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是永远。
1.
依依和他相识许久。再见面,他变成熟了很多,举手投足间都见那种成功男人才有的气度。
他一再问依依,你幸福了吗?
这个问题,依依也想过N次,但都是想想就算了。现在,换成他问却有了意想不到的层面:一个曾经爱依依的男人,在问依依现在过得幸不幸福,而且他现在还是单身。
这意味着什么呢?
曾经,依依梦想着要嫁给他,但依依并没有等到那一天,就嫁给了自己的一个同事。
依依和他的恋情,始于高中时代。
那时候,依依和他一起居住在一个工厂宿舍里,他们和工厂的厂长都有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当时,还有其他几个同龄人在这个宿舍借助,为了方便上晚自习,应付起早贪黑的高中生活。
工厂一下班,这里就成了年轻人的乐园。
当然,再怎么疯闹,该矜持的地方,女孩子们还是没有忘记的。加上有厂长的威慑力在,借住那儿的几年倒是相安无事。
依依和他,就是在那时候慢慢熟识起来的。
那时的他,学习不错,人长得也帅,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经常到厂里来,帮他洗洗换洗的衣服,给他送点好吃的加强营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督他。十七八岁的年龄,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谁都是从那个年龄走过来的。所以,一旦发现有不好的苗头,就会把它们扼杀在摇篮当中。
当时有个女同学跟他相处多了一些,他妈及时介入,非常严肃地跟那女孩谈了一下心:我儿子是有希望读重点大学的,你不要拖了他的后腿,女孩子家要有点羞耻心。
那女孩被刺激得不轻,立刻回击她说,阿姨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跟宋某某好了。你家杨,我是压根没看上他。
这个宋某某是当时的学习尖子,比杨优秀好多,大家都知道他。杨的妈妈也经常用羡慕的口气对杨说,要争气,要像宋某某一样。
杨妈妈的霸气,因为这件事被传开了。
那时,总看到杨顶着个板寸头在学校进进出出,回到工厂的宿舍,也是郁郁寡欢的样子。没人搭理他,他也很少主动跟别人说话。
如此带点忧郁色彩的杨,反而进入了依依的视野。
跟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一样,依依把学习优秀、长相俊朗的杨当作了暗恋对象。
依依甚至想,如果杨的妈妈也用同样的话来刺激她,她一定会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要落落大方地承认:是的,阿姨,我就喜欢你家儿子了。我们将来是一定要在一起的。看她还能怎样,难不成她会不许儿子将来结婚?
依依那时学习一般,父母对依依抱的希望也不大。因而,依依的学习空间比许多人都轻松。这样依依就有了很多时间来照顾杨。给他打饭,为他洗衣服,看得出,虽然慑于母亲的压力,但杨还是很享受这种状态的,他会用非常深情的眼神追寻着依依的身影。
就是在这样的一天天中,杨爱上了依依。
2.
依依把杨带回家,依依的父母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
他们很开明,也很少干预依依。杨表现的也很自如,吃饭时饭没了,他非常自如地去厨房盛饭。他踱着步走进厨房的样子,很自信,很稳健,依依几乎忘了父母在场,用非常欣赏爱慕的目光注视着他。
依依,后来回想起和杨的交往,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没有性别意识,感觉两个人只是在青春青涩的路上做了个伴而已。
有一天的中午,依依在睡午觉,杨来找依依。
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去学校了。他在门口说,有些头疼,房门钥匙又忘在学校了。依依让他进来,给他倒了一杯水。“你要么就在这里看书。我反正要睡会。”就这样,他在旁边看书,依依在床上翻了会书,就睡着了。
迷糊中,他翻了会书,水喝了一杯,“还是有点头疼。”“你要么在这儿躺会儿吧。”依依往里缩了缩。依依相信,在那之前和那之后,依依和杨都没有什么想法。
这样的关系,在今天的十七八岁的人身上,已经很少见了。
杨就在旁边躺了下来。
睡了一会,等依依醒来时,感觉到杨的身体在发烫。“你病啦?”依依问杨时,他已经贴了过来。
那简直是一塌糊涂的一次。
那之后,依依一直在疑惑,依依和杨就这样做了?再看看周围的同学,一派天真,觉得自己真是不应该。
那层关系,突然将一个离依依很远的现实也拉到了面前。
她,该如何处置自己和杨的关系。她和杨能相爱到最后吗?依依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去想这个问题。在那个时候,依依只是想找一个优秀的人来满足一下少女对异性的想象而已。这是将身体隔绝在外的。而恋爱是什么?是从身体到内心,都进入一种愉悦的享受的。但是,依依知道她和杨绝没能抵达到那个境界。
记忆中,杨有一次对依依说了句:“我会对你负责的”。
那时,依依没太将这句话放在心里。直到,依依后来跟丈夫在一起,发生了那绵密的亲热之后,依依才蓦然想起,同时也恍惚地想起自己和杨的那一个下午,及那时的杂乱心绪。
事实上,杨并没有兑现他自己的话。
高中毕业后,杨如愿考上南京大学,依依则读了扬州一个大学。距离,是把杀猪的刀,绝对可以将一切美好都给抹杀掉。依依和杨的那段美好爱情,也没能在距离下逃出意外。
大学里,依依一直在等杨来找她,但等来的是他的避而不见。
他学校那时在浦口,依依坐了长途车在桥北下车,再坐三轮车去他学校。已是深冬,天气寒冷的让依依直打寒颤,可是他却让同学来打发依依,说他不方便,说他有女朋友了,说他……不知道是应景还是陪同依依难过,天空飘起了雪花,依依的眼睛瞬间觉得盲了般,就那样摸索着、艰难地一步一步挪行到桥北,寒冷与悲愤击垮了依依。
最后,依依选择对杨彻底放弃。
3.
