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大巴车下面,大黑隐约看到身后有个影子扑了过来,想躲闪没来得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红衣男的美工刀深深的扎进了大黑的屁股里。剧痛让大黑一声惨叫,松口跑到一边。“秃子,你没事儿吧?”红衣劫匪过来拉甩棍男,看到那露着森森白骨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甩棍男没好气的说:“都快咬断了,你特么说有事没事?”他咬牙切齿的骂着大黑,努力站起来,却发现被咬伤的那只手疼的握不住甩棍:“我靠,疼死我了,给我来一包!”红衣劫匪迟疑了一下,从裤兜里摸出来一个小包,拿出应一个锡箔纸的小包递给他:“有火吧?”甩棍男点点头,颤抖着摸出火机:“行了,你上去,赶紧办正事!”
红衣劫匪提着帆布袋上去。吴明隋卞还在和两个劫匪厮打。看看手表,红衣劫匪突然拿刀片顶住身边一个乘客的脖子:“我说那两位兄弟,我不知道你俩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想知道。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俩再不停手,这个女娃儿可就活不成了。”他托起小女娃的下巴,刀片在女娃的喉咙上刮出一道血痕:“闺女,记着,你的命可不是叔叔要的,是那边那两个人,他们不在乎你的死活。”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旁边的大妈更是哭声震天:“我的娘啊!你别伤害我的妞!大兄弟,我求你俩赶紧停下来吧!”车厢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红衣劫匪嘿嘿一笑,又一把拽来一个小男孩:“一只羊也是牵,两只羊也是放,不在乎多一个,来吧你俩一起死,黄泉路上有个伴儿。”男孩的爸爸吓坏了:“大哥,别、别、别,他是无辜的。”红衣劫匪横他一眼:“都是他俩逼的。”男人站起来冲过去抱住隋卞往后拽:“快住手!快住手!”女孩的妈妈也冲过来,抓住吴明又撕又咬。吴明和隋卞只得停手站在一边。两个和他们扭打了半天的劫匪喘着粗气,对着吴明和隋卞就是一顿暴打泄愤。红衣劫匪制止他们:“行了行了。赶紧忙正事儿。”他们这才停下手来,大口的喘着气。
吴明和隋卞被打的不轻,呲牙咧嘴的忍着疼。吴明观察着局势:四个劫匪,被大黑咬伤的秃子(甩棍男)在车下警戒,蝴蝶刀男看着醒来的司机和副驾驶,改锥男换到车厢后面挟持人质,中间的红衣劫匪打开帆布包,取出一个POS机来。蝴蝶刀劫匪自己提着塑料袋说:“现金,金银首饰、手表,银行卡和密码。”最前面铺上的女孩子掏出钱包:“大哥,我们是学生,就这么些钱——”蝴蝶刀劫匪阴森森的笑笑:“你是想说凭学生证半价?”女孩吓的连钱包都丢了进去。蝴蝶刀劫匪很贴心的提醒:“我们不要你的身份证、学生证,还有公交卡、饭卡。”背后的中年夫妻很不情愿的钱丢进去,拿蝴蝶刀的劫匪看看他们:“哟,这情侣表不错啊,啥牌的?”男的很不好意思的咕哝了一句:“假的,不值钱。”劫匪拿过来看看:“哟,确实挺假的。给你吧!”说着哈哈大笑,往后走去。胖女人懊恼的看着男的:“假的?你不是说是真的吗?”后面的人纷纷把钱丢进塑料袋里。看到没有银行卡,劫匪很不满意:“你们出门都不带银行卡吗?带现金多危险啊,万一被小偷偷走,不是连家都回不了?大哥,您就带200块钱出门?这是出去玩还是出去打酱油啊?卡,赶紧的!有密码这个?哪呢?老二,把POS机拿过来!”吴明和隋卞对视一眼:这俩人要干嘛?
