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南烟将信将疑,只是以前的东西本就难讲,殊笥说的也许也是对的,毕竟纣王和妲己才是一对。
殊笥还在说着:“纣王很喜欢妲己,至于多喜欢我相信你也知道的,不是什么狐狸精的魅惑,我见过他们,如果他们不是纣王和妲己,只是一对平常夫妻,大约会幸福的多。”
南烟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有一个说法,是说苏妲己后来回去了青丘,有人做了一个木偶放在了商纣王身边……”
殊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个木偶和苏妲己长的一模一样,但商纣王一眼就拆穿了她,只是没有说过,那个时候,苏妲己已经死了。”
南烟把目光投向远处缓步走来的人,突然问道:“你觉得木偶有感情吗?”
殊笥说道:“一个木偶能有什么感情?”
他话语刚落下,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木偶,推门而入。
南烟见过,在人奚的院子里,和年轻的人奚一模一样,大抵是人奚跟着自己的样子雕刻出来的,穿着一件格子衬衫,一件破旧的牛仔裤,还是十分精神的样子,以前的人奚长的也还是不错的,满满的书生气,一看就是受……咳咳,很乖的男孩子形象。
他似乎还不习惯与行走,走的很慢也很有条理,像是某种固定的程序似的。
他推开门,看着商铺里的两个人,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们好,南烟,你好。”
殊笥去厨房倒茶,这个是南烟让他去准备的,虽然他并不认为一截木头需要喝茶。
“该叫你什么名字呢?”南烟看着他问道:“是叫人奚吗?”
他想了想,说道:“人奚没有给我取名字,现在他死了,你就叫我人奚吧。”
“人奚……死了吗?”南烟睫毛颤抖了一下:“怎么死的?”
那个木偶人奚说道:“他放干了身上所有的血,全部给我了,他还让我来找你,让你给我寿命,就把以前你欠他的也一笔勾销了。”
“我以前可是欠了他不少的东西呢!”南烟讶异道:“一笔勾销可以吗?”
木偶人奚点点头:“他说反正你也不会还的。”
殊笥:“噗!”
南烟干笑两声,有些无力的嘟囔:“我会还的……当然一笔勾销最好了。”
人偶人奚笑了笑,有些僵硬的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人奚把我做的和他一模一样,可是没有他的记忆,我想成为他活下去,你可以把他最重要的记忆给我吗?我知道在你这里。”
南烟看着他说道:“可是他给了你双腿,就是希望你自己好好活下去吧?”
木偶人奚苦笑了一下:“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自己的生活,我只是一个木偶而已,更何况……我想作为他生活,所以拜托你了。”
南烟起身去柜台,从那一堆瓶瓶罐罐中找了很久,终于拿出了一个琉璃瓶子,明黄色,巴掌大小的一个瓶子,现在很难找到的质地,里面有什么东西微微闪着光。
她走过来,手里还有一条类似丝带的东西,柔软又僵硬:“这是九十年的寿命和人奚最重要的记忆,给你。”
木偶人奚伸手接过瓶子和丝带,垂下脑袋说道:“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她说道:“一笔勾销是我赚了。”
他起身往外走去,在店门口打开了罐子,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南烟知道,那是一段他一生当中最重要,也最美丽的记忆。
好一会儿,人奚离开了。
殊笥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南烟方才看的书本《解忧杂货店》。
边翻阅着边问道:“人奚还有记忆在你这里吗?不是你欠他吗?”
南烟说道:“对啊!我欠他,那个时候他帮了我很多的忙,这段记忆也确实是他最美好的记忆,只是你知道的,一旦记忆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不见了,最美好的就变成最痛苦的了,是他自愿寄存在我这里的。”
“我能问问是什么记忆吗?”
窗外的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去,影子越来越长,有人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人偶的故事,一个人偶与人的故事。
故事不长,因为记忆太短了。
彼时人奚还没有彻底的出名,或者说才出师不久,那时候他做出来的木偶只是木偶,虽然栩栩如生可终究不能像人一样去生活。
晴药是他做出的第一个会动会说话的木偶。
因为是他最用心做出来的,晴药也很懂他的心意,很多时候不需要他说话,只是一个眼神晴药就知道他需要什么。
他将晴药雕刻的极为温婉,柳叶似的眉毛,一双眼睛含着秋水似的,唇角微微一笑就露出两个小酒窝,长发及腰,身姿摇曳,恍若江南水边生长的女子一般。
最是温婉,也最是娇媚。
晴药被雕刻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冲着人奚笑:“人奚!”
