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尚雅双的眼眸亮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到自己的唇边，“对了，我都差点忘记刚才的事了。话说，你究竟是真想要喂我血呢，还是想要趁机占我便宜？”
“你……”冷月薰的面上浮起窘迫的红晕，“不要恶意扭曲我方才的一番好意！回答我的问题——你该不会竟想说那是我自己的错觉吧？”
尚雅双淡淡一笑，视线扫向一旁站直了的麦糖糖。
她仍笼着浴巾，黑亮的瞳仁睁大了看他，伸手慢慢地指向自己：“……我在这里是不是妨碍你们说话了？”
“我想这场谈话的内容对你来说不会有任何营养，所以你可以进去继续洗你的澡了。”尚雅双的口气如命令一般。
“好。”奇怪的是，尚雅双的话音一落，麦糖糖便立即答应了，没有任何不满。她快步走进浴室，并且“啪”地锁上了门，在里头拧开了水龙头。
冷月薰莫名其妙地望着浴室的门，不明白为何这两个人为何这样地有默契，两句话便已达成了协议，心有灵犀一般。
“好了，现在没有闲杂人等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没必要继续扯一些有的没的了，”尚雅双又往前了一步，手中的血包递到冷月薰的跟前，“一口而已，能喝的话，喝给我看就是了，做什么婆婆妈妈的顾左右而言他？你解答了我的这个疑问，我自然也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冷月薰下意识地咽了咽，好容易才制止住自己往后退去的冲动。
尚雅双的问题是一阵见血的，她虽然并没有太大的消耗，但是昨晚一夜折腾也实在累了，照理说一袋血应该是及时雨，但是她方才实在是喝不下去，现在看到这血包，也是胃里一阵翻腾，只想要远远地躲开。
面前，尚雅双的眼中并非揣测，而是某程度的逼迫。
“你……”她终于投降了，“你是不是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突然觉得血的味道变得这么难喝？”
尚雅双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是不是觉得跟回到人类的时候那样，觉得咸腥难咽，根本尝不出来甜味？”
“是……”她忙不迭地点头，因为他竟然一语言中，“身为血族竟然会觉得血难喝，是不是我得了什么奇怪的疾病？”
“不是，”尚雅双摇摇头，“不是口味的问题，而是你的身体本来就不需要血，而你现在终于意识到了而已。”
“……我的身体本来就不需要血？”冷月薰犹如听到天方夜谭一般，“你在开什么玩笑？血就是血族赖以生存的食物，虽然我听说过Elder以上的血族可能长时间忍耐饥渴，过百年不进食一次也不会有碍身体机能，但从未听说过完全不需要喝血的血族。我不过是一个区区Childe，怎么可能不需要血？”
尚雅双淡淡一笑：“我好笑你一方面认为自己就是‘路姬’，另一方面又认为自己不过是个Childe的想法。试问，如果你真的是五百年前出生的人类，你有可能到最近才被初拥并且维持于Childe的水平吗？正常来说，从Childe到Anarch最多不过三百年的功夫吧？大多数血族在第三百年间，都已经可以晋级到Ancilla了。”
冷月薰一瞬静了。
她歪着头思考了起来，一边喃喃自语道：“可是……雷的确是在上海初拥的我。那一夜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之前，我的确是人类，并且在日光底下过活……”
话到这里，她讶异地睁大了眼，求助地望向尚雅双：“那我……我莫非其实根本不可能是‘路姬’？可是为什么……我会有身为‘路姬’的记忆，而你又会觉得我与‘路姬’相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设局者是卢卡斯，我其实到现在仍只是猜测，并没有完全确认你就是‘路姬’，但是……”尚雅双说到这里顿了顿，“如果可以证实你现在的身份，一切便自然有了答案。”
“我的身份？”冷月薰不解地问，“你指什么身份？我绝不是卢卡斯的人！”
“非常简单，只要确认你是否真的是一名Toreador的Childe，一切就自然有了答案。”
“证明我是否是Childe……”冷月薰下意识地环胸自抱，眼中绿光徐徐亮起，“你要我怎么证明？我的眼睛的确是绿色没错吧？”
“你愿意相信我吗？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害你的。”尚雅双转眼看了看窗外微明的天色，过去一把拉开窗帘，一丝晨光立时漏进了屋里。
冷月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确认自己在安全范围之内，才松了口气，望向尚雅双。
