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滇南之地虽属化外蛮夷,但古时仍是秦国的一部分,这遗落渊内的建筑大多数融合了秦汉建筑的特点,雄伟庄严,工整对称,玉阶踏道上合星术,琉璃紫柱尽显奢华。尤其是这些殿阁的石材砖瓦中均蕴含夜光石,能在黑暗之中发出清幽幽的冷光,将整个深渊映照的如同水晶世界一般。
只怕阎罗大殿也未必有这气势和规模。
“这里便是长生殿?”谷神医抬头仰望,满脸震惊道。
“若是在寻常悬崖上这么盖宫殿必会坍塌,但这里的重力有别,长生殿巧妙地结合了遗落渊内的地势特点,层层繁复而上,真是巧夺天工的设计!”此番,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白遇仙也忍不住赞叹道:“假以时日,我也要以千种千色纸盖起更加宏伟的遇仙殿!”
赵五郎抬头细看,心中也不由得更加惊叹。
那长生殿之上竟然还有许多倒在悬崖上的宫殿,这些宫殿围绕着长生殿或横着盖,或竖着盖,或倒着盖,虽然方向不一,但却错落有致,有一种异界的雄奇。
那纸鸢似乎也看呆了一样,停在空中陪着白遇仙一起看。
白遇仙立即瞪了一眼纸鸢,喝道:“怎么,我们看你个破鸟也有资格来看,还不快给我找人?”
纸鸢在空中急忙又抖动翅膀往长生殿中飞去。
赵五郎道:“看来我师父他们真的被囚禁在殿中了!”
说着,他便要跟着纸鸢往长生殿中赶去,白遇仙一把拉住他,道:“小娃娃急躁的很!急躁的很!你这样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就算你师父真在里面,你能救出他么?”
谷神医也劝道:“我们都不知道这长生殿上下有多少鬼物隐藏在其中,若是贸然进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磨刀不误砍材工。”白遇仙摊开一张白纸,徐徐道:“待我来看看这长生殿里头的布局。”
白遇仙又抖出一只纸鸢,与方才飞进去的那只一模一样,这纸鸢在白纸上飞来飞去,似乎在四处瞧看,却始终飞不出这一尺见方的白纸,赵五郎不明白这白遇仙又想做什么,但这人的御纸术法千奇百怪,着实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过了一阵,这纸鸢停在纸上一动不动。
白遇仙道:“看来就在此处了。”
他一弹纸鸢,纸鸢嘭地一声微响,爆裂成一团纸沫,这纸沫向四周扩散开来,在到达一定的地方就停住不动,悬在纸上,片刻之间,这些纸沫就在白纸上显出一座立体的古怪建筑。
赵五郎又一次被白遇仙的术法所震慑到。
倒是谷神医笑了笑道:“白阁主当真了得,我驭灵的法门也被你学到了几分。”
此番,赵五郎也能猜透了六七分,但具体如何做到的,他却是难以理解。
白遇仙不以为意道:“天下的术法还不是一通百通,我这两只纸鸢唤名比翼鸢,注入了比翼鸟的灵力,所以大小动作均是一样,我让第一只纸鸢进去探路,找到了葛道人他们,就碎裂成纸沫,这些纸沫沾到宫殿之中,必然会显出这内里的结构,而另一只纸鸢也会爆裂成一模一样的碎纸,这可不就是长生殿里头的样子?”
他托起白纸,一尺白纸上一座精巧的殿堂结构立在上面,内里的通道设置均是清清楚楚,赵五郎看了下道:“但这样也不知道我师父在哪里啊?”
白遇仙道:“这纸雕之上看不出三人的外形,想必这三人是被房长生用术法困起来,我这纸沫飞不过去,所以凝成这三个圆柱形,你看。”
他指了指殿阁顶上的一个角落,果然有三个圆柱形的东西。
“估计就在此处了!这三个应该是个牢笼之类的。”白遇仙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我的道法厉不厉害?”
赵五郎刚想称赞这法子确实好,就见谷神医突然脸色一变,叫道:“糟了,白阁主,恐怕有些不妙。”
“什么了?何事这么慌张?”白遇仙问道。
“你们看!”谷神医指了指三人脚下的深渊,无数绿色的光点浮了上来。
赵五郎见过这绿光,叫道:“是遗落渊内的掌灯阴兵!”
这些掌灯阴兵形如一团人形灰雾,个个提着绿幽幽的灯笼飘了上来,一时间整个遗落渊内绿得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世界。
白遇仙冷笑道:“这等鬼物何足挂齿?小道人,你不是学的符箓道法吗,符箓一法驱鬼破秽最是好用,快使出来看看。”
赵五郎应了一声,拍出几张黄符,喝道:“天气荡荡,地气明明。化身东岳,镇灭诸鬼。急急如律令!”
