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阳伸出了手,意思要南宫少羽把名录交给他,那姿态根本不容许对方拒绝。
南宫少羽微微有些不快,但他很快压制住自己的怒意,双手恭敬地把古卷递到陆子阳手中,道:“师伯想要的,小侄自然不敢争。”
陆子阳哼了一声道:“你明白就好,你要清楚,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一手帮你夺来的,若非我给你柳剑剑诀和混元心,再帮你想出这一套计策,就凭你这本事,别说当这正道掌教,就连四强都未必进得去。你,有何资格与我争?”
南宫少羽心里好似狠狠地被人揪了一下,但他依旧不动声色道:“师伯说得极是,日后一切但听师伯吩咐。”
陆子阳冷笑一声道:“你放心吧,出了这飞羽宫你依旧是万人之上的正道掌教,集荣华富贵、万千崇敬于一身,但是进了这宫殿,你要牢牢记住,你不过就是我陆子阳的一条狗!”
南宫少羽脸色终于忍不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陆子阳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拆了古卷的金丝,徐徐展开,这古卷右侧最先出现的是四个篆书:混元名录!而后里面就是一片空白。
当真是白纸一张!
陆子阳沉吟道:“这可就奇怪了!定然是被人设下了阵法故意不让外人看到其中的内容。嘿嘿,这世间的阵法可难不倒我陆子阳!”
说罢,他细细地查看这古卷,却见上下的玉轴上分别刻了剑、印二字,若是自己御力想要破除这剑法,这二字就会发出一道柔和的光芒将这力道卸去。
陆子阳嘿嘿笑道:“好个法子!难怪前几任的掌教都参不透这混元名录!少羽,把元始天尊剑和九老仙都君玉印给我!”
南宫少羽不知他想做什么,一手递剑,一手捧印,双双都给了陆子阳。
陆子阳接了这两件宝物,先设了一个法阵,而后突然单手御剑猛地朝玉印斩去,这一剑气力万钧,只听得轰隆一声,整个飞羽宫都摇了几下,这玉印登即开裂,而原始天尊剑也出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裂缝!
南宫少羽大惊,劝阻道:“师伯,你做什么?!”
陆子阳并不理会南宫少羽,举剑再斩,这一剑却是以剑脊来击打玉印,又是一声巨响,这巨响之中更有脆裂之声,剑和印双双碎裂,化成一堆残玉废铁。
陆子阳再展混元名录,只见空白纸上,开始出现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是这些小字并非笔墨所书,而是由一点点金粉所组成,这些金粉也并非固定不变,而是缓缓地在移动,好似在记录着什么东西。
陆子阳笑道:“果然,这名录是被这剑和印的力道所封印着,想要看着名录就必须毁了这二物,料想正道历任掌门都没有这个胆子敢毁了祖师爷传下来的宝物,哈哈哈!这东西岂不是专为我陆子阳而生?!”
他双眼之中露出极为贪婪之色,细细地看了一遍,而后立即合了混元名录道:“原来在他身上!”
“什么东西?”南宫少羽问道。
陆子阳笑道:“此事你先不必多问,你且先点两百精锐,十日之后兵发紫云谷,务必要将这两个人给我捉回来。”说着,他身子一旋,化作一股墨气凭空消失不见。
赵五郎和施小仙二人一路向西,赵五郎有伤在身,施小仙担心他伤势加重,便叫阿鬼背着他,三人不急不缓地穿林越涧,跋山涉水,朝凌虚峰行去。
这一路正是盛夏时节,中原一带景色极好,时而有深谷幽幽,时而有层林叠翠,时而有奇石峭立。
赵五郎道:“小仙,你还记不记得,这条路原先我师父带我们走过的。”
施小仙道:“自然记得呀,前面有个水潭,水潭边有个小寨子,我们还在那里遇到了一伙盗贼,这些贼人还想抢劫我们,结果被葛师傅收拾跪在地上哭爹喊娘的,那个头头都直接喊道爷爷饶命呢,哈哈!”
施小仙说起这事,二人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只是笑了一阵,施小仙无比怀念道:“那次是我第一次离开江南,一路走过来又想快点找到杜七圣报仇,可心里又害怕遇到这妖道,现在想想都已经过去五年了。五郎,你知道么,那时候我好担心一觉醒来,会发觉你们都不在了,有一次夜里你和葛师傅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醒来发现古寺里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四周都是清幽幽的,不时还有夜枭的叫声,我吓得哭又不敢哭,叫也不敢叫,就拉着阿鬼躲在墙角蹲了一夜……”
那一夜,葛云生带着赵五郎去山中试炼,回来后发现施小仙就这么蹲着角落里,眼角的泪痕都还没干。
这少女可怜的就像风雨中无处安身的的雀鸟,等待着有一个可以让她停驻的暖窝,而这不也是赵五郎自己也在追寻的东西么?
