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然不会理会她,而是看向薄情,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会让他发现一些,从未发现过的事情。
薄情缓缓的道:“你自然不知道这三个坛子价值四十五万两,那本夫人就问一些你不能不知道的事情,桂嬷嬷的夫君早逝,长子长年卧病在床,次子和三子一起上的战场,一个战亡,一个刚从战场上回来,却蹶了一条腿断了一只手臂,还染上恶疾,大媳妇在家务农挣不了几个钱,二媳妇听闻夫君的噩耗,难产而亡留下一子嗷嗷待哺,三媳妇看到夫君残废跟人跑了。”
桂嬷嬷和陈平同时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薄情,她怎么可能查到这些事情,而且还知道这么清楚。
朝臣们在听到这番话后无不动容,连皇上不由的坐直身体,目光却是落在桂嬷嬷身体,眼眸内的笑意却渐渐变淡。
薄情没有理会众人同情的眼神,继续缓缓的道:“这样家庭,陆夫人即使再待桂嬷嬷不薄,亦是杯水车薪。可是,就是这样的家庭在不久前,却搬入了一座两进两出的院子,请了润城中最好的大夫来看病,还买了两个小丫头使唤。”
看到桂嬷嬷,薄情一字一字的问:“桂嬷嬷,你可否解释一下,你的银子从何而来?据我所知,朝廷所发的抚恤金不过百十两银子,怕是不够嬷嬷如此挥霍。”
此时,桂嬷嬷的面色已经雪白,浑身颤抖不止,不安的四处张望,目光蓦然停在大殿漆成金色的柱子上,心里一横,咬咬牙齿,闭上眼睛,猛的向柱子上撞去,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
还没等她靠近柱子,就被一股硬生生的力量拉着,不能再往前,耳边响起一把十分的好听声音:“你以死了,中书令夫人就查不出背后的人是谁吗?她问你,是看在你为生计所逼,给你一次机会,不然以她以前在凤都的作风,就算是杀了你全家,也不为过。”
桂嬷嬷心里突的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一名长得十分好看的,金冠束发的年轻男子,面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正拉着自己的衣襟。
薄情瞪了一眼箫雨,没好气的道:“谢太子殿下夸奖。”
把玩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小金锁,笑道:“桂嬷嬷,还是该听太子殿下的话,别死了。”
桂嬷嬷一听到是太子拉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再看薄情手中的小金锁,面上马上一变,扑的跪在地上。
那是她唯一的孙子身上的保命金锁,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自己敢死,对方就会杀掉她的孙子,孙子可是桂家的命根子,不得不忍收了寻死的心思。
看着眼前容颜绝色,笑容可人的中书令夫人,心里不由一阵毛骨悚然,总感觉到她的背后一个魔鬼在舞动。
薄情笑了笑收起金锁道:“既然桂嬷嬷不说,那就由本夫人说吧。桂嬷嬷逼于生计,不得不出来找事做,以补贴家用,求陈御史府中办差的罗妈妈,正好陆夫人要雇人使,碰巧的遇上李夫人,李夫人趁机把桂嬷嬷介绍陆夫人,桂嬷嬷便顺理成章的来到陆府,替陆夫人办事。”
“桂嬷嬷,本夫人说的可是实情?”
薄情笑着问,却并不等桂嬷嬷的答案,回头看向朝臣的队伍,含笑道:“臣妾问一句,不知道方才认出三个坛子是淮阳镇瓷器的大人,可是兵部尚书方大人。”
那名认出瓷器的大臣马上道:“确实是本官。”
薄情微微颌首道:“方大人,薄情大胆的猜测,您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此物,可是因为它们,曾是府上之物。”也只兵部尚书,才会事事想到军响上。
方大人噙着一抹笑意,淡淡的道:“夫人说得不错,这三个瓷坛,确实曾我府上之物,前年太后寿诞,因为此物分别以红绿紫为底色,被称为福禄寿,不仅难得,喻意也颇好,所以本官特意献给了太后为寿礼。”
薄情回头,看向高台上的明黄身影道:“回皇上,福禄寿献给太后,次年丞相府颜老夫人七十大寿时,太后便把它们赏赐给颜老夫人,宫中之物去向素有记录,只要命人一查便知。”
事情突然扯到丞相府上,众人的目光看向站在前面的颜丞相。
这位自始至终,都不曾发一言的丞相大人,不知这位又有什么反映。
皇上马上道:“覃公公,你去查查。”
覃公公正想往外走,颜丞相忽然出声:“覃公公,不必查,如中书令夫人所言,此物确实是赐给家母。至于此物,为何出现在陆侍郎府,想必中书令夫人已经查得很清楚,中书令夫人不防直说。”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容他再沉默。
薄情抬侧眸看一眼颜丞相,五十过半的年纪,身材偏瘦,花白的头发,留着山羊须,面容平和,只是目光格外的锐利,只怕从看到那三个瓷坛时,他就知道此事是谁所为,却一直不动声色,真是沉得住气,不愧是三朝元老。
扬起唇角,薄情淡淡笑道:“据臣妾暗查,在腊八节的前几天,罗妈妈忽然到陆府找桂嬷嬷,交给桂嬷嬷一个木匣,其中还有一张房契和一千两的银票,如果本夫人没有猜错,那张房契应该就是桂嬷嬷全家现在居住的院子,得到这些东西的条件是,把福禄寿三件名瓷器,借陆夫人的手送到本夫人手上,然后……”
薄情看着陈平,讽刺的笑了笑道:“然后,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皇上的目光马上落在陈平,脸上的和气已经全然不见,声音是寒气化作的威严:“陈御史,此事你作何解释?”
陈平暗暗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颜丞相,眼睛一闭,不停的磕头道:“回皇上,是臣看不惯凤朝的旧臣,明明是凤朝的降臣却人人身居要职,尤其是慕昭明,他有什么资格,坐上中书令的位置,臣这样做,不过是箫和国的大臣们出一口气。”
哼!箫雨忽然冷哼一声:“你听谁说中书令大人是降臣,他是本殿的同门师兄,尚未有步入凤朝朝堂前,就已经开始为箫和国办事,何来降臣之说。”语气淡淡,却不失威严,甚至让人不寒而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