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马儿与少年(中英双语典藏版)(尼亚传奇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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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穿越沙漠(4)

“我们两个都会被杀-杀-杀死的!”拉萨拉林泣不成声,“你没有听见提斯洛克(祝他万寿无疆)的话吗?”

“听到了,我宁可被杀,也不愿嫁给阿侯西塔。来吧。”“哦,你太不体谅人了,”拉萨拉林抱怨道,“我处于这种可怜的状况!”最终,她还是向阿拉维斯屈服了,带路重新走下她们走错的台阶,沿着另一条走廊前行,终于来到了露天。她们所在的位置是御花园,只见亭台楼阁顺着山坡逶迤而下,一直延伸到城墙。天上一轮明月皎洁如水。冒险的一个缺陷是,遇到美丽如画的风景时,由于焦虑与匆忙,你往往顾不上欣赏。因此,阿拉维斯(多年后她还不曾忘怀)对那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灰蒙蒙的草坪,静静地冒着泡的喷泉,还有柏树长长的黑影。

她们来到山脚下,高大的城墙阴森森地矗立在面前。拉萨拉林抖得厉害,几乎拉不开门闩。阿拉维斯将门打开。门外就是那条河,月光映照在水面上。有一座小小的栈桥,几艘游船停泊在那里。

“再见,”阿拉维斯告别道,“谢谢你。很抱歉我对你有点粗暴。但你想一想,我所要逃避的是什么东西!”

“啊,阿拉维斯亲爱的,”拉萨拉林说,“你不愿改变主意吗?你已经看到阿侯西塔是何等伟大的一位人物!”

“伟大人物!”阿拉维斯叫道,“一个丑陋的、卑躬屈膝的奴才,挨踢时还要谄媚,但又怀恨在心,希望通过刺激可怕的提斯洛克,让他来谋害亲生儿子,以达到报复的目的。呸!我宁肯嫁给我父亲厨房里打杂的奴仆,也不嫁给那样一个东西。”

“啊,阿拉维斯,阿拉维斯!你怎么能够说出如此可怕的话,而且还提到提斯洛克(祝他万寿无疆)。如果他这样做,就一定是正确的!”

“再见,”阿拉维斯再次道别,“我觉得你的裙子很漂亮。我认为,你的房子也很漂亮。我相信,你将过着很优越的生活——尽管这并不适合我。我走后,你把门轻轻关好。”

她从朋友热情的拥抱中挣脱出来,登上一艘方头平底船,解开缆绳,不一会儿,船就飘到了河中央。头顶上明月高挂,河面上倒映着一个大大的月影,空气凉爽清新。快到对岸时,她听到了猫头鹰的啼叫。“啊!这会儿感觉好多了!”阿拉维斯心想。她一直生活在乡村,因此厌恶自己在塔西班度过的每一分钟。

她一踏上岸,就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隆起的地面与树木遮住了月光。但她还是设法找到了夏斯塔走过的那条路,像他一样走到草地的尽头,来到了沙漠的边缘。然后,她(像他一样)向左望去,看到了高大幽黑的陵墓。终于到了。尽管她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她还是感到了几分胆怯。万一他们不在这里,那可如何是好?万一这里有食尸鬼,又该怎么办呢?她抬起下巴(吐了吐舌头),径直朝陵墓走了过去。还没有走到陵墓跟前,她就看见了布里、和文以及马夫。“现在你可以回到你的女主人那儿去了,”阿拉维斯对马夫说(忘了要等到次日清晨,城门开了之后他才能回去),“这些钱是你的辛苦费。”“听见就要遵命,”马夫答道。他立刻撒开脚丫子,飞快地朝城门方向奔去。完全没有必要催他快跑,他的脑海中早已浮现出食尸鬼的恐怖画面。接下来的几秒钟,阿拉维斯忙着亲吻和文与布里的鼻子,拍打它们的脖子,好像它们只是两匹普通的马儿。“感谢狮子!夏斯塔过来了!”布里说。

阿拉维斯向四处打量,果然,看见马夫离开后,夏斯塔立即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听着,”阿拉维斯说道,“一分钟也不能再耽搁了。”她匆忙对他们讲了拉巴达西的突袭计划。

“背信弃义的狗东西!”布里骂道。它一边摇动着鬃毛,一边用蹄子在地上踏着,“没有事先宣战,在和平时期发起突然袭击!我们要挫败他的计划,要赶在他的前面把消息送到。”

“我们行吗?”阿拉维斯一边问,一边飞身跃上和文背上的马鞍。夏斯塔希望自己也能够那样敏捷。

“卜噜——唿!”布里喷着响鼻,“快上来,夏斯塔。我们肯定能行!让我们来个好的开端!”