往事回溯,赵五郎心头涌起一阵阵愧疚之意,他忽然发觉自己欠施小仙的太多了,她陪着自己走过那么长的一段路,在凌虚峰上,她宁可被宗政太保烧毁了容貌也不肯离开他半步;过云梯上,她抱着自己纵身跳崖心中没有一丝犹豫,若是有也是担忧赵五郎能否活下来;而在峡谷之中,自己功力全无,她亦是一次次地护在自己左右,古来女子多柔弱,向来是男子护其一生一世,可是这女子却愿意用尽力气这样护着自己,自己如何还能愧对于她。
赵五郎紧紧地握着施小仙的手,正色道:“小仙,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这事了解了后,我们就回紫云谷成亲吧。”
施小仙听了这话,心中又暖又喜,世间那个女子不想与自己的如意郎君双宿双飞,白头偕老,赵五郎待他亦是一心一意,若是能成百年之好岂不是大好之事?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低头道:“好呀,不过,哎呀,你怎么突然说起这话,阿鬼还在身旁呢,这可不是叫人……”
赵五郎轻轻地拥住她,也笑道:“没事啊,阿鬼是自己人,他肯定也会支持我们的,是不是阿鬼?”
阿鬼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了看赵五郎,突然罕见地笑了起来,而后点了点头,吱吱吱地叫唤了起来,似是十分开心。
施小仙喜得脸色一片绯红,她道:“其实我心意已定,不管你做什么,你走还是不走,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就像傀儡与人,一旦心意相连,那便是一生一世的约定,除非粉身碎骨,不然绝不离弃。”
赵五郎急忙制止了施小仙道:“不许说这么晦气的话,我们还没成亲呢,就什么粉身碎骨,不吉利!不吉利!你师父和我师父听了必然都要生气的。”
这一路二人戚戚我我,虽然路途遥远,却似乎也变得天涯咫尺了。
行了五六日,二人终于到了凌虚峰脚下,赵五郎和施小仙径直到了埋葬葛云生的草海处,时值炎夏,青草碧绿如丝,青松挺拔如卒,清风绕过山岗扫过草海,一层层的青草如同绿色的波浪一起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赵五郎和施小仙也不点香不燃烛,只是盘腿坐下松树下,好像年幼之时坐在他师父对面听训一般。
赵五郎道:“我想我师父的时候就到这松树下坐一下,跟他说说话,我师父说他身为道人焚香敬祖是必须的,但自己却不喜香味,还不如这外头世界有花有草,有风有云,闻起来舒服得多。”
施小仙摸了摸褐色的松树皮,道:“我也喜欢这样的味道,燃香必有灰,反倒不如这样干净清爽。”
赵五郎道:“此去滇南不知又要多久,我们给师父磕几个头吧。”
这二人朝松树郑重地跪地磕了三个头,而后赵五郎开口道:“小仙,我有几句话想跟我师父单独说下,你想到哪边的石头上坐着等我片刻。好不好?”
施小仙嗯了一声,说:“你先等下。”说着便解下自己头上的彩带系在一松枝上,施小仙笑道:“那我便过去等你喽,你好好跟葛师父说说,这一走呀,可有一阵子不能跟他聊天了。”
赵五郎依旧跪着,他见施小仙走远了,这才开口道:“师父再上,弟子不肖,未能夺得道坛决的桂冠,叫你老人家失望了。其实最后一场,弟子是有机会的,只是当时情况特殊……弟子承认,南宫少羽拿小仙威胁我的时候,当时我是有了私心,但弟子心想小仙对我情深义重,若是为了门派之光,为了自己的成就,就牺牲她的性命,弟子也着实做不到。所以,弟子自作主张,临时弃局了,不过那个南宫少羽实在太可恶了,他……他居然还要我的两颗混元心,然后我也给他了。”
“师父,我知道这混元心是你留给我的宝贝,亦是门派振兴的希望所在,我自己这样做很自私很不对,但弟子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小仙被南宫少羽所害,所以弟子妄做决定,把混元心给了他,弟子不肖,还请师父恕罪!”
说罢,他自己砰砰砰地磕了好几个头。
又一阵风过,松叶轻轻摇摆,沙沙作响,似是在低语着什么,赵五郎突然抬头,看着眼前的青云松道:“师父?!是你来了么?你想告诉我什么?”
松簧依旧轻轻,似是葛云生和蔼地想要告诉他这其中的道理,赵五郎呆呆地跪在远处,似是有所领悟。
风云,好像这一瞬间都静止了一般。
过了片刻,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吵杂。
赵五郎回头一看,却是一队符箓门的道人和施小仙起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