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汪精卫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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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刘培绪再赴磨头(4)

“刘副总司令这样勇于解剖自己,令人肃然起敬!他的这种精神很值得我们十万绥靖军官兵学习。”胡毓坤说,“我们立誓消灭磨头地区的敌人,彻底捣毁敌人的军区司令部,为实现刘副总司令的真诚愿望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我,刘副总司令,师长和旅长,都亲临前线指挥作战!”

大家赌咒发誓之后,胡毓坤对这一仗怎么打,做了具体部署。他最后说:“考虑弟兄们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只好等到天蒙蒙发亮才缩小包围圈,进而发起围攻。指挥部设在第四师阵地,以三声信号枪为围攻命令。当然,如果围攻命令下达之前,敌人发现了我们的包围而突围,这种现象发生在哪里,就由哪里的围攻部队消灭他们!”

粟裕和刘炎,接到公路沿线各交通站依次传过来的情报,已知道刘培绪于晚上十一点返回磨头,以为他回南京办事顺利,准备明天中午设宴为他洗尘。敌人的第四师、第六师分别从黄桥、岔河开拔来磨头,他们走的是小路,新四军在这两条路线上没有衔接的交通站,直到两个师抵达磨头附近时,才被侦察部队发现。但是,敌人的大包围圈已经形成了。

营长以上干部会议,正在军区司令部紧张地进行。大家面对这严酷的现实,都想用香烟来激发自己的智慧,思考胜利的契机,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烟雾。粟裕如同在风浪中航行的老水手,两只眼睛总是望着遥远的前方,对于扑到面前的惊涛骇浪却不动声色,没有惊诧、叹息和急躁。他用沉静而平稳的声调说道:

“刚才有同志提出,是否派人送信给刘培绪,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同意刘政委的分析,这等于自投罗网。应该肯定,刘培绪背信弃义了。他的背信弃义,很可能是他与我们的密约被南京方面识破了,而不得不如此。”他泰然自若地吸了口香烟,缓缓地吐出,“胡毓坤很可能来磨头了,因为南京方面已对刘培绪不那么放心了。因此,我们不要对刘培绪、张士杰和宋立吾,抱任何幻想。唯一的办法,是在敌人的包围圈还不那么严密,还没有缩小之前,迅速转移出去。”他说了几条转移路线和应注意事项之后说:“转移中,难免遇上敌人,若如此,那就坚决消灭他们,转移以后打不打,再见机行事。”

他的结论性意见,使人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这样,必然这样,不能不是这样。

“胡毓坤来了更好!我们手上还有张王牌,就是他的四姨太和岳父岳母,到时候把这张王牌打出去,压压胡毓坤的嚣张气焰!”刘炎开心地微笑着,“因此,不论是转移还是突围,都必须保证这张王牌的绝对安全!”

为了便于指挥两个师的部队作战,胡毓坤和刘培绪把指挥部设在磨头东南角上。这里属于第四师的作战阵地,与第四师指挥所相距不足一华里。现在,已是第二天凌晨三点,胡毓坤、刘培绪与唐旦初和衣躺在帐篷里的地铺上,处于半醒半睡状态。

忽然,一阵机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传来,扰乱了胡毓坤等人的安眠。他们一齐走出帐篷。从声音的凄厉判断,战斗发生在约一里远的地方。唐旦初说:“一定是我们四师的弟兄发现了敌人突围干起来了!我带两个弟兄去看看,回来向两位总司令报告!”

唐旦初走后约五分钟,枪声陡然停止了。不一会,又接二连三地有几处地方发生了战斗,有两处地方还使用了大炮,可见交战的激烈。

“敌人怎么发现他们被我们包围了?”胡毓坤疑神疑鬼。

“我怀疑五师有人泄密。”

“除了我,还有谁敢这样做!”刘培绪反唇相讥。

“我不是这个意思,冀述兄别误会。”胡毓坤说,“如果我刚才的判断有错,那一定是敌人的侦察工作厉害。不过,我军的警惕性也很高。敌人迫使我们提前围攻,也好!”“这是黑夜作战,难于达到彻底消灭敌人的目的。”刘培绪担心不好向汪精卫交差。“让五师提前上阵!”胡毓坤很自信,“敌人的兵力比我们少,武器装备也远远不如我们,又是突围处于被动,他们至少会损失百分之八十的兵力!”胡毓坤刚好用无线电话对五师下达命令,唐旦初回来了。他报告说:“大事不好!总司令夫人和岳父岳母落在敌人手里了。”胡毓坤被惊得目瞪口呆,刘培绪感到不可思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胡毓坤惶惑不安。

唐旦初说:“我刚走到阵地,就听到敌人喊话,说他们派部队护送总司令夫人和岳父岳母转移,要我们停止开枪。我同意了。接着,一个年轻女人,一个老大爷,一个老太太喊话,说明自己的身份。夫人我只见过两次面,总司令的岳父岳母我没有见过,无法从声音辨别真假,不知是敌人的讹诈,还是真有其事。”

“总司令的夫人和岳父岳母怎么会落到敌人手里?”刘培绪半信半疑,“也许是敌人的脱身之计。”