红衣劫匪拿着POS机过来,蝴蝶刀男把密码试了一下,脸色一变,一个耳光扇在胖男人脸上:“你逗我玩呢?”胖男人捂着脸:“哎呀,我记错了记错了,我重新写。”满车的人惊惶不安。红衣劫匪拿手机拍着照片和密码,拿蝴蝶刀的劫匪打着电话:“梆子,老大把菜谱给你们发过去了,赶紧照着做饭啊,我们都饿了!”一个老头战兢兢的摸出一个包:“大兄弟,这是我给老伴儿看病的钱,您能给我留点儿不——”红衣劫匪横他一眼:“我们认识你?”老头赶紧摇摇头,红衣劫匪接着问:“她是我妈?”老头赶紧又摇头,红衣劫匪一把夺过来:“那还废什么话?!你老伴儿死不死和我们有啥关系?”
很快,他们来到吴明和隋卞面前。看看他俩,劫匪对同伴说:“他俩最后再说。你看好了。”车后的同伴拿刀子顶着一名乘客的喉咙:“没事儿,他们只要敢动,我这边就立刻放血!”隋卞看看床铺上自己的背包,吴明示意他别动。车下警戒的劫匪突然喊:“你们快点儿啊,刚大脸猫他们说交警来了,他们得先撤。”红衣劫匪骂了一句:“真他妈操蛋,就不能多拖延一会儿?”突然,车下的劫匪又在喊叫,怒斥什么。蝴蝶刀劫匪走到车门口:“秃子,又怎么啦?我擦!”他纵身跳了下去。人们又凑到窗口看,只见吴老六和那个叫秃子的那个扭作一团。吴老六的头刚被砸了,秃子的胳膊被大黑咬了,倒也算势均力敌,二人在地下扭打的难分难解。蝴蝶刀劫匪正要帮忙,脑后突然传来一阵恶风,他赶紧回身,已经太迟了——大黑扑过来一口咬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拽到在地,脖子上一大口肉被撕了去!血如泉水般喷了出来,地上、车上一片血红,吓得围着车窗看的乘客一声惊呼。他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手捂着脖子,徒劳的堵着什么,血汩汩喷出来。大黑围着他狂躁的叫着。和吴老刘厮打的劫匪吓坏了:“老二,老三快下来,小李飞刀被狗咬坏了!”吴老六认出了大黑,气喘吁吁的喊着:“大黑,咬它!”大黑转过来,围着吴老刘和秃子,伺机下口。秃子吓的魂飞魄散,拼命要挣脱,被吴老六死死缠住。
车上的两个劫匪也慌了神儿。控制驾驶室的老三说:“老二你去!我看着这俩货!”红衣劫匪丢下POS机,把卡和钱塞进包里,拽出一把锉刀跳下车去。老三有些紧张:“小心点儿,那狗厉害!”红衣劫匪冷哼一声,还没说话,吴明突然暴起扑出一拳打在他的裤裆,隋卞翻身扑向床铺,去取自己的背包。红衣劫匪要害被袭,一声惨叫弯腰捂住裆部倒地不起,吴明顺势一肘砸在他后背上,顺势扳住拿锉刀的胳膊用膝盖一压,咔嚓一声,关节反折了过去!红衣劫匪一声惨叫,瘫倒在地。老三一看丢下司机扑过来,吴明顺势一个兔子蹬鹰把他踢开:“这里我来,你快下去!”
