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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神人李少君之初遇汉武帝

踏进未央宫的那一刻,李少君知道,这又是一次生死考验。他还清楚的记得,他的一位师兄,就是死于这样的要求与考验。那还是距现在一百多年前的秦王宫殿中。

宫高大宏伟的未央宫,使帝王的威严更加突出。上百上千年后,这些建筑可或许还存在,但曾在这些宫殿里号令天下,不可一世的帝王,都将腐朽。因此,这些帝王们总想长生不老。李少君这次被请进未央宫来,就是汉武帝要考察他懂不懂长生不老之术。比汉武帝残暴,也更加渴求长生不老的秦始皇,就曾在这上面倾注了大量的希望与心血,但最后未能如愿,还为此杀了李少君的师兄。

李少君为了避免他师兄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一直远离王公贵族,帝王将相。但那次应邀参加武安候的宴会,让一直隐藏在民间的他,迅速的被渴望长生不老的汉武帝,还有那些想预知未来吉凶灾祸嫔妃与官员们知道了。

像他这样的术士道长,在这样的宴会上注定被轻视,李少君也不在乎,一杯清酒,两口小菜,在一片喧哗中,也乐得自在逍遥。但就是这样的逍遥,偏偏有人打搅。一位将军开口说道:

“看这位道长,什么话也不说,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要不,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

李少君当没听见一样,把端到手里的酒依旧淡定的喝了下去。这使将军觉得很没面子,更加大声的说道:“还不闻不顾的吃喝呀,是怕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宴会了吧。哈哈,你们这些草民,或许一生都享受不上这些美酒佳肴。”

李少君这才停下了自酌自饮。看了那位将军一眼,捋了捋胡子,哈哈一笑说道:“凡夫俗子们一生不过几十年,或许真享受不了,但几百年的时间,总会遇上这样一顿吧。”

说完众人大笑,议论纷纷,这个道人该不会是喝醉了吧,满嘴胡话。武安候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想着要不要下逐客令。等众人的哄笑声稍微小了一些的时候,李少君走到一位90岁的老人面前。

在那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不过三四十岁,能活到90岁,就已经不得了。一心想长生不死的秦始皇,也只不过活了59岁。因此众人对这位90岁的老人都分外尊重,也把李少君那番他能活几百年的说辞视为酒后胡话。

只见李少君走到这位老人面前,从容的说:“我跟你的祖父一起打过猎。”

这位老人90岁,他祖父也就是他的爷爷,怎么说也有150岁左右了吧。这个道人竟然说跟他祖父一起打过猎,而他还一点未显老相。众人再次哄笑了,这个道长真是越来越能胡说了,还拿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老者的开涮,说跟他爷爷一起打过猎,言下之意,就是说自己都能当这位90岁老人的爷爷了。

武安候再也不能忍受了,厉声说道:“道长,到此为止,你要现在识趣的离开,你还能用自己的脚走出这里,但你要再这样胡言乱语,长幼不分,你就走不出这里了。”

说罢一个眼色,几个侍卫拿着刀已经靠到跟前了。

李少君还是哈哈一笑,依旧用手捋了捋他胡子,平静的说道:“等我与这位老人说几句话,武安候你再做处置也不迟。”转而跟那位老人说,“你跟你祖父一起打过猎吗?”

“打过一次,那时候我才12岁,第一次骑马,从马上摔了下来,因此记得特别清楚。”

“那你可记得当时打猎的地方,以及打到的猎物?”李少君问。

“当然记得。”

“都吴,一只黄羊。”

老人身子一震,半晌没有说话。李少君说的没错,那次外出因为他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他祖父不得不中途返回,因此只打到了一只黄羊,而平常猎物比着多多了。为此他祖父还有点不高兴。

武安候看老人不说话,以为老人被气着了。叫道:“来人,把这个疯子道人拿下去,把他的舌头割了,看他还胡言乱语。”

侍卫呼啦一下上来,把李少君要押下去,这当口,老人开口了,幽幽地说道:“他说的没错。”

