隐现笑涡:“我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将你救到比地来调养。”

“在下感激不尽。哦!百毒头陀的奇毒,据说只有他自己配制的解药方能化解,白兄……”

“那贼和尚就会吹牛,我的丹药不是灵光得很吗?不过,药的解毒性是慢了些,所以你在十天半月之内绝难复原。来,先喝口水,我去请葛老伯替你准备些食物补元气。葛老伯也是行家,他不但会治伤,也会采一些去毒安神的草药,这一天一夜,真也亏他费神呢。”

白玉如出房,他想坐起来,可是手脚发软,头重脚轻,右股仍有隐痛,连抬头都感到困难。

“我像是废了。”他自言自语,放弃坐起来的打算。

痛苦的感觉令他想起了江南的家,那三代同堂其乐融融的温暖的家。也想起了安阳故乡,雄心已葬壮志沉埋的荣叔,正在等他胜利归来。

而他,似乎也在向残废瘫痪的路上走。

他意念飞驰,想得很远很远。人在缠绵床席时最感寂寞,寂寞是雄心壮志的大敌,坚强的一面被软弱所取代,平空生出苦闷的无穷感慨。

“我是一个失败者。”他心中在狂叫。

是的,一个寂寞的失败者,不管他是否有勇气承认,事实已给了他明确的答案。来到陕西已有不少时日,他到底得到了些什么成就?虬须丐依然音讯全无,他不但有茫茫然无倚无靠的感觉,而且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在心头。直到如今,他不但没见过梁剥皮,甚至连毒龙也未见过面。而他却几经挫折一而再几乎丢掉性命,想起来真令他泄气,大有前途茫茫凶多吉少的感慨。

白玉如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思路和冥想。

白玉如将碗匙放在床头的长凳上,微笑着向他说:“小米粥,你只能吃这些东西。我不能够扶你起来,要吃,你得靠自己起来。我的解毒丹药不太对症,唯一能支持你的,是你的 信心。如果你绝望,你将永远爬不起来。”

“谢谢你,我会爬起来的。”他说,尝试挺起上身:“我如果躺下去起不来,梁剥皮他大概会乐死了。”

手能用力了,腰干也可以动了,几经努力挣扎,谢谢天!他坐起来了。他感到头脑昏晕,眼前发黑,虚脱的感觉几乎击溃了他的信心。出了一身冷汗,他已可调和呼吸了,痛苦的浪潮逐渐退去。

“这毒和尚的毒药好霸道。”他犹有余悸他说。

“何止于霸道?那简直是恶毒。”白玉如说:“我不知你练的是哪一种奇功、也许是你的体质与众不同。贼秃的七步追魂针中者无救,绝对走不出七步,毒一发便不可收拾,彻骨奇痛必可令人内腑崩裂的。而你,却走了十步。我想,你一定是个铁打的人。”

他伸出发软发抖的手,慢慢地端起了碗,握稳了匙,喝了一口小米粥:“白兄看到在下交手的经过了?”

“只看到后一半。”白玉如在床边坐下:“你一剑震碎了三支剑,可知道三剑的主人是谁?”

“不知道,好像是三个年约花甲的老人。”

“那是华阳三妖,魔道中最可怕的魔中之魔。”白玉如摇头苦笑:“你吓破这些人的胆了。勾魂鬼手迟迟不发令动手,就是要等这三个老魔赶来。二十年前狂剑荣昌在四川成都与三妖决斗,以一敌三激斗一个时辰,最后仅击中大妖一剑,可知这三个老妖的艺业,的确名不虚传。而你……林兄,你真是狂剑荣老前辈的弟子?”

“当然不是。”他说。他并未撤谎,荣叔并未收他为弟子,两人叔侄相称,他的师父是天痴钟离云玑。天痴在江湖闯荡为期甚暂,天下间知道天痴的人少得可怜。

“那……林兄深藏不露,艺业深如瀚海,不知受业于哪一位高人?”“艺家自传。”他盯着白玉如微笑:“白兄呢?”

“抱歉,不能告诉你,免得替师门丢脸。”白玉如也自不转瞬地盯着他:“我喜欢看你发威时的豪气,装傻挨揍的可怜相委实不敢领教。”

“人有时不得不装傻。”他说,喝光碗中的小米粥:“谢谢你……”

“客气客气。要不要再添一碗?”

“不能吃得大多。”他向后一靠:“不是谢你的小米粥,是谢你吓走石和尚的事。”

“哎呀!你果然是安阳桥头那位可怜虫。”白玉如大笑:“嘻嘻!难怪那么面熟,用话一探你便原形毕露啦!听说你劫了石和尚不少银子,是为了那一顿揍?”

“就算是吧,他总不能揍了我一顿而不受惩罚,对不对?白兄到陕西来有何贵干?小心石和尚那些人向你报复,你最好少露面。”

“来陕西看看世面,他们找不到我的。”

“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帮你对付梁剥皮?抱歉,我对此事毫无兴趣。”白玉如一口拒绝。

“哦!我大自私了。”他长叹一声:“也许我有点心灰意懒,想拖你下水,真不应该。 梁剥皮实力之雄厚。出乎意外地强大,即使多一两个人对付他,也是在劳心力。哦!我会残废吗?”