车下的秃子疯了一样死命的和吴老六推打着。蝴蝶刀劫匪失血过多,躺在血泊里有出气没进气的抖动着。隋卞对天鸣枪:“放下武器,我是警察!”秃子有些吃惊,一愣神的功夫,大黑窜了过来一口咬住他的胳膊。吴老六顺势甩开他站起身来,不料因吸食毒品失去理智的秃子不理会大黑,反而一口抱住吴老六的腿死死咬住,吴老六哭天嚎地的叫起来。隋卞过来一枪托砸在秃子的太阳穴上,秃子吃痛反而咬的更紧,吴老六疼的站不住了,摔倒在地,死死的抱住秃子的头,用力板着他的脖子。大黑在旁边转来转去却帮不上忙。隋卞正要过去帮忙,却听得秃子一声撕心裂肺惨叫,大家都呆住了。
屠夫老钱看着笼子里的一堆死猫,也呆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晚还活蹦乱跳的猫,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口吐白沫、嘴歪眼斜暴死在笼子里!什么情况?老钱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看看四周。昨晚门窗紧闭,屋内一切正常,没进来人,没进来兽的,这群猫怎么会无故死亡?他抓起一只来摇了摇,毫无反应,信手丢在一旁,又抓起另外一只,还是没反应。他把它们一一抓了出来,沮丧的丢在铁笼旁,怎么也想不通。干这行这么多年,这样的怪事儿头回遇到。女孩害怕的往后退着:“老钱,都说猫邪乎,不会是遇到鬼了吧?”老钱摇摇光头:“哪那么多鬼啊——我觉得这些猫就是——”唰唰唰刷!刚在还在案子上瘫死如泥的几只猫,子弹一样的夺门而出!女孩和老钱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群猫,居—然—会-装—死!更让他们奇怪的是,这几只装死的猫逃出来后并不走,在门口耀武扬威的挑衅。老钱突然抄起旁边的扫帚扑了出去:“妈的,老子打死你们!”女孩也傻眼了:猫跑了,咋和老板说?说猫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装死,跑了?谁会信啊!她焦急的在屋内转着圈儿。屋外,老钱发了疯的用扫帚打猫,花盆瓦罐什么的碎了一地。女服务员赶紧出来劝:“老钱,好了好了,你打不着它们的!”一只黑猫就站在他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冷冷的看着他们。老钱举起扫帚虚晃了一下,猫理都不理,直勾勾的注视着他们。女服务员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鬼片来,吓的“妈呀”一嗓子,低着头跑前头大堂去了。黑猫这才慢悠悠的跳上房顶,瞬间没了踪迹。
老钱悻悻不已的进到屋里,刺鼻的血腥味儿让他一怔,提鼻子一闻,是鸡笼那边。他走过去一看,差点没气死:十几只野山鸡和两只天鹅,全部被咬死了!从鸡笼到铁皮案板上,几只带着血迹的梅花脚印清晰可辨:猫!又是猫!老钱这回真的头大了!猫跑了顶多被老板骂一顿,回头再抓就是,这几只野味可费了老板不少钱。这下全死了,他怕是得赔。得,这个月又白干了!妈的,这几只猫是猫吗?他感到毛骨悚然。突然想起老娘总在佛前祷告的事儿来,他心下嘀咕:难不成真的是报应?
黑猫和几只猫在远处的屋顶上,静静的看着这个院子。它们正是三儿和笼子里的同伴。刚才的主意,就是三儿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先装作暴死,引老钱开笼子,然后趁机逃走。大花猫赶过来,舔着嘴角的血,意犹未尽的说:“全咬死了,太少了,还没玩过瘾呢!”三儿冷冷的说:“如果不是要让他们感到恐慌,我是不允许你这么做的。那些鸟儿可没有什么罪过。”大花猫讪讪的说:“反正它们早晚也是死,对吧?”三儿转过来,对着那几只猫说:“好了,既然逃出来了,各位就自奔前程吧。就此别过。”几只猫互相看了一眼,没动地方。三儿也不理它们,径自爬到一个阴凉的地方睡觉。大花猫很佩服三儿,决心跟着它干,是第一个留下来的,还有两只也留了下来。大花猫嘟囔着:“老大,咱们是不是去找点吃的?关了一天一夜,饿死了。”看三儿没理它,它又嘟囔了一句。小白猫说花哥要不咱俩去吧,我也饿了,咱给老大拿点儿来。三儿站起来:“我不是你们的老大。我叫黑格格,你们也可以叫我三姐。”几只猫跟着站起来,纷纷抢着说:“三姐,你就是我们老大。”“没有你我们就完了。我跟定你了,老大。”“老大,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机智的猫,太厉害了!教教我吧。”三儿看着眼前这群平日里傲慢懒散的家伙,眼前突然浮出大黑的样子,心里一动。再加上如果要实施报复,也需要人手,于是口气软下来说:“既然你们要跟着我,那就跟吧。可有一样,听我指挥。我颁布第一条命令,不许叫我老大!”几只猫欢呼雀跃:“老——”看三儿脸色一沉,赶紧改口:“老——黑格格放心!”三儿虽说逃出来,但也实在是侥幸,如果一个环节出错,那就彻底完蛋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它也有些累,懒得和它们计较了,嘴里嘟囔了一句:“一群傻货,比大黑还笨!行了,你们去找吃的吧,我歇会儿。”几只猫跳过屋顶,绝尘而去。
屠宰间里老钱还没站起来,门突然被踢开。老板张文革气势汹汹的进来,嚷嚷着:“老钱,咋回事儿,猫跑了?我说你这脑袋是不是砸核桃砸多了——你蹲在那里干什么?负荆请罪?”老钱哭丧着脸指了指鸡笼。老板一看,脸都快绿了:“钱反修!你、你、你、你这是要气死我是不?”老钱带着哭腔:“老板,我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儿!”张文革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番,对着老钱说:“行了行了,赶紧把这些东西拾掇干净搁冰柜里。妈的,这几只死猫,别让我逮着!”