大厅上一片死寂,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少君已经不见了。唯有那哈哈的笑声仿佛还飘荡在宴会厅里。

未央宫,汉武帝。

帝王的威严比起诸侯来,不知道要高出多少。饶是李少君从纷乱的战国,到严酷的秦朝,再到当下鼎盛的汉武帝晚年时期,几百年的时间,他经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当他此刻站在汉武帝面前时,还是觉得阵阵寒意飕飕的掠过脊梁。

眼前的这个帝王骄横自负,他的一生中有建立了很多丰功伟业,此刻,他风烛残年,内心关于死亡的恐慌一天胜过一天。是呀,他这一生是很了不起,使得这个帝国国富民强,建立了很多巍峨雄伟的宫殿;并抗击匈奴,扩大疆域,让普天之下的男人女人都臣服……可哪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得死!

想到这,汉武帝沮丧;李少君恐惧。

李少君知道,这个如此恐惧死亡,又如此目空一切的帝王,一定会不顾一起的追求长生不死。如果他不能帮这个帝王做到长生不死,那么,长生不死的他就得死了。

汉武帝是在“内廷”接见李少君的。汉武帝晚年时期,越来越多的事是在私人燕居之所与侍从、太监们商议定下来的,是称“内廷”。而与众大臣们上朝商议的地方,为“外廷”。后来,也是在这里,“内廷”,宫廷里的权力斗争,一个怕被别人使巫术诅咒的皇帝;一个欲做皇帝而久久不得的愁闷太子;一群挑拨离间信口雌黄的王公大臣;还有,为此死去的成千上万的人……而这场惨剧的主要缔造者之一,是一些跟李少君一样的道士,这就是后来的“巫蛊之狱”!

在那场浩劫中活下来的李少君,想起几年前这次汉武帝的初次接见,其凶险程度简直不值一提。但此刻,就是这第一次面见汉武帝,还是让李少君紧张不已。他感觉自己的手心不停的出汗。

武安候在汉武帝旁边不停地说李少君如何神奇,如何神通广大。如果他推举的李少君真在长生不老的这事上让汉武帝看到希望或是如愿,那他武安候的功劳可就大了去了,远远胜过那些在边疆与匈奴殊死作战的将军们。

可汉武帝好像压根就没听武安候的话,而是一直打量着李少君。李少君则一直低着头,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俩的眼神对上了。李少君看到了文韬武略功高盖世的汉武帝眼中的虚弱、恐惧与渴望。汉武帝从李少君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这让汉武帝有些失望。心想如果眼前这个道长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就直接拉下去杀了。他不愿他的内心通过眼神被人看到。

“道长,听说了你的神奇,故今日请你进宫来,让朕一开眼界。”

“皇上,贫道只是略懂点术法,不值一提。”

“听说你能查往知来,并已经活了很多年。我刚刚好有一件东西,你看看是什么时候的。”

说罢,汉武帝一抬手,一件古铜器被抬了上来。看其摸样,确实有了些年岁,一些铜绿斑星星点点的散布在各处。那时候能拥有铜器的,毫无疑问,肯定是王公贵族。但确切的朝代,确切的地点,可不是就凭着这两个简单的判断能识别出来的。

李少君心里开始忐忑,如果他说不准,汉武帝会杀了他;如果他说准了,那他就无法再离开这高墙大院的宫廷了。活了几百年的经验告诉他,能活下来再说吧。想到这,李少君从容的说:“齐桓公十年这件铜器曾陈设在柏寝。”

汉武帝看了一眼下边站的太史,从他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是的,李少君说的没错。

汉武帝消减下去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可他依旧是面无表情,恐惧死亡,不是一个伟大帝王该有的。但在心底,汉武帝知道他有多渴望,恨不得马上让眼前这个道长传授他长生不老之术。他平静的表面下燃着一团熊熊的烈火,仿佛看到了他统治下的千秋万世的汉代。

人通过某种方式,可以长生不老,就像李少君那样。但是,天下没有不熄灭的火。并且,人一旦燃起欲望的烈火来,注定要衰亡。

汉武帝喝退了两边的人,让李少君讲长生不老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