“这……也许不会,十天半月以后便可知道了,我的避毒丹加上葛老伯的草药,我有预感你必能恢复健康。你放心调养,我准备留下来照顾你。”

“谢谢你,白兄。哦!可否请葛老伯前来一趟,一申谢忱聊表寸心。”

“我出去看看。”白玉如说,动手收拾碗匙:“葛老伯这人有点怪怪的,不大愿意说话,也许是上了年纪吧。老年人而又孤零零,有点怪是不足为异的。”

葛老人已年届古稀,行动迟缓,似乎有点耳背,右脚也有点不便,似乎不愿意说话。

一连三天,白玉如足不出户,照顾林彦的起居,两人十分投缘。白玉如估计林彦十天半月起不了床的,但林彦在第二天便可以下床活动手脚了。

这天近午时分,白玉如进房向他说:“林兄,看样子,你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我不能久耽……”

“为了我的事,可把你耽误了。”他真诚他说:“这几天多蒙照顾,兄弟铭感五衷,容图后报。兄弟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不耽误你了,白兄,咱们能再见吗?”

“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的,咱们后会有期,请自珍重。再见。”白玉如抱拳一礼,含笑而别。

葛家的宅院北面,是一片麦地,间或生长着一些小树丛,三五株果木,小径向西北延伸,可以到灞桥镇。

南面,几乎全是荒野,以往是相当肥沃的良田,由于外逃或他迁的丁户日多,许多的良田都变成荒野了,野草杂树丛生。三里外便是丘陵起伏的山区,小山与东面的骊山,形成一连串林深草茂的蔽地。

白玉如易装出门,衣尾掖在腰带上,头发挽了个道士懒人髻,脸色僵黄,一张小芦席卷住了剑,辞别葛老人奔向灞桥镇。里外的另一栋农舍中,两个村夫打扮的人正在向农舍主人攀交情。一名青衣人在屋外远眺,目光落在葛家,看到一身白的白玉如走向漏桥镇。

次日已牌左右,三名村夫接近了葛家,两人上前拍门。葛老人正在屋后的小厨煎草药,匆匆出外拉开柴门,冷淡地问:“诸位有何贵干?”

“老伯、咱们往南进山,脚下乏了,想向老伯讨碗水喝。方便吧?”

“厅里有茶。”葛老人闪开说。

“打扰打扰。”

一人留在外面,两人随葛老人入厅,一人抢过桌上的大茶壶说:“我们自己来。”

“老伯府上好像没住有几个人。”另一人一面喝茶一面信口问:“收成怎样?牲口兴旺吧?老伯贵姓?”

“姓葛。”葛老人只答复最后的问题。

两双怪眼不住打量屋四周,锐利的目光说明他们不是村夫。

“往南可到何处?”村夫问。

“到蓝田。”

“老伯,能不能替咱们弄些干粮?当然咱们会给钱。”

“弄不到。”葛老人慢吞吞他说,口气是坚决的。

“烙几个饼总可以吧?”

“老汉没有麦。”

“那就算了。”村夫向同伴打眼色:“打扰了,谢谢老伯的茶水。”

三人施施然向南走了。葛老人进入内间,说:“以后还会有人来,任何人来了,都不要出去。”说完,向厨下走了。

林彦藏身在房门后,出房闪在后门口,目送村夫们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内,自语道:“不像是村夫。”

他不但可以走动,而且可以运功了。白玉如估错了他,身上的余毒已经离体,小小的针伤更不足论,元气以令人难以相信的速度恢复,距康复已是不远。

平静地度过一天。晚间,葛老人给他送来一碗烧兔肉,一反往例留在房中不走,用平时缓慢的口吻问:“你犯了案?”

“小可不知是否犯案。”他说:“只是从钦差府的恶徒手中逃得性命。老伯收容之恩,容图后报。”

“他们为何要捉你?”

“小可曾经行刺梁剥皮。”他率直他说:“可惜力有所不逮,失败了。”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是的,我知道。”

“你有何打算?”

“唉!”他深深叹息:“也许我必须离开贵地了,留在此地毫无希望。”

“你灰心了?”

“不瞒老伯说,小可信心已失……”

“那你就早些离开吧!人如果失去信心,便会丧失斗志,万事皆休。你一开始逃避,以后永远也在逃避。”

“老伯希望小可离开?”

“不是老汉希望你离开,而是你自己想离开。逃避灾祸。趋吉避凶,这是人的本能。像老汉的家小一般,他们逃向荆襄,老汉舍不得这个一手建就的家,所以留下不走,天知道还能撑多久?走,才是聪明的人。”

老人家一反往例,滔滔不绝:“当你开始承认失败时,那就是真正的失败了,勉强留下来,那是对自己残忍,你将勇气全消,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何苦,你打算何时动身?”

“小可并未完全失败……”

“但你已经承认失败了。”

“小可……”

“及早动身,愈快愈好。”葛老人说:“舍下已经不安全,魔爪子快伸过来了。”

“小可明天就动身。”

葛老人点点头,慢吞吞地出房而去。

他心中天人交战,心乱如麻。就这样离开陕西,他的确不甘心。“行事有始无终,算什么呢?”他不断向自己问。他就这样承认失败吗?就这样经不起挫折?

整夜胡思乱想,闭上眼就不断做恶梦。一早,他无精打采用布裹了剑出门。他即使离开陕西,也得走趟隐身的地方取回包裹行囊。

拉开柴门,葛老人在他身后说“小兄弟,谢谢你为陕西百姓所做的事,祝你平安,顺利。”

“老伯,小可根本没做了些什么,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