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的个子。白白净净的脸。普通话里带着浓重的江浙口音。乍一看,像一个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书生。但一举手投足却透着生意人的精明。他是一家世界著名的医药公司R公司驻京办事处代表。得知30岁刚出头的他进京前已在R公司驻沪合资企业、办事处做过近六年的经理,我不禁为他事业的成功表示由衷的赞叹。不料一直在饶有兴趣地回答我的提问的他,听完我的赞叹后竟长时间地沉默了。我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他,他却把目光投向窗外。几分钟的沉寂之后,他说话了——
“我是被赶到北京来的。”
我几乎被惊倒。
而他却收回了窗外的目光,重新直视着我,目光中依然是自信、敏捷和坦然。
“一场‘宫廷政变’,我失败了。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尽管上海的天下是我打下的,但我没有坐住天下,只好离开上海。”他说到这里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停住了口。然后他把话题转到了他到北京几个月以来如何建立办事处上来。
这正是我原计划采访的议题。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彼时彼刻,我对“宫廷政变”的兴趣已远远超过我对自己选题的兴趣。但同时我深知,这是他的一块伤疤,揭开它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因此我犹豫。还是他目光中的刚毅鼓励了我。我对他说我好奇。我想知道。告诉我。
他笑了。说你是个残酷的女人。然后,他告诉了我下面这个故事。
他大学毕业分配到医院,就得到了所在内科张主任的赏识。因为他不仅业务好,人机灵,很能禀呈领导的旨意,而且很勤奋不怕苦。这对那些刚出大学校门的天之骄子来说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张主任常常亲自带他处理一些疑难病例,手把手教他一些为医之道。而他的悟性令张主任惊讶。张主任认定了这个23岁的小伙子是个可琢之玉。他愿做一个琢玉之人。他对小伙子说:王强,好好干,我不会埋没你的。王强对主任的一番肺腑之言自然感激涕零。张主任长者般的宽厚深深地感染着他。为报知遇之恩,他为张主任上刀山下火海的心都有。王强私下对亲人朋友说,张主任就像他的师傅一样,他永远不会违背师傅。
进医院工作两年后的一天,张主任把王强约到自己家里,一老一少喝着酒聊着天。喝到酒酣之时,张主任说小伙子想不想跟我出去闯闯世界。王强不加思索地回答当然想,跟您上哪儿我都愿意。张主任兴奋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在笑。他说好小伙子,我知道没错看你。他告诉王强,数年前他为一个香港人治过病,这个香港人是做药品生意的。这些年,他们一直保持联系,张主任为香港人帮过几次忙。这个香港人是R医药公司香港分公司的老板。最近香港老板专程来沪找张主任,告之他准备在沪搞一个合资企业,请张主任出山,出任港方驻合资企业总经理。他是看上了我在医疗口的社会关系,张主任说,我看中的是他给我提供的一块天地。张主任说,他已年过半百了,作为一个主任医师他在医院也混到头了。但他不甘心。香港老板给他提供了一块崭新的天地,他想试试。老骥伏枥嘛。但是他说他毕竟老了,做做指导工作可以,要让他事必躬亲他觉得力不从心。因此他希望王强跟他一起干。一老一少再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王强被张主任的信任感动,更被他一番宏论吸引。凭他敏锐的嗅觉,他相信,随着外商在华投资的迅速增长,外资企业是一个大有发展的领域。他端起酒杯说,张主任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师傅,徒弟当然得跟着师傅干。
就这样,两人在医院激起了一阵千层浪以后,来到了这个合资企业。张主任做总经理,王强做市场部经理。王强果然不负张主任的期望。他以令张主任瞠目的公关能力和速度,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建立起一支销售人员队伍。他组织人进行R公司药品在中国市场行销的可行性调查并写出调查报告。他很快建立了一份较完善的客户名单。有了王强,张主任简直不用操心。最艰苦、最困难的事有王强,而他只需要摘果实就可以了。他的工作就是审批王强提出的一个个新计划、新设想,提一点建设性意见。再就是应酬客户、应酬港商,周旋于宴会之中。他常常被恭维和赞语包围着,享受到了在清水衙门的医院几十年未能享受到的奢华和光彩。张主任觉得真是惬意极了。