这一望，她立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尚雅双整个人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中，发丝透着跟眼瞳一样漂亮的琥珀色光彩，泛着淡淡的红色，整个人像是镀了色般，一瞬间竟有种教堂里闪耀着神光的圣人之感。
“薰，到我的身边来。”他朝冷月薰伸出手。
冷月薰脸都白了，她第一次看到血族敢这样站在阳光底下，还……毫发无伤的。尚雅双毫无疑问地是血族的一份子，因为她已经无数次看见过他的眼睛变色，还拥有Assamite族特有的氏族特征。
但，现在她也不是在做梦，也没有任何其他障眼法，他就这样好好地站在晨光之中望着她笑。
“别担心，慢慢地动，如果真的有被灼伤的感觉，你随时可以放弃，”顿了顿，他又垂了眼说，“对不起，的确有点冒险，但我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认清你的身份。”
他的语调如此温柔却富有力量，令她不由自主有种冲动，想要相信他。
“但是……我……”
虽然如此，心里还是怯怯的，毕竟她刚成为血族的时候，曾经有过的痛苦体验仍历历在目。虽然雷蒙警告过她必须回避阳光，但怀念阳光温暖的她还是偷偷跑去窗边试过一下……指尖才刚触到夕阳的光，剧痛便即刻传来，烧焦的皮肤废了隔了好久才终于再生完好。为此，她还被雷蒙狠狠地训过。
“慢慢来，不要怕。”尚雅双的手又往前探了探。
冷月薰的心里一动，某种情绪蠢蠢欲动起来，终于小心翼翼地移了脚步，走到房间中光影交界的边缘，小心地伸出手指。
她细致的指尖在光的边缘显得愈发的纯净，白瓷一般，没有任何瑕疵。指尖缓缓前行，终于触到鲜亮的晨光。她下意识地缩了缩，然而，指尖传来的那种温暖的感觉却渲染了她的情绪，她轻轻地，再将指尖伸往阳光之下。
阴阳的边界从她的指尖走过，在阳光底下的那一截，安然无恙。
——咦？
竟然……安然无恙？
黝黑的眼瞳睁大了，冷月薰下意识地，将手再往前移，整个掌心都沐浴在阳光之下。温暖的感觉一如很久以前她仍是人类时的记忆，并且……她的手完好无损！
她惊喜地抬起头来，正巧与尚雅双的视线相触。他的面上满是讶异与狂喜，并朝她张开了双臂。
“过来，我已经有结论了。”他说。
不知道是被他的情绪带动了，还是她本身就已经陷入了同样的狂喜之中，她朝前迈出了步子，投入了他的怀中。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温暖的感觉溢满全身，有些来自金色的阳光，有的——则来自他的体温。
这果然不是幻觉，他是有体温的，他……是温暖的。
“告诉我……为什么，”她紧紧地拥着他，情绪激动得连呼吸都无法顺畅，“为什么我居然能够没事？”
“因为……”他的双臂紧紧地圈着她的蜂腰，“因为你是我的路姬，你不是Toreador的Childe，你不是五十年前被雷蒙初拥的冷月薰，你是我的路姬！”
“为什么、我明明是血族没错，可是我为什么阳光没有伤害我？”她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兴奋过后，竟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不怕阳光，因为你并非活在犹大诅咒之下的血族。你能够这样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尚雅双俯首到她的颈脖，轻轻印下一吻。
冷月薰缩了缩脖子，有点不敢置信：“我……我竟然不是血族？我不怕阳光，我……这到底……那我以前究竟……”
“我现在告诉你，你为什么讨厌血的味道，”尚雅双捧起她的脸笑道，“你的身体没有任何不妥，你并不需要吸食人类的血液来维持生命，所以血对你来说是咸腥难咽的。这是完全正常的。”
“可是……我以前一直在吸血的啊……”她颤抖的唇几乎无法说出话来，“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吸食过活人的血液，而且我也一直在以血为食……你也见过我缺血时的症状，我怎么会……？”
“记得我在沙漠里对你说过的话吗？我曾对你说，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需要以血为生，是因为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疑心你的身份。”尚雅双的声音十分温柔，环着她的腰的手，却紧紧地不留一丝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