“拉巴达西说的是立即出发。”阿拉维斯补充道。“人类都是那样说话,”布里道,“但你无法在短时间内让两百个战马和骑兵都吃饱喝足,全副武装,再给马配上鞍子,并出发上路。喂,我们该朝那个方向走?是正北吗?”

“不,”夏斯塔回答,“这个我知道。我划了一条线。过一会儿再给你们解释。往左边来一点儿,你们两匹马。啊——在这儿!”

“听我说,”布里又开腔了,“故事中讲的日夜疾驰并非真有其事,必须要行走与小跑交替进行,只不过是轻快的小跑和短暂的行走而已。当我们行走的时候,你们两个人要下来跟我们一起走。现在,准备好了吗,和文?出发。向着纳尼亚,向着北方,前进!”

起初还挺惬意。因为是在半夜,沙漠将白天吸收的太阳热量几乎全都释放掉了,所以空气显得凉爽、清新而又纯净。不论朝那个方向望去,沙漠都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或者像一个巨大的银盘,在月光之下闪烁着微光。除了布里与和文的马蹄声,周围一片静谧。要不是每隔一阵子就要下马走路,说不定夏斯塔就睡着了。

这样行进了好几个小时。有一会儿,月亮不见了,他们在死一般的黑暗中奔驰了很久。随后夏斯塔注意到,与先前相比,他能够更清晰地看到布里的脖子和脑袋。慢慢地,非常缓慢地,他开始看到周边灰蒙蒙的、无垠的平坦沙漠。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就像是到了阴曹地府。夏斯塔感到非常疲惫,身上发冷,嘴唇发干。一路上只能听到皮革的咯吱声,马嚼子的叮当声,以及马蹄声——不是走在坚硬道路上所发出的得哒-得哒声,而是踏在干燥沙土上所发出的沓吧-沓吧声。

最后,经过几个钟头的跋涉,在他的右边,在接近地平线的远方,出现了长长的一抹鱼肚白,接后透出一缕红霞。天终于破晓了,但却没有一只鸟儿来歌唱黎明。此刻寒意更浓了,夏斯塔很高兴能下马走上一段。

就在这时,太阳一下子跳出了地平线,顷刻之间万物都改变了面貌。灰蒙蒙的沙土变成了黄色,一闪一闪的,好像洒满了珍珠。在他们的左边,夏斯塔、和文、布里和阿拉维斯的影子拖得很长,与他们并驾齐驱。在远远的前方,琵尔山的双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夏斯塔看出来,他们有点偏离了方向。“往左一点儿,往左一点儿,”他大声吆喝道。最妙的是,当你回首眺望,塔西班已经变得非常渺小,遥不可及。陵墓早已消失了踪影,被提斯洛克都城那参差不齐的阴影所吞噬。每个人都感到轻松了许多。

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最初回望时,塔西班显得非常遥远。可是随着他们继续前行,塔西班还是那个老样子。夏斯塔干脆不再回头张望,因为这让他感到,自己似乎在原地踏步。不久,日光就变得令人讨厌,沙砾的反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但他深知,自己不能闭上眼睛,应该眯起双眼,紧盯住前方的琵尔山,为马儿指引方向。接踵而来的是酷热,他第一次注意到是打算下马步行的时候,他从马背上滑下来,脚即将着地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仿佛是打开了烤箱的门。第二次,情况更加糟糕。到了第三次,他的光脚丫刚一挨着沙土,他就痛得大叫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他将那只脚立刻踩回到马镫上,另一只脚又回到了布里的背上。