人奚被她突然的呼唤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晴药痴痴的笑:“你把我雕刻出来的,我当然知道你,人奚,给我取一个名字吧?”
人奚伸手抚摸她的长发,思索了一番,说道:“你就叫晴药吧!晴天的晴,药草的药。”
“晴药,”她轻念了一声,眉眼弯弯:“这名字真好听!”
“这么美丽的木偶啊!”殊笥说道:“该不是按着你的样子做的吧?”
这句过分恭维的话换来了南烟一个白眼。
“快说快说,之后呢?”骨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打开窗户跳了进来,显然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我看看能不能比我最近演的电视剧还狗血。”
南烟懒得白眼他了,继续说道:“人奚那个时候还没有出名,隐居在一个小镇子里,晴药在家里洗衣做饭,他做木雕赚钱,因着十里八乡没有比他木雕做的还好的,他生意一向不错,与晴药虽然只是木偶与主人的关系,旁人不知道,只以为晴药是他的妻子,一个劲儿的说,有这么貌美勤劳的妻子,是人奚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们不知道,人奚也懒得解释。”
就这样相安无事三年,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的东西,也有很多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晴药成了乡亲们口中人奚的美娇娘,只是一直没有孩子让人在背后嚼舌根,人奚躺在床上看着站在窗边垂眸的晴药,忍不住苦笑,孩子?他难道还要去寻根木头雕个孩子不成?
他抿了抿嘴角,人偶终究是人偶,说到底也是根木头而已,自己还真能喜欢上不成?
晴药其实胆子也小,人奚有次出门送东西,家里的门没关严实跑进来一只老鼠,吓的她窝在床脚也不敢动,老鼠不走,她也不动,生生撑到人奚回来为止,抬起头眼泪汪汪的,声音糯糯的好不可怜:“人奚,有老鼠……”
弄的人奚哭笑不得。
那是一个下雪天,镇子里的人都很高兴的一年,天降瑞雪,明年一定是丰收的一年,可没成想这雪越下越大,竟是没完没了了,路都被堵住,镇子外面冷清的可以,只有家里还算暖和。
人奚备下了自己的吃食,晴药只是一个木偶,不需要吃东西,就站在一边替他斟酒,许是喝多了,他侧头看着晴药,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晴药,你怎么只是个木偶呢?”
诚然,这只是一句反问句,一个木偶本不应该想太多,可晴药大抵是太有灵性,终究是想多了,看着人奚轻言了一声:“我会努力做人的。”
人奚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她这一句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晴药啊晴药……”
一个木偶有心吗?没有的,一个木偶哪来的心?就算是人奚听清楚了晴药的话,也断然不会想太多,就算是想太多,也断然不会去相信。
而没有心,木偶怎么与人相配呢?
当然,晴药也从未想过与人奚相配。
大抵有些变化的时候也是在那个雪夜,白雪被月光照着发出惨白的光,人奚吹了灯躺在床上,听见外面的风声,一阵一阵的惹人心里烦躁。
一阵风吹进来,人奚在刹那间清醒过来,一个翻身,锋利的刀刺破被子,窗边的黑衣人诧异了一下,飞快的将刀拔起来。
“你是谁?”人奚躲闪着。
那人声音陌生:“一个要你命的人!”
人奚虽然长的像书生但实则也并不像书生一般手无缚鸡之力,常年木工一把刀也是使得得心应手的,但屋里的打斗还是惹的外面人的注意。
“人奚!”晴药推开门闯进来,正好看见黑衣人的长刀即将刺中人奚,她没有任何犹豫的扑过去。
长刀刺入她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太黑,月光照在雪上也照不进房间,连黑衣人都没有发现,她的胸口,没有一点血流出来。
人奚也没有多少的慌张,看黑衣人已经走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时机不合适,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