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城市呓语
45985200000024

第24章 朴素在今天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这个朴素,就是过去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过我们的“艰苦朴素”的朴素。

但现在不讲朴素了,现在讲豪华。豪华型轿车、富贵鸟皮鞋、华丽彩妆、大富豪酒家……连西北小吃凉皮,土得不能再土的东西,也非得叫个贵妃凉皮,社会风习的夸饰糜费,由此可见。白酒的名头更是一个比一个吓人,或王、或霸、或皇、或贡,有一家不知名的小厂生产的白酒,更可笑,居然叫个什么威震十六方。整个一个语词的后战国时代,似乎不这样言过其实,称王称霸,就不会说话了。

而在我们小时候,朴素是一种美德。我从小学四年级到六年级,三年的时间,只用过一个书包,一只铁皮铅笔盒。可我女儿,一学年至少要换两个新书包,一只新铅笔盒,铅笔盒中的豪华型,竟然发展到五六层了。但即使是这样,别的小朋友的衣着打扮、学习用具,也还是要比她的好。有一回,我一大意,给她买了一只80多元的新书包,问:毛姗你这个书包是不是班里最好的?她撇撇嘴说哪儿呀,我们班的同学,都有背200多块钱一只的书包!我大吃一惊,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书包。我去她校门口接她,看到她在一群小姑娘中灰扑扑的,像一只地老鼠,她爸爸说是:穿得太破了!

我并不觉得她穿得破,她穿得比我小时候好多了。当时,我的家庭并不贫困,我父亲每月的工资是100多元,这在普遍都拿三、四十元钱的60年代,已经是高收入了。但我们那时就知道,朴素是一种美德。现在我的女儿,虽然也朗朗诵读“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其实并不知道它的含义,不管多贵的食物,想吃就照死地吃,不想吃,随手就扔了。

而对我的穿着,她则讥讽为丐帮帮主。

更让人忧虑的是,社会风气日趋变坏,父母们都变得不像父母了。前不久中央台报道,北京小学的孩子们斗富,用人民币擦屁股,结果敢用100元一张大票的那个小朋友,立即成为英雄,受到同学们的瞩目。你看这怎么得了。这是一种病态,肯定是一种病态,不是孩子,而是社会,我们这个社会病了。报载,牡丹江市百货大楼的烟酒柜台,最近为了活跃春节市场,新进了一种用蓝色礼品盒包装的精品熊猫香烟,连邓大人过去都没抽过的,每件两盒,标价2580元。包装盒上这样写着:国之瑰宝,烟中珍品。可不是瑰宝是什么?快赶上和氏壁了。每天都有很多人前去围观,发感慨。这是一种什么烟呢?什么人才能抽得起这种烟呢?不能往下深究,深究下去,必是通向腐败。

朴素不仅仅是一种作风,一种生活,朴素更重要的还是一种思想,一种情感,一种社会健康的程度。曾见一个人,递过来的名片上有长长一大串十几个头衔,这个会员,那个理事,而他真正的身份,只是一家企业的办公室主任。这和那种把金条全部缠在手指上的男人没什么两样,都是一种夸张,一种作人的夸张;而挥金如土和挥名如土,说到底也都是一种低俗。

“挥情如土”,则是另一种形式的夸饰与挥霍。你听听前一阵子的流行歌曲,什么“等你等到我心痛”,什么“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还有什么“我的眼里只有你”,而“你的眼里没有我”,整个一个无病呻吟,娇揉造作。但据说现在连表白爱情也已经过时,人们又不得不转向痛说失恋了。所以最近以来,你到处能听到失恋者们痛不欲生的歌吟。这样的挥霍感情,形式大于内容,是整个社会心灵的困乏,是不朴素不本色的后果。

我知道,在一个提倡消费的时代里,在一个充满物欲的时代里,朴素是一个多么让人反感的话题,因此我只能在自己家中,偶尔和我的女儿说说朴素,尽管她不听。

我至今坚持,朴素是一种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