“对不起,布里,”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无法行走。把我的脚都烫痛了。”

“当然!”布里喘着气说,“我应该事先考虑到这一点。待在上边吧。没有法子。”

“对你来说,问题不大,”夏斯塔对走在和文身旁的阿拉维斯说,“你脚上穿着鞋子。”

阿拉维斯默不作声,脸上冷若冰霜。我们希望,她不是故意与夏斯塔作对,但她的确是这样做的。

马儿继续前进,小跑上一阵,再放慢步伐走上一阵,然后再小跑一阵,叮铃-叮铃-叮铃,咯吱-咯吱-咯吱,马的汗味儿,人的汗味儿,刺眼的阳光,令人头昏脑胀。走了一英里又一英里,一切都是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塔西班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前面的群山看上去依然遥远。你感觉,这一切将会永远持续下去——叮铃-叮铃-叮铃,咯吱-咯吱-咯吱,热烘烘的马的气味儿,热烘烘的人的气味儿。

当然啰,人们会尝试各种办法,使时间过得快一点,而这些办法通常都不奏效。人们努力不去想那些饮料——塔西班宫中的冰冻果子露;大地上叮咚作响的清泉;浓香而爽口的冰牛奶——你越是不去想它们,反而越是念念不忘。

终于有了一些变化——沙土中突起一堆岩石,大约有五十米长,十来米高。岩石下并没有多少阴影,因为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躲进那点阴影之中,吃些食物,喝几口水。用皮囊饮马相当困难,但布里与和文的嘴唇都很灵活。大家喝起来都没有个够。没有人讲话。马沉重地喘息着,身上大汗淋漓。两个孩子的脸上也都没有一点血色。

短暂休息之后,他们又上路了。同样的声音,同样的气味,同样的强光,最后他们的影子开始落到右边,而且越来越长,好像一直延伸到了世界东方的尽头。慢慢地,太阳贴近了西边的地平线。谢天谢地,太阳终于落山了,残酷无情的强光消失了,但沙土中的热气仍然在升腾。四双眼睛急切地搜寻着渡鸦沙罗帕德所说的那个峡谷的踪迹。可是,走了一英里又一英里,除了平坦的沙漠,别的一无所有。白天过去了,大部分星星已经在空中闪烁。马儿发出很大的声响,继续前行。孩子们一会儿坐直身子,一会儿伏在马鞍上,由于干渴和疲倦而痛苦不堪。等到月亮升起,夏斯塔——只有口干舌燥的人才会发出那种怪异的尖叫声——嚷了起来:

“在那儿!”毋庸置疑,前面,就在他们右边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斜坡,一道向下延伸的斜坡,两边都是圆圆的岩石。马儿累得说不出话来,转身朝那边走去,一两分钟之后,他们就进入了峡谷。刚开始,峡谷里比在外面开阔的沙漠上更加难受。石壁之间,月光影影绰绰,闷热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斜坡越来越陡峭,不断地向下延伸。两边岩石高耸,逐渐变成了悬崖峭壁。很快,他们开始看到植物——像仙人掌一样带刺的植物,以及会刺痛手指的粗硬野草。不久,马蹄踏在了石子之上,不再是沙土地面了。峡谷里九曲十八弯,每转过一道弯,他们都迫不及待地寻找水源。马儿几乎走不动了,和文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落在了布里的后边。就在他们近乎绝望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片柔软丰茂的草地,草地上流淌着一股细细的浑浊水流。再往前,涓涓细流变成了小溪,小溪慢慢变成了急流,急流两边生长着灌木。很快,急流汇成了一条河。最后(经历了比我所能够描述的更多失望之后),正在打盹的夏斯塔突然意识到,布里停下了脚步,而自己正在从马背上滑落下来。在他们面前,一道小瀑布哗哗地倾泻到一个宽阔的水潭里面。两匹马已经进到水潭里,低着头喝起水来。它们一个劲儿地喝呀喝呀,喝个不停。“噢呜。”夏斯塔叫着,跳进水里——水只没到他的膝盖——他弯下身子,把头伸到瀑布下面。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美妙的一刻。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们四个(两个孩子浑身差不多湿透了)才从水中出来,开始朝四下里打量。月亮高挂在天上,月光照进了山谷之间。河的两边长着柔嫩的青草,草地后面是树木和灌木丛,一直长到了悬崖的底部。朦胧的矮树丛中一定隐藏着某种香草奇葩,使整个林中空地弥漫着清香芬芳的气息。从树木最幽暗的角落,传出了夏斯塔从未听到过的鸟啼——那是一只夜莺。

