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浪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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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保汉节丧廉耻冰炭难容2

“什么?你说什么?”汉子听得“已然归附我们酋长”几字,心中一寒,寻思道:“料不得我苦苦救了的人,竟然是一个只图贪享荣华富贵,而不识廉耻的卑鄙小人!此人功力高强,且是心狠手辣,将来,不识要有多少无辜之人会惨死于其手了!我救了如此一个认贼作父的恶人,岂非是造下了天大之孽了么?我那老母及妻儿在天之灵得知,岂不要怨恨、痛骂于我么?我如此苟且偷生于人世,又有何益?倒不如拼了这条性命,向她们及世人谢罪,且是也好到天上去与老母、妻儿团聚!”想至此,身子冲出门外,手中破锅一抡,向了一个沙陀兵丁当头砸下。

沙陀人前时见汉子骂不绝口,却也是只动口、不动手,便也放松了警戒,哪料得此时他不动口了,反突然动起手来,心中自是不备,且是近在咫尺,又哪里能避得?听得一声闷响发出,见得这个沙陀兵丁的脑袋变成了个“血葫芦”了。

汉子既毙一人,心胆大壮,破锅一挥,又一个近身的沙陀兵丁倒地身亡。他正欲再出手时,忽听一声大呼声传进院中:“恩公请住手,听在下一言!”呼声才歇,便见一位身长面黑之人如飞闯进院门来。汉子被呼声一惊,手中破锅不觉摔落于地。他见得身长面黑之人,直将口中牙齿咬碎了数颗,当下以手指了他,大骂道:“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快滚出我的家门去,休得玷污了我这清净之地!”

口呼“恩公”的身长面黑者自是周德威了。周德威听得汉子的骂声,面上苦苦一笑,涩声道:“恩公,在下归附沙陀人,原有道不得的苦衷,请恩公谅解!”他面容一肃,又郑重地道:“恩公,汉人亦非全是好人,沙陀人亦非尽是坏人!恩公若能归附李酋长,一生的荣华富贵自是享受不尽的了,也免得再受沿街乞讨之辱、风吹雨打之苦!”

“你住口!”汉子大喝道:“我乃堂堂正正的汉人,焉能降了异族胡人?何况我与沙陀人有着血海深仇!你如此一身本领,若能报效朝廷,博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荣华富贵,又何在话下?怎的如此未有骨气,竟然贪生怕死,降了沙陀人?”

周德威面上现出苦笑之色,心中寻思道:“报效朝廷?恩公,你可识得我与唐朝皇帝结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么,我又焉能去报效甚么鸟朝廷?”心中如是想,却又不能说出口来,直急得顿足、叹息不已。如此景况,亦当真难为他了。

汉子识得周德威武功高强,又有几个沙陀兵丁在他身旁,识得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是走不了的了。前时,他道:“将……那个小伙子放出来”,一因关心周德威的安危,再者,便是盼周德威能回来救护自己;后来,他听亲兵队长说周德威已然归附沙陀人,便也死了逃走之心;眼下,他见周德威挡道,更是存了必死之心了。听得他口中发出一声怒骂之声,捡起地上的破锅来,猛然一甩,直向周德威击了过来,同时,身子跃起,一头向了墙壁直撞过来。

周德威见得破锅飞来,身子一闪,避了开来,但破锅飞过,却将他身后的一名沙陀兵丁砍倒于地。周德威见汉子自撞墙壁,身子掠起,直飞过来,伸手向了他背心抓来。周德威身手虽快,毕是晚了些,汉子衣衫虽是被他抓于手中,但脑袋却撞上了墙壁。听得一身脆响发出,眼见汉子不能活了。周德威放汉子身子于地,眼里瞧着汉子的尸身,心中竟不知想甚为好,更识不得说甚为妥了。周德威身子呆呆地立了良久,才一挥手,命沙陀兵丁将汉子的尸体抬走葬了。周德威迈着沉重的步伐,移回营中,将汉子之事对李克用说了。

李克用听得周德威之言,愤声道:“孩子,这等不识抬举的东西,死了倒好!可恨他杀死了爹爹三个亲兵!”周德威听李克用说话,却不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李克用见儿子有些闷闷不乐的,笑了笑,劝慰道:“孩子,他虽是对你有活命之恩,但你也已然尽心了。他既无此福,便由他去吧。”

周德威听李克用如此说话,却也不好再说他话,只是叹声道:“他虽是孩儿的救命恩人,可孩儿连他的名字竟识不得!”却又长吁短叹起来。

二人一时无话。良久,却听一人叹了口气,感慨道:“孩子,你虽是有几个兄长,但为父瞧来,却是均难成大器的,你武功、智谋俱佳,且是又为唐宫侍卫总管二年,足堪大任;爹爹年事已高,加之日夜操劳,已有力不从心之感,是以为父欲将统帅军队之任委你承担。爹爹之意,孩儿又以为如何?”发话者自是李克用了。

周德威面上现出为难之色,摇头道:“为爹爹分忧,原为孩儿分内之事,只是孩儿无能,怎能统帅全沙陀族大军?如此,岂不误了爹爹的大事了么?且是孩儿初入军营,便受此殊荣,就此高位,众人岂能服得?”