张文革本身在工商局工作,这个店是挂在媳妇她弟弟的名下,实际上却是张文革两口子在打理。早年只是卖卖普通的饭菜,眼看着吃野味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餐馆一个两个都开始明着暗着的搞,媳妇儿开始筹划是不是也搞一些,要不然一些回头客都没了。张文革作为工商系统的,国家法律还是懂的,起初很反对,却架不住老婆软磨硬泡,终于同意试试。一开始只是弄一些野鸡、青蛙之类,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开始买农民张网捕下的一些珍稀鸟类,还弄来了蛇、穿山甲等玩意儿。吃猫是最近俩月的事儿,说最近流行鼠疫,吃猫肉能辟邪袪毒——“猫抓老鼠嘛,天然相克,厉害着咧!”一开始很多人和张文革一样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以讹传讹时间长了,吃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纷纷要求来一只“龙虎斗”——“猫和蛇都是吃老鼠的,双保险!”张文革家里曾经养过猫,心里对此有些介意,不过看到能挣钱,也就不说啥了。最近的生意实在好的邪乎,一天能出十五六道“龙虎斗”,张文革自己都摇头:“这禽流感杀鸡,猪瘟杀猪,狂犬病杀狗,没想到闹鼠疫居然杀猫!嘿!”虽说心里有些忐忑,但一想又不是我一个这么干,怕它个鸟来!猫又不是国家保护动物,管它的。起初买的时候还问问来路,后来就不问来路了,只要来卖就收。谁曾想,居然出了这个猫装死逃跑的事儿。服务员跑来告诉他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猫还能装死骗过人去?肯定是老钱马虎了忘记关笼子门了,他和服务员怕被处罚现编的谎话。放下手里的活儿气呼呼跑来,却看到眼前这血淋淋的场景,他心里也有犯嘀咕:“这猫还真能装死、复仇?我的妈呀,这比小说都神奇啊!”他注意检查了那些鸡鸭的伤口,确实像是猫科动物所为,老钱是个老实人,绝对不会干这事儿。这些猫真的这么聪明吗?算了,跑了就跑了吧,破钱消灾,那些鸡鸭还能用,猫么,再买些就是了。
他哪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吃饱喝足后,三儿和几只猫开了会,部署下一步工作。主题很简单:让杀猫、吃猫的人都付出代价。按照大花猫的意思,就收拾张文革那一家饭馆儿算了。但三儿不同意:“那家不是唯一一家,收拾的再惨治标不治本。要干,就干个大的。”看到其他猫惊疑的眼神,三儿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几只猫长大了嘴巴,这个计划也太惊人了,大大超出了它们原本的预期。但三儿的一句话让它们立刻燃了起来:犯我猫者,虽远必诛。看着群情振奋的猫,三儿很满意。在温暖的阳光里,一个复仇的影子正慢慢站起来。颤抖吧,宰猫餐馆和食猫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