合资公司发展迅速。R公司药品在沪的销售市场开始运转。销售量每月呈直线递增。
但来自香港公司的一个决定让张主任从此感到不安。香港公司任命王强为合资公司副总经理,主管公司的市场开发和销售。香港老板来沪,还专门召见了王强,几次外出谈判都让王强陪同,最后又安排了让王强赴港开会。张主任第一次感到一种失落。他一向认为自己是大树,而王强不过是依附于他的一根小树枝。现在小树枝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长成了大树,而且枝繁茂盛,大有盖过他的气势,这让做惯了“上帝”的张主任怎么能接受。他对王强陡地生出一种怨恨。他认为王强背着他捣鬼,想架空他,然后取而代之。
再见到王强时,张主任的目光是复杂的。而王强也发现,张主任的微笑里隐藏着点什么,而且他的微笑常常变得僵硬。他还像以前那样隔一段时间找王强“推心置腹”地谈一次。但王强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帮他回顾如何培养王强成长的历史。“推心置腹”中好像隔着一个无形的屏障。他变得格外关心王强的业务,常常让王强向他汇报每一笔生意的详细情况,甚至向王强索要他开发的客户名单。他还常常向王强下达一些让王强觉得难以接受的指示。而以前,张主任从不过问王强的业务。有时王强出于尊敬,主动向他汇报,他总是大手一挥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强感觉着这种变化,但却不明白这些变化因何缘何。他多希望能像以前那样和老领导坦诚相处,互不设防。他觉得两人之间一定有一些误会。好几次,他想向张主任说点什么,但一见张主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便把想说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王强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是他无计可施。
他的情绪变得很坏。
但是他还得强打着精神工作。
就这样又是半年过去了。
有一天,张主任把王强叫到他办公室,脸上堆满了和蔼的笑。一瞬间,王强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他感觉过去的张主任又回来了。张主任亲切地让他坐下,说公司将有一个大举措。见王强认真地听着,张笑得更亲切了。他说R公司的药品在上海销售的很好。看来中国市场潜力很大。但是目前合资企业生产的几种药品只占R公司药品比例的百分之几。R公司希望把更多的品种投向中国市场。因此总公司决定在上海建立R公司驻沪办事处。香港方面认为张主任资深关系广经验丰富,准备让他亲自出马创办办事处。张主任满面春风地说R公司对张领导的合资公司很是满意。说完笑眯眯地对王强说没办法公司另有重托,合资企业这一摊只有你盯着了。等我把办事处筹建起来,你们再过去。王强连声说张总您是我的老师,我听您的。
张主任开始忙乎起来。
那段时间里,王强发现张主任常常眉头紧锁,人也瘦了许多。
这么忙乎了差不多一个月,张主任又把王强叫过去,说总公司觉得合资企业这摊责任重大,希望张主任还是亲自坐阵。张主任拍拍王强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大胆去闯,我在这儿给你撑腰鼓劲。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我们一起干出点名堂来。
王强还是那句话张总我听你的。
王强开始找办公地点跑工商跑税务招聘员工。
两个月后,办事处注册下来了,王强人也瘦得脱了一层皮。但望着井井有条的办公室和办公室里有序工作的员工,他感到由衷的欣慰。
他请来张主任,张主任表情复杂地参观了有序运转的办公室,半天没说话。王强问张总你什么时候过来,张笑而不语。他问王强下一步的计划,王强说打开产品的销路。张主任说我很想马上过来,但合资公司那边一时丢不开,再过一段吧。
R公司驻沪办事处运转的很顺利。王强开始忙于制定L型新药的行销计划。他根据在合资公司推销药品的经验,向香港公司提出每年推销L型药品100万人民币的计划。不料香港方面回文的计划却是每年推销5000万人民币的L型药品,相差整整50倍。
王强忧虑地找到张主任,想向他讨些良策。却看到张主任的目光中透着幸灾乐祸。他心里陡地升起一股寒意。于是他又一次咽回了想说的话,寒暄了几句,离开了张主任的办公室。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倔强和刚毅。
他要成功。
他必须成功。
他果然成功了。
靠着一股子倔劲,靠着踏踏实实的作风,靠着智慧和敏锐,他把L型新药推向上海及以外的地方。一度,打开电视,是L型药品的广告;翻开报纸是L型药品的介绍;连绵绵细雨下飘动的五彩花伞中,也不时地见到印有L型药品名字的广告伞。办事处创建当年,L型药品便突破了5000万元大关;第二年翻了一倍超过了一亿元。王强也因为L型新药在中国市场推广成功在R公司总部名声大噪。在R公司驻世界各地的办事处也传为佳话。