每个人都累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想吃东西。两匹马等不及给它们卸下马鞍,就一下子卧倒在地。阿拉维斯和夏斯塔也在地上躺了下来。

大约十分钟过后,细心的和文说:“我们千万不要睡着了。我们必须赶在拉巴达西的前面。”

“对,”布里缓慢地附和道,“一定别睡着了。只休息一小会儿。”夏斯塔明白(也不过是片刻工夫),如果他不起来做点儿什么事情,大家都要睡着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去做。事实上,他已经决定站起身来,说服大家继续前进。可是,还是过一会儿再说吧,再躺一会儿,还不到时候……很快,在月光的照耀下,在夜莺的歌声中,两匹马和两个孩子都酣然入睡。

阿拉维斯第一个醒来。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清晨凉爽的好时光已经白白浪费了。“都是我的错,”她跳起身来,恼怒地自言自语着,开始唤醒同伴们,“一个人不应该期待马儿奔驰一天后会不打瞌睡,即便它们是会说话的马儿。当然,那个男孩也不行,他没有受过像样的训练。可我应该事先想到这些。”

其他人带着浓浓的睡意,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睛。

“嘿-唿——卜噜-唿,”布里惊呼,“带着马鞍睡觉,是吗?我再也不这样做了。非常不舒服——”

“哦,快点,赶快,”阿拉维斯催促道,“我们已经失去了半个上午。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

“总得让我吃口草吧,”布里说。“恐怕我们不能再等了,”阿拉维斯对它说。

“为什么这样急不可待?”布里争辩道,“我们已经穿越了沙漠,不是吗?”

“可我们还没有到达阿陳兰,”阿拉维斯解释道,“我们一定要赶在拉巴达西前边。”

“啊,我们一定把他甩出好几英里了,”布里说,“难道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近路吗?你那个渡鸦朋友不是说这是个捷径吗,夏斯塔?”

“他并没有提到是不是更近一些,”夏斯塔回答,“他只是说更好一些,因为这条路上有一条河。如果绿洲是在塔西班的正北,恐怕这条路就会更长一些。”

“好吧,不吃点东西我无法赶路,”布里说,“把我的马勒拿掉,夏斯塔。”

“别-别价,”和文非常羞怯地说,“我跟布里的感觉一样,我也走不动了。但普通的马儿背上驮着人(还有马刺之类的东西),尽管与我们的感觉相同,不是时常要饿着肚子被迫前行吗?而它们会发现,自己真的可以做到。我的意-意思是——我们难道不应该比它们做的更好吗,既然我们是自由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纳尼亚。”

“我想,女士,”布里以居高临下的态度说,“对于一匹马所能承受的征战与强行军,我比你懂的要多一点。”

对此,和文没有作声。像大多数有教养的母马一样,它是个非常温顺而胆怯的动物,很容易受到藐视。其实,她的话很有道理,如果此时布里驮着的是塔坎,强迫它赶路的话,它会发现自己还能驰骋上几个小时。作为奴隶被驱赶着做事的恶果就是,一旦没有人来强迫你,你会发现,你几乎已经丧失了强迫自己做事的能力。

于是,他们只好等布里吃喝一通,当然,和文和孩子们也趁机吃了点儿东西,喝了点儿水。将近上午十一点钟,他们终于又上路了。即使这样,布里也比前一天走得要慢。说实话,在两匹马中,和文体质比较弱,因此也更加疲惫,可它却是一马当先,走在前边。

峡谷中流淌着褐色的清凉的河水,到处长满了青草、绿苔、野花和杜鹃花,景色宜人,使你想要放缓脚步,慢慢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