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幸福的草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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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别样情怀是梁祝

春日的周末,去梁祝文化园,见广场上人头攒动,老爸、老妈相亲会正搞得热闹,不由会心一笑。求一份情缘,难得有如此契合的场所,活动的组织者真是慧眼啊。

漫步公园曲径通幽处,不免怀想起传说中的梁祝。草长莺飞江南三月,钱塘自古风流,英台梁兄便这么款款走来,一童一扇云淡风轻前去奔赴宿命的约定。茫茫人海里偶遇结拜,同窗无言,品一卷书简,点一盏青灯,吟一阕伤词,思一段情事于纸墨间。桃花满树似芳心,绿水悠悠春山愁,送君千里终须别,双鹅似织鸳。楼台上梁兄可记得英台?那檐间欢叫的画眉,却不曾道出岁月匆匆中死生契阔的寻觅,你穿了红色嫁衣却成了翩飞的蝴蝶,那翅膀沾满了晶莹的水珠,是雨,是露,还是泪?

我在鄞西高桥出生长大,20世纪80年代曾在当时与梁山伯庙一墙之隔的金星小学做过老师。这所学校后来又改称新华小学。所在的村庄叫庙跟,村子不大,大概五六十户人家。当时的梁山伯庙曾被当作粮站,我去的时候已改为漂染厂的厂房。我们吃午饭有时就在漂染厂搭伙,所以去的次数比较多。当时感觉这地方庙不像庙,厂不像厂,遇到阴雨天还会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漂染厂的西南处有农家居所,居所后院有两块旧时留下来的石碑,碑的四周杂草丛生,旁边有微微隆起的小土堆,偶然能看到零星的燃到根部的残香。第一次路过此地,是午休时跟杨老师一块去挖乌葱,杨老师说,那小土堆就是梁山伯的墓穴。我用心看了它一眼,心中自是诧异,免不了泛起酸楚:家喻户晓的梁山伯,竟至于躺在如此破落荒芜的农家小院处?但坟冢旁那些饱经风霜的石碑,以及漂染厂大门前依稀可辨的荷花石板,都在无声地告诉我它们曾经有过的被瞻仰、被膜拜的印迹。

学校的办公室里,收藏着一面方方正正的大镜子,这是我当时见过的最大的镜子,镜花水月清晰无比。校长是土生土长的庙跟人,他说这面镜子原是祝英台闺房里的,进庙的香客,特别是年轻的女子,都喜欢到祝英台的闺房里去照一照,梳一梳头,据说这样下辈子就会有一副好容貌。这是一种虚无却又美好的寄托。“文革”时庙里的东西都被砸烂了,这面镜子是他从造反派手里夺下来的。校长的话,对于我这个尚在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显得特别有吸引力。之后每当上完课,我总会情不自禁地跑去站在镜子前,摆个造型,装个鬼脸,臭美一番。心中嘀咕,别看咱今生相貌平平,下辈子肯定要成为绝世美女了。说来也奇怪,缘于梁祝化蝶的传说,这里的蝴蝶总要比别的地方多得多,尤其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蝴蝶们或在春风中款款飞舞,或在窗台前双双栖息,惹得学生们上课时老是走神,待下课铃一响,就蹦跳着在操场上追逐。我们几个老师,也会经常到夫妻桥上走走,在姚江岸边看看。每有双双蝴蝶翩然飞来,我们都会异口同声地指着它们说:看哪!梁祝的化身来了。

宋代王象之《舆地纪胜》和元代袁桷《四明志》等书对梁山伯庙早有记载,大意是鄞县西十里接待院之后,有梁祝的墓和庙。庙内供着梁祝小像,并有床帐绣鞋,俨如旧式卧室。八月中秋,则为祝英台娘家“归宁”之日。因了“若要夫妻同到老,梁山伯庙到一到”的说法,从八月初一至十五,城中乡间妇女多去烧香膜拜,庙内则演社戏,热闹非常。

正如书中所述,虽然当时的梁山伯庙除了原址,没再剩下什么,但从八月初一开始,就陆续有善男信女前来“小土堆”前许愿或拜祭,到八月初八形成高潮,有很多上了年纪的妇女会在这一天“坐夜”,连漂染厂门口那些破败的荷花石板上和村庄大大小小的弄堂里都坐满了人。我们校长很有经济头脑,如果八月初八还没碰到开学,就会把学校的课桌凳子甚至整个操场都租赁出去,以此贴补一些办公经费。有一年我外婆带了好几个老太太来“坐夜”,校长听说是小郑的外婆来租凳子,不仅破例免费,还给了好几把,把我外婆乐得嘴巴像敲开的木鱼一样,此后一见到我就说你们校长这人真好。后来,我换了工作,离开了新华小学。再后来,学校也搬迁了。再再后来,整个漂染厂包括庙跟村都搬迁了。梁山伯庙被当作旅游景点开发起来,变成了今天的梁祝文化园,成了爱情的代名词。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禁不住感慨万千。在新建的祝英台闺房里,我又看到了当年被我照过无数次的那面大镜子。我很庆幸,如果没有这一面原汁原味的镜子,不知道这闺房里的摆设将会是怎样的逊色。在“蝴蝶墙”前,我发现那里有很多年轻男女留下的爱情誓言和美好祝愿。驻足之际,有成双的蝴蝶飞舞萦回。我很欣慰,当年梁山伯与祝英台生不同衾死同穴,今日有芳香誓言应和着“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古老词句,这无疑是对人间真爱历经沧桑世代传承的最好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