第三年,他应邀参加了R公司在瑞典举行的一年一度的优秀经理评选会,并被评为优秀经理,获得R公司总裁亲自颁给的Management Award(管理奖)。他是三个获奖者中唯一的中国人。R公司高层领导和国外同行们纷纷向他表示祝贺。他的名字也开始为R公司以外的同行业所瞩目。
王强满面春风地从瑞典领奖回来,再次发现张主任的脸如霜打了似的阴冷得可伯。王强已渐渐明白自己的成功已严重刺激了这位好胜又极自尊的老前辈。他感到惶惑。他并不是存心让老师下不了台。在他干事的时候,他并没想舞台上是否铺满鲜花。他愿意在老师指导下发展。但商场如战场,他不能不全心全意地奋斗。他奋斗了,他得到了奋斗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荣誉。但他没想到他的荣誉成为隔开他和老领导的一条深深的鸿沟。他的荣誉显然已经成为老领导的思想包袱。他不知道该如何让张主任卸下这个包袱。他觉得很累。
有一天,张主任突然满脸笑意地对他说,他准备把合资企业的工作让贤给年轻人了。现在去办事处的时机已经成熟。王强不加思索地说欢迎你去办事处。随后他主动向香港公司报告说把办事处经理的职务让给张主任,自己当副经理。香港方面没表示反对。于是,张主任堂而皇之作了上海办事处的经理。
见办事处上上下下的员工一口一个张经理,他很是自得了几天。尽管每当同仁们同样喊王强王经理的时候他会微微地皱一皱眉。但国人习惯称呼官职时隐去副字,因此喊王经理也无可厚非,他也就尽力说服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渐渐地,他发现,他闭着的一只眼睛闭不住了。他睁大眼睛却发现他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办事处的雇员虽然张经理长张经理短的叫得挺甜,但一遇事都是找王经理请示。连报销出租车票这样的小事都找王经理签字。张主任感觉自己这个经理形同虚设,他心理的天平再次失衡。他的脸又开始拉长。他的目光阴沉沉的。办公室的空气又变得很紧张。
王强何等地精明,他一下明白就里。但却依然不知道怎么办好。他的心情变得很郁闷。
他想换换心境,便去深圳出了一趟长差。
他心情轻松地回到上海办事处。
一进屋,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发现雇员们在躲闪他的目光。
而张主任却异常热情地迎上来,问长又问短。
王强把出差的各种票证单据整理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财会。财会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递给他几张打印纸。他一看,是一份办事处管理条例。空白处有香港老板的批文“同意”。条例规定,办事处一切事务由经理全权负责,其他人无权擅主;办事处一切经费开支必须由经理签字批准;所有需要报销的票据一律由经理亲笔签字后方能报销……
王强心里明若洞火。他知道这一个半月的长差给张主任提供了一个发动“宫廷政变”的机会。张主任要揽权了。
王强冷笑一声,第一次把蔑视的目光投向他一向尊敬的师长。这位师长身上已找不出一点堪为师长的风范。王强鄙视他。
王强嘴角带着一丝讥讽,“恭恭敬敬”地送上一叠票据让张主任签字。张主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在雇员们睽睽众目下,张主任瞬间恢复了经理的威严,一张张认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抬起头望着王强,等着王强向他汇报出差的情况。但王强却什么也没说走开了。
次日,张主任开会提出以后雇员要经常汇报销售情况,要汇报与客户交往的情况。王强看见,雇员们脸上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因为张不懂业务。
以后,王强不得不常常向张主任汇报业务情况。望着明明不懂却装做行家,时而故作沉吟状时而微微皱眉不得要领地点评几句的张主任,王强常常恶心得想吐。
渐渐地,他也不想去受这份洋罪了。便开始不汇报不请示也不管事,专心专意做自己的一摊业务。他常常借故出差,回来向张主任呈上一摊单据,但对所做业务表示缄默。
张主任心里恼火极了,但表面又不好发作。便几次在会上不点名地批评有的人倨功自傲,不服从领导云云。
王强却依然我行我素。
这期间,R公司在上海为办事处职员买了两套房子。一套分给了张主任,一套给了王强。王强得了房子,并不喜形于色,他认为凭自己为公司创下的利润他该得。而张主任也没有喜形于色,而是怒形于色。王强从几位与他交好的雇员那儿得知,张主任背地里发牢骚说自己混了一辈子,得到一套房;王强这小子靠张出的道,混了没几年,竟然也和他一样待遇。不知道那些资本家老板有勿搞错。
