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大约五六里路的光景,在道边的漫山坡上的一个院子里,隐隐约约有火光闪动,鬼火一般一跳一跳的。那一定是火把,孙禄堂想也没想悄悄地摸到院门口,门口是一个牌坊式的殿堂,殿顶高三尺,两端翘起,宛如鹰翅,只是年久失修,已破的不成样子。门口有石阶,两旁有两头硕大的石狮子,有一个半个脑袋已不见。牌坊正中“三官庙”三个大字依稀可辨。原来是一座年久失修的三官庙。孙禄堂绕到一旁攀上一个大树向里观瞧,只见院子里燃着两支火把,有六七个人正坐在那里歇息,旁边的树上拴着几匹马,其中一人孙禄堂认识,就是那个鬼鬼祟祟到笔店的秀才。在他们身边横着两条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在地上无声地扭来扭去。
孙禄堂一看就明白了,那麻袋之中装的一定是赵老板夫妇。这三官庙供奉的是三官大帝,即天官、地官、水官,有道是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这伙鸡鸣狗盗之徒竟敢在三官庙里胡作非为。待我装作三官惩罚这伙恶徒。
想到这,孙禄堂从后面跳进院里,院里杂草丛生,有半人多高。他猫着腰,先把恶徒们拴坐骑的绳子解了,随手捡了些石子,转瞬之间就进入了正殿,见殿里雕塑的上元一品九气天官紫微大帝、中元二品七气地官清虚大帝、下元三品五气水官洞阴大帝已残缺不全,孙禄堂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说:“今日借三位大神神威救两个落难之人,望见谅!”说完,跳到天官身后。
此时,院子里传来秀才叱喝的声音:“姓赵的,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现在是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在文书上签字画押,我回去禀报罗会首,给你八十两银子,咱们两清,要是不然,哼哼……”
“你们杀了我吧,我是不会签字的,房契你们永远也找不到!”原来,几个恶棍怕憋死赵家夫妇,已把麻袋口打开。
“好啊!既然你想死,那就容易办了,把你埋在这里。那娘子吗,我看颇有几分姿色,卖到醉花楼,怎么也值个二十两银子!”一个恶棍淫邪地说着,朝赵老板骨折的地方狠狠踩了一脚。
赵老板“哎哟”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就这么办,哥几个一会儿去墙边挖个坑把他埋了。然后咱们轮流快活一番。”这是那秀才的声音。
“田师爷,那多没劲啊,咱们不如现在就上,让她丈夫看看她是怎么和我们骚的!岂不更好?”另一个恶棍说着,朝老板娘脸上抹了一把。
“呸!”她连吓带怕,只气得浑身软软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计甚妙!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办完事明早就把她送到醉花楼去……”那秀才原来是一个师爷,话刚说到这,就听见一个声音从正殿里面传来:
“混账东西!竟敢在我这清静之地胡作非为!还敢说我老人家不知,哼!”声音如雷贯耳,接着一股阴风刮过,一支火把灭了。
“谁!”几名恶徒急忙站起身来,操起兵器,互相看了几眼,心里怕到了极点。
一片寂静。难道里面有人?田师爷看着一个恶徒。
“没有啊!进来时我拿着火把检查了一遍,就三座神像!”那名恶徒解释说,声音颤抖不已,“难道是神像显灵了?”
“胡说!你们两个过去看看!”田师爷指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恶徒说。
他们两个不敢违抗,拿着兵器慢慢向神殿靠拢,刚走到门口,突然里面飞出两件黑乎乎的东西,急忙用各自的兵刃一挡,那东西分散开来。“是香灰!”两人急忙一跃退回,眼睛已经被香灰迷了。
这三官庙已荒废多年,人迹罕至,哪里还有香灰啊!这伙恶徒心里更加了一份胆怯,莫非真是冲撞了神灵。
“本官路经此地,本不想取尔等性命。尔等助纣为虐、草菅人命,本官不能不管,尔等快快受死吧!”又刮起一阵阴风,另一只火把也灭了。接着,一匹马一声嘶鸣,拼命地向外跑去,其它马也跟着跑了。
“马,我们的马!”本来拴得好好的,突然间就跑了。看来真是邪门!
“扯呼,扯呼!”田师爷谁也不管,一边喊着,一边向外跑去追赶马。其他人一听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兵刃也不要了,一溜烟的跟着田师爷跑了。
谁也来不及管麻袋中的赵老板夫妇。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稍等了一会,赵老板静静心神说:“多谢神灵保佑,咱们快走吧!”
“你还能走吗?”这时,赵夫人已经从麻袋里钻出来,过来搀扶赵老板。
“疼得厉害!咱们先谢谢神灵,再想办法。”赵老板站不起来,就势跪在地上,娘子也跪下来就要磕头。
突然,人影一闪,一个人站在面前。
两人吓得“啊!”了一声,以为恶徒们又回来了。定睛一看,原来是孙禄堂。
“原来是你啊,孩子!”赵老板跪在那里,眼泪流下来了,“我现在是看明白了,马善有人骑,人善有人欺……”
“别说了,咱们先回去再说,那帮无赖想明白了再返回来,就麻烦了。”说着,弯下身子背起赵老板就走,老板娘紧跟其后。
他们不走大路,怕与歹徒相遇,就抄小道快步疾走。走了一会,离那三官庙也远了,赵老板在背上说,歇会儿吧,你都出汗了。
“我不累!”孙禄堂说着脚下并不放松,依然健步如飞。这几年,孙禄堂朝夕练功,他的体质已发生了变化,筋骨、气脉、精神都异于常人。这点负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倒是赵夫人走着走着,气喘吁吁,跟不上孙禄堂他们。见到四下无人,处境确实安全了,他们才停下来休息。
赵夫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孙禄堂:“孩子,快把婶娘闷坏了,你是怎么灭掉火把,赶走那些马的?”赵老板也紧盯着孙禄堂。看来心里也是不解,迫切需要答案。
孙禄堂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我把一些香灰、尘土包在一起,用内力发向火把,尘土在半路上就散开发出沙沙的声音,像风刮过,火把也就灭了。那些马我是进去以前就已经解开了绳子,我在大殿用石子猛击一匹马的眼睛,马受惊,就没命的奔跑……”
“你这孩子,原来就这么简单!我都没敢问你,我还以为你真会什么邪术呢?”赵老板高兴的说。
此时应该过半夜了吧。万籁俱寂,微风吹过,叶子轻轻地随风摆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香味。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天空中的月亮和星星好像也困了,无精打采地眨着眼睛。
“走吧,咱们先回镖局休息,其它的等天亮再说吧。”孙禄堂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赵老板。
赵老板迟疑了一下,悲戚的说了一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