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对这只由黑旗军叛将斯帕兰率领并与圣十字教国圣十字第一、第二军团联合的军队有很多种称呼,在米纳卡帝国官方,他们被分别称为叛军与圣十字军团。而在圣十字帝国则擅自将斯帕兰的部下称为圣十字教国暂编第三军,也许是这个名字过于绕口,更或许是圣十字教国的那些主教们不屑于将这些异教徒与自己手下的军团相提并论,他们私下将斯帕兰的队伍称为降军。
而实际情况上,斯帕兰手下队伍的建制以及名称却仍旧一直沿用着曾经黑旗军时期的建制以及名称,不知道为何迟迟没有改动。
所以为了统一称呼,我们暂时称他们为斯帕兰军好了。
偌大的会议营帐,十余名将领围在桌前,这是斯帕兰与圣十字最高指挥多夫第一次正式会议碰面。
斯帕兰这边围坐七人,职位全是旗本及以上的军官。其实斯帕兰这边本来有十位旗本级的军官的,除去刚刚被斯帕兰斩杀的布瓦那,还有三人昨天晚上在维克斯要塞里被砍了脑袋,新的旗团负责人还没有选出来,所以只能暂时空缺。
而多夫这边的将领就更显得荒凉了。
随着斯帕兰带领的五万骑兵以及十五万步兵的圣十字教国第二军团的汇合,圣十字教国方面的军队已经多达近四十万,相较于经过战事已经不足八万的斯帕兰军足足多了四倍还多,可是自多夫之下的高级指挥官却只有寥寥四人,由此可见圣十字军团军官的储备多么匮乏。
一场军队数量与将领数量完全不匹配的军前会议就这样开始了。
多夫从椅子上站起,立直身子,恭恭敬敬的向着斯帕兰与凯赛尔鞠了一躬,声音严肃道:“此战过失在我,维克多要塞失陷,我愿负全责!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
“多夫大人还请不要过于自责。”凯赛尔站起来说道:“既然双方互为联军,一夜之间丢了要塞肯定不只是一家的责任。此次作战,我好大喜功,贪功冒进,不想却在战场上被敌将所伤,导致指挥混乱......”
说话太多,情绪一时激动,凯赛尔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连忙捂住胸口,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坐下吧,凯赛尔,你还有伤在身。”斯帕兰倒是很镇定,但语气中还是带着明显的不满:“两军协作打了败仗自然不可能只是单单一家的责任,凯赛尔这边作为我部指挥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没了这个总指挥,指挥系统就全面失控,怕是各位都有责任吧。”
话语间,斯帕兰目光扫过己方众人,旗本们全都哑口无言,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刚刚归营不了解详情,还是请多夫大人讲讲吧。我们近三十万大军到底是怎么一夜之间,就丢了那么大一座要塞的。”
“惭愧,惭愧。想我多夫驰骋疆场三十余载,居然被一个后生斩了一臂。”多夫摸了摸自己打着绷带的残臂,脸上的褶皱更加凹陷了。“虽然侥幸从中央军统领剑下逃了一条性命,但我居然因为断臂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没办法继续指挥。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所以多夫也并没有完整经历昨天夜里的溃败,而是在清醒之后从自己部下那里了解到了详情。
当晚,多夫在断臂败逃之后曾试图组织兵力进行反扑,但无奈由于伤势过重,而且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昏了过去。在多夫昏迷之后,惊慌失措的圣十字第一军团步兵旗本西兰以及骑兵旗本索布加法斯一时之间就慌了手脚。对,你们有看错,有着五万骑兵及十五万步兵的圣十字第一军团旗本级别的军官居然只有两人!
这两人虽然勤勉,但绝对称不上是举世卓绝的名将,城内硕大的作战面指挥完全超过了两位本就不是科班军人出身的旗本的能力。一时忙乱之间,很多大队根本等不到指挥部的下一步作战指令,只能抱着一句“死守”——其实城内圣十字军团有将近半数的大队一晚上所接到的命令就只有这两个字——顽强抵抗。
要说圣十字军团两位旗本的资质只能称为平庸,那他们俩手下的各位大队长们就更加惨不忍睹了。
一名士兵从出生到具备优秀的战斗力需要近二十年时间,一名军官从出生到具备优秀的指挥能力需要近三十年。但要知道,教皇路易兰登的军队改革才刚刚开始第四个年头。
虽然说士兵的成长大部分时间都仅需在父母的照料下就可以完成,但培养一名有着优秀指挥能力的军官所花的时间却是一点都不能打折扣的。
没有完整且系统的军事学习,没有经历过数次生死之间的修罗战场。有些大队长甚至在战前还只是一名教堂里朗诵诗经,替人排忧解难的神父。这样的指挥系统在失去了名将多夫老辣的指挥调度之后,崩溃的如此迅速也不是不可想象的。