王强听了也只是冷冷地笑。
但有一件事终于激怒了王强。他与张主任发生了第一次正面冲突。
因为一个新药宣传品的推广和设计。
R公司准备在中国南方市场推出另一个新药LQV。主管业务的王强根据有关资料和信息,亲自设计并撰写了LQV药品的广告辞。张主任不懂业务,却一直想把LQV药品推广之功攫为己有,向香港老板领功。他一次一次间接直接地向王强索要有关资料及撰写好的广告宣传品,号称要审查一下。王强一眼看透了他的居心,便不搭理。张主任干着急,却对王强无可奈何。
正巧一香港同行来沪,张主任乘香港人在场,说我们已作好了LQV药品的行销计划,宣传品已经设计撰写好。说着让王强把材料拿来让香港同仁提提意见。王强知道这位同行并不负责此药品的研究和推销,他看了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但他不想把办事处的矛盾暴露给香港方面,就拿出了资料和宣传品。他看见张主任贪婪地读着广告辞上的每一句话。
香港同仁刚走,张主任就拿着这份材料向香港方面报了功。
不料,一个月后,广告宣传品印出来,香港方面发现出了一个错字,打电话到了上海办事处。
当着王强的面,当着办事处每一个雇员的面,张主任以一种沉痛的语调在检讨:“都怪我把关不严。我太相信王强了。因此他写的广告辞我没有看。没有把好关,是我的过错。”
见他青天白日信口雌黄,王强不由怒火中烧。张主任刚放下电话,他就走过去,双手按着办公桌,逼视着张主任一字一句地说:“看来你不仅卑鄙,而且低级。”说完扬长而去。
王强从此不再给张主任好脸色看。他的情绪也严重影响了工作。那个月,药品的销量比上个月同期减少了不少。香港方面多次询问,似乎也略知了端倪。香港老板亲自打电话语中颇含深意地安抚王强。
王强感觉,香港方面已经觉察到上海办事处领导层的明争暗斗。
与此同时,张主任的所做所为也日益引起了雇员们的严重不满。
张主任不仅专权,还利欲熏心。他好像要趁退休前这几年,捞足了资本。他利用一切机会捞钱。花公司的钱也大手大脚。请客、送礼、吃回扣,极尽奢华。但对雇员,他却百般克扣。每次上海外企要给雇员增工资,都遭到他百般阻挠。有几次王强看不过去了,亲自给香港打长途谈及此事,香港方面很爽快地同意给雇员长工资。张主任知道后,马上假惺惺地说:“都是我给你们争取来的机会哟。”
雇员们拿的钱比其它外企雇员少,便开始动脑子弄钱。他们私下对王强说他有政策我们有对策。雇员们利用出差用公司的钱大吃大喝,请客送礼,开假票据,回沪堂而皇之让张主任签字报销。王强有时看不过去了,劝他们几句,他们说这钱我们不花也让他花光了,不如我们一起花。生意是我们做的,钱是我们挣的,兴他花不兴我们花?
雇员们完全用了一套旧社会雇员对付资本家的手段来对付张主任。办事处的工作由有序变得无序。雇员们精神涣散。
在这种环境中,王强觉得精力在内耗中日渐殆尽。
有一段时间,王强感觉办公室气氛有点紧张。办公室的雇员看他的目光都有点怪怪的。他趁张主任不在问他们怎么回事。雇员们支支吾吾的,最后还是说出他们想发动一次新“政变”,用罢工敦促香港方面强迫张主任下台,让王强上台。
王强感到震惊。
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很难想象的。他并不认为香港方面一点不了解情况。但不知为什么公司方面却迟迟不表态。在他与张主任的“角斗”中,公司采取的是一种暖昧的态度。王强推测,公司也在观察,在等待。因为张主任的社会关系、王强的能力都是公司需要倚仗的。而且对R公司,王强是很有感情的。R公司为他提供了一块发挥自我价值的天地。王强认为在一切情况都没有明朗的情况下“政变”,如果政变“失败,那么包括他在内的所有雇员将失去饭碗;而政变成功了,他创业初期那种兢兢业业的精神面貌也难以恢复。雇员们有意无意透露出,”政变“的目的是帮助王强打下天下后,与王强一起坐天下,”有钱同挣“这完全违背了王强创办事业的初衷。他需要钱,但他更看重自我价值的实现。他不想因为多挣几个钱失去一块发展的天地。而且凭他的良心,他觉得R公司没有亏待他,他不忍心因为”内讧让公司遭受因罢工导致的重大经济损失。
他听说老板有意在北京设立办事处,便自告奋勇提出去创业。香港老板不加思索地同意了他的请求。
接到老板给他的北京办事处代表的任命书,王强心绪难平。上海办事处就像他的一个难产的“孩子”,是他历经阵痛后生出来的。又经过千辛万苦把孩子养大。他对这孩子饱含感情。王强是个念旧的人,是个重感情的男人。他珍惜自己所得到的东西。他从不敢轻易去打碎一个由心血灌注的悠长的梦。
而现在,他必须丢下他心爱的孩子。因为他爱她。他不得不放弃她。
他在冬季来到了寒冷肃杀的北京。
他在春暖花开时又“生”出了第二个“孩子”。
现在这“孩子”在他有序的管理下正在有序地成长着。
但是那只无形的魔爪又在试图伸向京城。
他该怎样斩断这只魔爪?
王强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