大学毕业后,依依回了老家,在县城银行上班,并在单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两人迅速有了自己的孩子。
后来,依依才听说杨的境况。他整个大学耽于玩乐,一度被退学,毕业后由于没有拿到学位,也没有找工作,而是到广州做生意了,跟着他伯父卖麻将桌,有两年他赔得干干净净,但后来又迅速扳回本,并很快发了起来,然后回家开了个装潢公司。同学们形容他,开着一辆宝马,油头粉面的,出手极其阔绰。
听他们这样形容杨,依依一再为自己终究没有和他走到一起而庆幸。
杨出现在依依单位时,依依并没有在意,依依当成一般的业务。看到身份证时,那上面熟悉的人像熟悉的名字,突然击中了依依。
依依见到杨的第一句话是:“我现在该叫你杨老板了吧?”杨笑而不语。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争强好胜,好表现。”
“要不是多联系几个同学,我会打听到你现在在什么单位上班?”
“打听我做什么?”
“对你负责呀。”
“我要你负什么责?”
他就不说话了。
依依曾经隐忍的委屈,愤怒都来了。是的,依依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爱一个人,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我现在有老公有女儿,好得很。”
他把依依带上车,一路开出去,依依问他去哪儿,他不说话,车子一路开,两人一路也没有说话,慢慢地依依发现,竟然是去南京的一条路。还是在桥北站,只是跟以前相比已经大变样了,有了肯德基,有了装饰城。
“这条路,我后来也专门走过。”
杨,把车往南大的浦口校区开。
依依不说话,依依只是在想什么都变了,南大浦口校区也搬走了,而他们早已回不去了。可他那句话还是蛮让依依伤怀的。
那条路,可是依依与过去的诀别之路。
而他曾重新走过。
原来,被母亲压迫得过紧,杨到大学后就开始自我放逐自我放纵,他沉迷于游戏,功课频频亮红灯。他从来都没有像在大学那样放松过自己,过去所有的努力压抑都在那个时期得到释放。他不想正常学习,也不想正常谈恋爱,他用他与同龄人的不正常,也就是彻底的叛逆,彻底的人生失败向母亲宣告了其家庭教育的失败。等到母亲对杨绝望的时候,他发财了,大家对成功的评判又有了新的标准。他说,这时候他想到要去兑现自己对一个女孩的诺言。
“诺言就是一定能做得到的。要不然就不要说。”他说话很有力,时光从他身上飞过。他们很多人都成了庸常的人,混迹于琐碎的生活之中,而他却越发变得有魅力起来。
他把依依带到宾馆。
依依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依依人生的程序似乎就是听从他的安排。一切安排就绪,听着他这样的话,依依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为自己和他而悲哀。
“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做。在你离婚之前,只聊天。好吗?”见依依不相信地看着他,他笑着:“难道你害怕我的前列腺会憋出问题吗?”
他们抱在了一起,人物、场景,都差不多,只是他们都已是经历了生活的男人和女人,依依已经忘了他少年时的气息。
在宾馆昏暗的灯光下,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有欲望,有贪恋,有迷醉,他不停地在说,诺言就是一定能做得到的。
依依该怎样理解他的诺言呢?
纯聊天,鬼才相信。依依明明知道自己是该坚决拒绝他的,可是面对他的誓言之约,依依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内心在摇摇摆摆。
温暖你
有人,为了一个过去的诺言,千辛万苦,弃现有的生活于不顾,奔到过去那人的面前,只为了跟那个人说,他是为了践行自己的诺言。
可是,他忘了,那个当年被辜负了的人,此时已被绑架,说不原谅也不行了。
此时,所有的人都在为诺言得以实现而感慨不已,为他们高兴,同时也为他们流泪。
可是,没人想到,经历困难种种,弃现有之生活不管不问,又如何对得起现在生活里的那个人?
说出诺言,就要立刻去将其兑现。
事后再怎么弥补,再怎么做得和说的如出一辙,那也于事无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