没有兵源之间的调度,缺乏防区之间的配合,甚至无数留作预备队的士兵到最后都没有接到去前线支援的任务,就随着从前线崩溃下来,一路高喊着“魔鬼杀过来了,逃命啊!”的士兵一起,稀里糊涂的逃出城去了。
而斯帕兰军溃败的情况就更复杂一些了。
这首先要从斯帕兰军大部分士兵们的成分说起了。
帝国司法有一条著名的“犯罪人员充军处罚条款”,这条法律的内容就是,由于帝国军队人员配备不足,战线压力过大,将对帝国内的所有罪犯依照条款按情况绝定是否作强制服役处理,替代牢狱关押惩罚。
意思也就是,哪怕你只是在街上吐口痰,都有可能被派到北方军伊尔伦卡要塞当五年大头兵。
由于近十几年帝国西、北两线均无较大战事,而且暂时也没有向外扩张的打算,各个省份都在大力发展生产经济,对征兵工作进行的都不是十分积极,市民也都不是十分愿意去前线军队服役。
开玩笑,老子在家吃好喝好老婆孩子热炕头活的舒舒服服的,谁闲着没事跑到前线去累死累活的挣那两个卖命钱。要不是碍于帝国兵役法律要作为预备役在本省统一训练,老子连自己村子都不愿意出去。
就这样,帝国在这些年除了一些谋求名利以及一些想在军队发展的人以外,算上退伍军人,各个军团人数每年都在已一个不算少的比例悄悄消融着。
军部也不是没有向宰相及卡修诺大帝汇报这个情况,但无奈由于各个省份为了保证经济建设明里暗里的阻挠以及卡修诺一副要和平度过余生的样子。强制征兵法案一直搁置,直到最近帝国战事频发才不得已被紧急通过。
而在这之前,为了缓解各个军团的兵力不足,帝国军部的各位参谋在深思熟虑之后,想出了这个后世褒贬不一的“犯罪人员充军处罚条款”。
在时任帝国军部大臣亚赛罗德的默许以及军部的大力推广下,这个法案就开始在帝国历787年正式实施了。
首先高兴的是帝国军部及各个军团,终于能名正言顺的补充兵员增加军费了,大家的荷包又可以胖两圈了,好开心啊。
其次高兴的就是帝国监察厅内情司负责国内犯人审判的法官了,这条法案真是大大降低了大家的工作强度啊,从此大家审判的时候再也不用翻箱倒柜查那些多的离谱的帝国律法了。
什么,抢劫犯,人赃并获是吧,好了好了不用看了,北方军充军十五年,下一个。哎,什么?你驾驶的马车踩坏了市里绿化的花圃?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为了教育你以后小心驾驶,遵守交通法规,就判你去东南军服五年兵役吧。哎呀,工作真是轻松,下班下班,回家找老婆去喽!
这样的行为自然引起了一些人民的反对,认为这样对于大部分各个案情较轻且第一次的犯人来说刑法过于严重。毕竟在以前,充军的刑罚可是只是对一些罪责较重的人才会处以的刑罚啊。
但这只是一小部分人的发声,很快就被官方给淹没了。毕竟这条法律虽然确实严苛,但也只是针对那些犯了法的人。大家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不用去强制服兵役,大部分老百姓还行比较乐于这样的法律实施的,因为大部分人还是因为这条法律收益了嘛。
但那些判因为小罪被强制服了数年兵役的人则心生了对帝国的不满。
多少人因为一时失足而被派到了冰天雪地的伊尔伦卡要塞,忍受着严厉的军规,在前线时刻感受着死亡的压力。多少人因此丢了工作,丢了爱人,甚至自己的一生都被打乱,父母离世都无法在身边尽孝。部队里受到歧视,军饷少的可怜等等一系列怨恨就一直积压在这些“罪兵”身上,他们虽然还不至于直接对帝国举起叛旗,但总在一些小地方默默地表达着对帝国的怨恨,这样的部下往往也最让指挥官们头痛。
这是一帮对帝国严重缺乏忠心以及归属感的士兵。
而近些年,这些士兵被悄悄地,不露声色的以轮调,轮换、换防等各种名义慢慢调到了黑旗军旗下,又慢慢全都跑到了斯帕兰的手下。
可以说军务大臣亚赛罗德做的十分巧妙,甚至精明如宰相萨伦尼奥被蒙在鼓里。
就这样,斯帕兰拉起了一支十万人,由“罪兵”组成的军队。并依靠个人魅力将他们完全掌握,甚至在他拉起叛旗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到米纳卡帝国那一边。
说回昨夜的维克斯要塞攻防战。由于斯帕兰不在阵中压阵,亲信凯赛尔受伤昏迷,这些士兵面对祖国军队或多或少的负罪感,队伍又遭到米纳卡军对叛军疯狂的仇视并承受了主要攻势。在部队战死近三成又恰逢盟军圣十字军团崩溃的情况下,各个旗本终于没有办法压制住手下的士兵。
大溃败开始了。
后世学者们评价这场维克斯要塞攻防战的时候,无不感叹战争的偶然性与必然性。如果没有时任中央军代理统领杰里克的一骑当千,如果多夫或凯赛尔其中有一人没有上前线而是留在后方调度,如果圣十字军团的军官储备更加丰富精良一些,如果斯帕兰军不是由这些“罪兵”组成,那么历史的走向也许就会完全不同。
至此,维克斯要塞攻防战落下帷幕,米纳卡联军死伤六万八千人,圣十字军及斯帕兰军死伤七万三千人。战役以米纳卡联军的惨胜及中央军代理统领杰里克的一鸣惊人宣告结束。
但战争的车辙,却开始行进的更加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