“很有可能,也但愿如此。”胡毓坤心慌意乱,“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两个小时前,朱钟英和她父母的双手被绑腿布反绑着,嘴里塞块毛巾,由卢胜指挥一千二百兵力,押送她们撤离佛陀寺时,以为把她们押到什么地方执行枪决,一齐倒在地上痛哭着不肯走。时间紧迫,卢胜只说了一句:“不是枪毙你们,而是让你们安全转移。”就由战士们把她们绑在担架上抬着走。卢胜他们接近敌人的包围圈时,被敌人的巡逻队发现,就发生了刚才那场战斗。直到这时,朱钟英她们才停止哭泣,才对新四军产生一丝不可言状的好感。卢胜从她们嘴里拔出毛巾要她们喊话,都喊得非常起劲。喊完话,卢胜又将毛巾塞进她们嘴里。

唐旦初陪同胡毓坤、刘培绪来到这里时,卢胜他们已经押着朱钟英和她父母越过包围圈,到了五百步以外的一座小山上,与先一步转移到那里的粟裕、刘炎及其率领的八百兵力汇合了。

“夫人!你在哪里?夫人,钟英!你在哪里?”胡毓坤失魂丧魄似的,两手握成个喇叭放在嘴边,声嘶力竭地叫喊。

虽然东北角和西南面仍然枪声大作,但由于喊话的方向顺,风向顺,还是被粟裕他们听到了。于是,传来了朱钟英的叫喊声:“凌尘,总司令!我是钟英,我在这里!凌尘,我父母也在这里!你们不要打了,你们不要打了!”女人声音尖利,这话胡毓坤听得很清楚。

接着,又传来了朱镜吾夫妇相类似的喊话。

“没错,没错,是夫人,是我岳父岳母!”胡毓坤心胸里的痛苦暂时被欣喜所代替。但是,他很快又感到焦急不安,而且涌起一种类似牛郎织女遥隔天河的感情,哀感地对刘培绪说:“怎么办?刘副总司令,你说怎么办?”说罢,一种生离死别的感情袭上心头。

“我一切听总司令的。”刘培绪心有余悸。

“现在,我只能一切听你的,我的冀述老兄,你拿主意吧!就是天塌下来由我来顶。”胡毓坤哀求道。

“为了夫人和两位老人的生命安全,只好停止战斗。”刘培绪说,“请唐师长立即命令第四师停战,并请你派人火速通知五师张代师长和六师朱师长执行我的命令。”

那边,又传来了朱钟英的声音:“凌尘!新四军粟司令员和刘政委要我转告你,只要你们停止战斗,他们将于明天上午九点,派三名代表去丁氏宗祠与你们谈判!”

“钟英!请你转告粟、刘二位先生,我们正在下达停战命令!”胡毓坤高声回答,“我和刘副总司令欢迎他们去丁氏宗祠谈判!”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分,刘炎带领卢胜和陈时夫来到丁氏宗祠。出于礼节,胡毓坤带领准备参加谈判的唐旦初和宋立吾在门口迎接他们。刘培绪以胃病发作为借口而回避,但他明确表示,一切由胡毓坤做主。九点整,谈判开始。一方手中有张王牌,感到胆壮而踏实,一方处于被动,感到胆怯而空虚。双方在思想感情上格格不入,表面上却显得亲热融洽。

“我们都是军人,军人办事干脆。”胡毓坤说,“请刘、卢二位先生提谈判条件。”

“对!军人最讨厌说话转弯抹角。”刘炎说,“我们提两个谈判条件,一是昨天晚上,我军无端遭到贵军围攻,损失一千二百五十六人枪,其中有营长一人,连长二人,排长十三人,班长二十五人,其中有机枪十四挺,冲锋枪二百五十五支。这全是实数,贵军可以派代表去战场验证。对此,贵军必须赔偿我军损失。”他喝了口茶继续说,“二是贵我双方停止同室操戈,签订互不侵犯的秘密条约,暗中配合我军打日军。”在这场战斗中,和平军损失一千五百六十八人枪,他胡毓坤去找谁赔偿?可是,四姨太和岳父岳母在人家手里,能不赔偿吗?

沉默片刻,胡毓坤说:“我这个人办事求个痛快!我军相信贵军说的是事实,也无需派人验证。好!枪支,我军按种类如数赔偿。”他的表情像咽下了一颗苦药丸,“同时,负责平均付给每个死者家属五块银元的抚恤金。五块银元抵条命,的确从道义上说不过去。因为贵军不使用中储券和军票,我们只好付给银元,而一下子要兑换到更多的银元的确很不容易。这一点,希望贵军能够理解我们的困难。”

“胡先生的确是个痛快人!”刘炎说,“我们新四军办事既通情达理,又适可而止,对胡先生刚才说的困难表示理解,对你所持的态度表示满意。”“至于第二条,我坦率地说,要我军与贵军秘密合作办不到。”胡毓坤说,“但可以立个君子协定,今后贵我之间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我军奉命配合日军作战,那当别论。这一点,请贵军能够理解我军的苦衷。”“如果出现第二种情况,要求贵军秘密派人给我军送个信,把你们与日军的兵力部署和作战方案透露给我们。”刘炎说。“那还是与贵军秘密合作呀!办不到,绝对办不到!”胡毓坤连连摇头。胡毓坤说到这里,朱钟英幽灵似的出现在大家眼前。她微偏着脑袋,诡秘地一笑,阴阳怪气地说:“诸位没有想到我这时候会回来吗?”大家一齐用惊疑的目光凝视着朱钟英,连她丈夫也不例外。是粟裕允许她回来的,还是她自己逃跑回来的?大家一时无法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