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天狼郡主细想他待自己的一片深情,心中甚是感慨,道:“明月虽有盈亏,但却不是刻意为之,云儿,你不会记恨于我罢?”
宇牧云微微一笑,道:“箴儿,你说哪里话来?明月虽有盈亏,但千年万载,不管风云如何变幻,世事如何沧桑,它也总是与繁星夜夜相照,不离不弃,你若愿与我星月相守,便是天下最重的盟誓,就算只有三五之期方能共此盈盈,那又有何妨!”
天狼郡主心中感动,合身依偎到丈夫怀中,轻轻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云儿,你放心!”她没有说要宇牧云放心什么,宇牧云也没有追问,只轻轻搂着妻子,与她静静依偎,但听耳边涛声起落,星月相守四字,似乎已经融入了天地。
过了良久,天狼郡主方才将宇牧云刚才所念的范大成所写的车遥遥篇的曲谱写在沙滩上,取了紫竹箫过来,教丈夫吹奏箫曲。
她先吹奏了一遍做示范,把曲中关键处的处理跟宇牧云细细讲明。宇牧云用心记住,自去练习。这两首箫曲吹奏起来可比昨天晚上的练习曲难得许多,宇牧云彻夜未眠,直练到天亮,方才勉强将两首箫曲练熟,然后才随妻子回渔村休息。
到了晚上,天狼郡主又在沙滩上另外写了两首箫曲让他熟练。这两首箫曲虽然比起头一天晚上的两首箫曲更为难练,但宇牧云毕竟已经熟悉法门,这次练习起来却反而容易了一些,不过半夜,便把所有箫曲都记得熟了。
天狼郡主不再教他新曲,改而教他练习音波功的法门,指点他要如何将内力贯注于吹奏的箫曲之内,以音波为武,荡人心魄,制胜于敌。
音波功夫本是祁连山剑派的看家本领之一,薛影虽然没能精于此道,但多少也有所涉猎,天狼郡主自幼蒙母亲教诲,精于乐律,再得父亲指点,虽然于音波功一道甚少修习,但要奏习起来却并不为难,只苦了宇牧云。
宇牧云初习乐律,对音律所悟不过仅仅两三天的功夫,虽然聪慧过人,于吹奏箫曲已有几分心得,但此时要他不但需牢记箫曲,还要以此为功,斗敌制胜,那便如同要一个初初学会走路的孩童立刻飞奔一般,如何能够?幸得宇牧云生来便是不服输的脾气,练一夜下来,自觉无有进展,索性便不回渔村休息,连白天都留在海边练习音波绝技,如此整整练得两天两夜,方才再无差池。
天狼郡主要宇牧云休息了一天,到了晚上又与他一起练习琴箫相和之技。
这琴箫相和之技虽远比单练箫曲为难,但更注重的却是琴师与箫手之间心意相通的配合,寻常人想要琴箫相和,那自是要苦练数月甚至数年不可,宇牧云与天狼郡主夫妻情深,甚是恩爱,他们练起琴箫相和之技来,却是远较常人为易,不过将天狼郡主所写下的曲谱练得两遍,便已是再无差错。
天狼郡主未料到宇牧云进展如此神速,心中甚喜,又要他将音波绝技加入琴箫相和之中去,两人又练得两遍,琴箫相和,丝丝入扣,当真珠联璧合,再无破绽。
宇牧云心中欢喜,道:“箴儿,咱们可算得是大功告成了罢?”
天狼郡主微微一笑,道:“你才学了几天箫曲,便能与我琴箫相和,看来你对音律一道确有天赋,你若再这般练下去,想必感凤来集也并非难事!”她所说的“感凤来集”指的乃是萧史乘龙的故事。萧史是传说中春秋时的人物,极擅吹箫,常与妻子弄玉于凤楼合奏,终引龙凤来朝,夫妻二人便乘龙跨凤,一同仙去。天狼郡主用萧史的典故来与宇牧云相比,自是极大地夸奖自己的丈夫了。
宇牧云笑道:“什么感凤来集,我可不敢想,只要能及得上你一半的本事,能以曲言志与你琴箫相和,我便也心满意足了!”一言未落,忽听身边有人冷笑连连。
宇牧云自从习练全本的涡还神功以来,内力日益精进,尤其这一年多来,虽然身中剧毒始终在生死线上徘徊,可是自身神功却也渐渐日趋大成,别说是寻常人等,便是武功一流的江湖好手,也不能近他身前数丈而不被他觉察,今日忽听得他身后骤然响起几声冷笑,似乎近在咫尺,不禁大惊,身子一旋,蓦地扭过身来,手中紫竹箫如剑一横,厉声喝道:“是谁?”目光所至,不禁一呆。
身边天狼郡主又惊又喜,已经叫出声来:“爹爹!”在他们身前两丈处,一人青衫如蝠迎风而立,竟是薛影。
天狼郡主自那日在乌蒙山与父亲为宇牧云断然而别之后,虽然心中对父亲思念甚殷,却也没能再与父亲相见,今日斗然重逢,心中大喜过望,本想抢上前去与他好好亲热一番,但一瞥之间便瞧出父亲脸色阴沉,似是挟怨带怒而来,想到父亲对自己丈夫的身世只怕仍是耿耿于怀,心中一紧,不敢冒然上前,道:“爹,你,你不是回锦屏山了吗,怎么突然又来了这里?”
薛影目光扫了女儿和宇牧云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
宇牧云武功世所披靡,纵横天下,向来无所畏惧,但被薛影的眼光这么一扫,却是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缩,手中待势而攻的长箫无力地垂了下来,低声叫了一句:“师父!”心儿怦怦乱跳,想道:“他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如果他是要来强行带走箴儿的,那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薛影不语,忽地长剑一伸,以鞘为笔在沙滩上疾书,道:“你们识得这是什么吗?”
天狼郡主偏过头去,见父亲在沙滩上写了一行诗,念道:“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笑道:“爹爹你在考我吗?这是李白的寄东鲁二稚子中的一句啊!”
薛影微微冷笑,道:“李白是世之诗仙,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若连他的诗都不知道,那还读什么书!”天狼郡主一怔。
宇牧云忽道:“师父写的这句诗字迹端庄雄伟,气势开张,莫非是仿颜真卿的字?”
薛影不答,又划剑而书,道:“这又是什么?”
天狼郡主道:“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这还是李白的诗啊,只不过爹爹这次所书的与上次不同,乃是草书。嗯,这些字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应该是唐朝和尚怀素的狂草!咦,爹爹,你不是一心只喜欢练剑吗,怎么突然去学了书法,还拿来考我,难道你也要女儿去学书法不成吗?”薛影不答,又在沙滩上写了几句。
宇牧云轻声念道:“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裂素写远意,因之汶阳川。这二十个字非颜非柳,似乎与古之名家都相去甚远……”心中沉吟不绝。
天狼郡主笑道:“这几行是爹爹自己的笔迹!爹爹,你学写别人的字写得可以乱真,可是自己一写便露了马脚了,原来你的书法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