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宇牧云道：“这也没什么好想不通的。甘一龙既然是萧恒的心腹，那萧恒必然会派他去做一些十分机密的事情，比如说，去监视自己副教主才入教的女儿。”
段颖道：“你只听我这么一说便已经猜到了原委，可见实是强过我许多。我当时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我的心思全在小妹身上，可是小妹却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她跑到了甘一龙的身边，缠着要他陪她去放风筝。甘一龙被她缠不过，只好跟她去了。你想得到吗？甘一龙那样一个威名赫赫的大魔头会跟一个小姑娘去放风筝？甘一龙的那双铁掌根本就不是为握风筝线而生的，可是，我却亲眼看见他……他帮小妹挑了一个杜鹃鸟的风筝，放得很高，真的杜鹃鸟根本就飞不了那么高……小妹缠着他学杜鹃鸟的叫声，他竟然也学叫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那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了小妹的用意。我没有再现身与小妹相见，放心地离开了。”
宇牧云耳朵听着段颖诉说，脑子里想到的却是甘一龙。
如果甘一龙是萧恒的心腹，那他对天狼郡主必定不似他想象中的那样忠心耿耿，将来要杀天狼郡主，说不定倒可以利用甘一龙，或是激他出手，或是通过他借萧恒的手将其除之，这多半事半功倍。
忽然，他脑子里猛然忆起当初天狼郡主一行在对付雷风寨弟子时，他出奇不意制住了天狼郡主的往事。
当时，甘一龙情急惊惶，其关切之态绝非伪装，要说甘一龙对天狼郡主另有他心，那是说什么也说不通的，难道，甘一龙早已经被天狼郡主收服了，或者，是天狼郡主跟萧恒之间并无可趁之机么？
段颖双眼遥遥望向窗外茫茫的夜空，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良久才缓缓道：“从那以后，足足有四年零七个月，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但我的心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两年前的清明，我按习惯到邹伯母的墓前扫墓，意外地又见到了她。她已经长大了，出落得极其美丽，如蜕蛹成蝶，变得连我都认不出她来了，还是她先认出的我。我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当上了乾坤教权重位高的天狼郡主了。”
宇牧云道：“其实天狼郡主的恶名远在她踏入江湖之前武林中便已经传开了，你不知道她就是天狼郡主倒也还罢了，你既然知道她是天狼郡主，那为什么还执迷不悟非要去喜欢她？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迷恋的？”
段颖苦笑道：“宇兄弟，你知不知道情为何物？嘿，虽然你与凌华珠有过婚约，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彼此间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可是后来你竟然那么轻易就放弃了她，想来，你对她其实并没有真情，是与不是？真正的感情，提不起，又放不下，并不是想自己如何控制便能控制得了的。”
宇牧云心中默然。
段颖道：“我知道她就是天狼郡主后，其实也想过放弃的，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对她念念不忘，她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就算她是十恶不赦的天狼郡主，我也已经不可能放弃了，更何况……为了她，我做过许多侠义道中人本不应该做的事，比如说，帮她剪除异己，帮她吞并那些小帮小派以扩张她的势力，甚至帮她对付在乾坤教中一直跟她作对的李君若……她今日在江湖上威名，至少有一半都是我助她得来的。”
宇牧云大感意外，道：“你真的一直在暗中帮她？”
段颖道：“不错，我一直在帮她，心甘情愿地帮她。”
宇牧云听段颖坦然承认他一直在帮助天狼郡主，心中不禁有了些怒气，道：“你这么做，便无愧于心么！”
段颖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天狼郡主还会杀更多的人，武林中还会掀起更大的血雨腥风！”
宇牧云冷笑道：“这么说来，天下武林还应该多多感谢你才是！”
段颖不跟他争辩，道：“宇兄弟，我是真心爱她！我为她梦萦魂牵，为她相思极苦，只要想到不能跟她一生厮守，我便心如刀绞！这样的爱情，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再遇到，我知道我应该坚持下去，可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想逃脱的欲望！双儿其实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坦白说，真正的原因是我很害怕！我怕小妹！小妹是‘魔中魔’，心机叵测，即使是对我，只要一不高兴，她也时常翻脸无情，偏偏我又对她无法控制……她就象是一只猫，而我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她面前的一只鼠，也许猫真的爱上了鼠，可是老鼠却始终要提防猫的尖牙与利爪，因为对鼠而言，只要一不小心，遭遇到的便只能是灭顶之灾！”
宇牧云道：“你说，‘或许猫真的爱上了鼠’，她爱不爱你，你无法肯定么？”
段颖道：“我不敢肯定。小妹心情好的时候对我是很好的，她可以让我抱她，让我亲吻她的面颊，可是，若她发起怒来……小妹翻脸的时候总是冷酷无情的，我若真的激怒了她，她说不定也一样会杀了我。”
宇牧云皱了皱眉，道：“她这样对你你还喜欢她，她，她不会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了吧？”
段颖低声说道：“宇兄弟，你有没有认真体会过一个女子的似水柔情？那是一种，一种从骨髓中浸透而出的温柔，足以，足以让天地万物黯然失色，足以令体会过的人黯然魂销！”
宇牧云道：“你指的是那种可以让百炼钢化绕指柔的温情？天狼郡主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吗？就算她真的有，那也不稀奇啊，温柔贤良的女子天下多得是。”
段颖道：“不一样的！”默默出了一会儿神，忽地卷起衣袖，把手臂伸到了宇牧云的面前，道：“宇兄弟，你瞧。”
宇牧云心中奇怪，低头望去，但见段颖的手臂之上几乎体无完肤，尽是一条条的鞭痕，真可谓伤痕累累，不禁吃了一惊，道：“你手臂上怎么这么多伤？”
段颖道：“小妹发脾气的时候总忍不住会动鞭子，这些都是她打出来的。嘿，我身上也有鞭痕，只不过是现在不方便让你瞧罢了。”
宇牧云甚是惊愕，禁不住怒道：“她这样对你，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你这不是作贱自己么？”
段颖微微苦笑，道：“她每次乱发脾气打过我之后，总会对我出奇地千依百顺乖巧听话，唉，如果她能始终如此对我，便是叫我立刻去为她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宇牧云呆了呆，不禁感慨，叹道：“既便是你心甘情愿，她也不应该这样对你，正相反，你对她好，她就应该对你更好，否则，你这样爱她还有什么意思。”心里突发奇想，想道：“若是我爱上了这样一个人，她这样对我，我又会不会象段颖一样甘受无悔？”忽地耳边飘过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刚才那些石头打在你的身上，你痛不痛？要不要解开衣裳看看伤到了哪里？”他微微一惊，跟着便想起这是天狼郡主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想到那天在密林之中天狼郡主对自己竟会如此脉脉温情，心头怦然，脑中禁不住一片迷惘：这刹那间的温情，到底是真，还是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