黄符应声化作一道金色的镇鬼符咒悬在空中。
赵五郎双指一点,喝了声:“咄!”金色符咒就拍了过去,为首的两个掌灯阴兵呲地一声就被符咒打散,化作一团绿光扩散在空气中,但这绿光四处飘荡,很快就被其它掌灯阴兵的灯笼收了去,化作更强盛的光芒射了出来。
掌灯阴兵口中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手中的勾魂锁链就飞了出来,锁链穿透绿光如同翠绿色的毒蛇一般缠向赵五郎,赵五郎闪了几下,险险躲了过去。
但这阴兵越来越多,锁链交织纵横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赵五郎无处可躲,疾疾捏了个咒诀,大喝道:“气运五行·火龙诀!”火焰从双掌之中喷涌而出,化作一条长龙朝掌灯阴兵卷了过去,火龙飞舞,将这些人形的烟雾搅成漫天的灰雾,无数绿色的光点散落其间,倒像是飞满了萤火虫。
但这些灰雾不过片刻之间就又凝成模样更加真实的阴兵,那阴兵手中的灯笼已经亮如一团团绿色的日光,耀眼不可直视。
赵五郎往前一跃,但他刚一靠近这些绿光,就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摇摆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脱壳而出,整个人都一阵眩晕,他心知古怪立即又缩了回来,惊道:“这些灯笼可有些诡异。”
谷神医道:“那是拘魂灯,阳人若是靠近,三魂七魄便要被这灯笼所收,你修为尚浅,不可靠的太近。”
这拘魂灯又名忘尘灯,大概是说人死为鬼,就该忘记红尘,做一个无知无畏的幽魂野鬼罢。
空中的掌灯阴兵汇聚起来,又甩动手中的绿灯和锁链,纷纷朝赵五郎飞了过来。
赵五郎还要御符抵挡,白遇仙哼了一声把赵五郎拉到身后,有些不耐烦道:“走开,走开,你这符箓道法还没你师父一根手指头厉害,打了半天也没灭掉几个阴兵,看的人简直乏味至极,还是我来罢!”
赵五郎不服道:“喂,我还有绝招没使出来呢!”
白遇仙一抖双袖,傲然道:“你给我走开!好好看看本仙的手段!”
他映着漫天的绿灯旋身而上,无数幽魂将他团团环绕,这些掌灯阴兵纷纷飞出翠绿的锁链,在遗落渊上交织成一副天罗地网,白遇仙身子化作一道白光在其中穿梭,竟叫这密密麻麻的幽魂不能沾他一下。
白遇仙在空中道:“一共一千零二十七个阴兵,不多!不多!”他手中洒出十余张千叶柬,念道:“古有天师撒豆成兵术,今有我白遇仙御纸排兵法。”
他十指一张,往外一扬,喝了声:“变!”
十几张千页柬碎裂成一千零二十七张薄如蝉翼的白纸,这些白纸迅速折叠成七寸大小的纸人,各各手持纸刀、纸锤、纸剑等武器,呼啦啦地朝掌灯阴兵飘去。
半空中纸人和阴兵打得叮叮当当,好不热闹,这些纸人虽小,但是一个个速度甚快,专打阴兵手中的灯笼,将这些翠绿色的灯笼中的绿色阴力完全打散而出,然后将这些阴力化入纸人体内,为自己所有。
不过片刻,这些白色纸人就变成翠绿色的模样,更加妖异。
白遇仙笑道:“有趣,有趣,我的纸不单能吸水,还可以吸魂魄,你这收集的阴灵给我可不正好?受用!受用!”
白遇仙的道法千奇百怪,常人根本难以理解,每每施展起来又叫人目瞪口呆。
白遇仙起了兴致,舞动着白色长袍,高声唱跳道:“撒纸成兵,要你老命。来来来,一撒南方丙丁火,打得小鬼无处躲。二撒北方壬癸水,打得小鬼难做鬼。三撒西方庚辛金,打得小鬼化成灰。四撒东方甲乙木,打得小鬼哇哇哭。五撒中央戊己土,打得小鬼回地府!我打!我打!给我打!”
这些小纸人群情激奋,一个个挥舞着小小的刀剑,呼啦啦地追打着残余的阴兵,只杀得这些阴兵四处躲藏,遗落渊内一片混乱。
白遇仙在千名小纸人之中飘动,整个笑声将这遗落渊都穿透了几个来回。
谷神医摸了摸额头的冷汗道:“我以为就是偷偷将人救出就走,看他这模样,今日必是有一场恶战了。”
赵五郎点点头道:“就是,这做风太嚣张了,我要是房长生也得跟他拼命!”
二人忍不住唉了一声。
“好一个御纸排兵!倒是有我鬼道的几分风采!”长生殿内突然传来一声阴冷的声音。
这冷若寒霜的声音赵五郎一辈子都忘不掉。
“是阴王房长生!”
他果然坐不住了!
原先四处躲避的阴兵迅速朝长生殿飞去,逐渐汇聚一个盏巨大的灯笼,悬在长生殿顶上的宝塔中,发出妖艳滴翠的光芒。
房长生冷冷道:“不想我房长生刚出来,就有高人前来拜访,真是荣幸之至。”
白遇仙高喝道:“我可不是来拜访,我是来拆你的长生殿!”
房长生哈哈大笑道:“好狂妄的戏师!我看你非佛非道,如何也要来管我鬼道的事?不过,你既敢来,我也当以贵客相待!这长生殿也是许久未曾待客了,你是第一个,理当重礼相迎。小的们,听我阴王号令!”
“掌忘尘灯!”
“设奈何桥”
“迎-阳-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