李克用“呼”的一声,站起身子来,大声道:“孩子,咱们自己的事,还能依靠他人么?且是本酋长之命,谁敢不从,不想活了么?”

周德威扶李克用坐下,轻笑道:“爹爹,非是这等说话。爹爹忘了‘以力服人,非真服也;以德服人,心悦而诚服’之言了么?孩儿即使能以爹爹之命而觍就统军之位,众人能真心服从么?日后,孩儿又如何发号施令?”

“孩儿也说得有理。”李克用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便毅然道:“既然如此,爹爹便举办一次群雄大会,以武功、文才决统军之人选;日子么,便定于后日了吧。”

转眼间,二日便过,群雄大会在校场举行。

沙陀官兵见统军人选之中竟有“周德威”之名,却是均识不得他乃何路神仙,不觉议论纷纷。便听一人惊疑地道:“众位识得周德威是何来头么?”一人摇头道:“这个却是识不得的。只是此人的名字排于第一位,想必是有些本事的!”一人大叫道:“难道这个么子周德威有三头六臂不成?待会,本人倒要会他一会!”一人大笑道:“这个周德威咱们昔日是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头,亦未见过他的尊容的,咱们酋长便将他排于第一位,想必是他是酋长的私生子,其母走了酋长的门子,才将他列为第一人选的吧?”一人庄重地道:“休得信口雌黄!咱们酋长自张荷夫人失踪后,对女人又正眼相视过么?何况染指乎?”一人肯首道:“也说得是!”……

众人正议论不休,忽听李克用大声宣布道:“群雄大会现在开始,统军候选人出场!”便见十数人鱼贯走到台上,走在最前面者自然便是周德威了。

众人见得周德威乃是一个汉人装束者,又见他虽是身长似竿,却是细如麻绳,面色且是如铁似炭,又哪里会放他于眼内?听得一人高声道:“我道周德威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原来却是个黑不溜秋的乌龟!”一人讥笑道:“仁兄,瞧他那副模样儿,活脱脱一个张嘴大叫的大乌鸦,还想跑到咱们沙陀来充人物!难道咱们沙陀人都死绝了么?”一人肃声道:“弟兄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未有三把神砂,这周德威敢跑到神武川来争雄么?想必是位盖世的英豪了!”……

一声“肃静”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便听李克用大声传令道:“本酋长今日举办群雄大会,其旨便在于决统军之位。不论男女老幼、官民人等,亦不论哪族哪派,黑白两道,均可参加竞争,最终取胜者,便是沙陀军统帅了!”李克用瞧得瞧台上的统军候选人,又环视了台下众人一眼,又道:“台上之人虽为统军候选人,但台下若有能胜得台上最后一个取胜之人者,亦可就统军之职!”他话音才落,便听台上、台下一片欢腾,众人大呼道:“酋长伟大,酋长英明!”

李克用将手中的铜锣一敲,大声传令道:“比试开始!先进行文考。”他掀开案上的文书,宣读道:“第一道题目是‘何为六艺’?”

台上的沙陀候选人均是有些勇无谋的纠纠武夫,又有几人读过汉人之书?更是识不得什么“六艺”、“七艺”的了。听得酋长读出此等题目来,一个个的不由傻了眼,却又张口结舌,虽有几人能诌出一点来,却也是一知半解,更有说得驴唇不对马口者。

周德威待众人说完,才对了李克用施一礼,不慌不忙地道:“禀酋长,‘六艺’乃是指‘礼’‘乐’‘射’、‘御’、‘书’、‘数’六种科目;抑或指《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种儒家经书。属下所言,酋长以为对否?”

李克用点了点头,笑道:“周德威所言极是!第一关却是周德威胜出了!”他敛了笑容,又大声宣读道:“第二道题目为‘何为韬略’?”

众人只识得有“韬略”这一个词儿,哪里又识得“韬略”还有甚说法、甚道道儿,一个个的或连连摇头,或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却听周德威朗声道:“回酋长的话:‘韬’乃是指《六韬》,‘略’乃是指《三略》,都是兵家之书,因了此故,便称用兵的计谋为‘韬略’了。

“世上兵书以何书为著?”

“当以春秋、战国之时齐人孙武所著《孙子兵法》最为著名了;其次,便是孙武后人孙膑所著之《孙膑兵法》了。”周德威语声清亮。

“《孙子兵法》之要旨为何?”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何为三十六计?”李克用兴致勃勃。

周德威轻轻一笑,由“瞒天过海”说起,似么子“笑里藏刀”之计,“借刀杀人”之计,么子“调虎离山”之计,么子“声东击西”之计,么子“空城计”、“美人计”,直说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从容说来,不急不缓,却是倒背如流。

众人见得周德威面含微笑,从容不迫,又听他口若悬河,舌似利剑,对答如流,心中便也有些折服。那些只知比武拼命、上阵厮杀的鲁莽武夫更是对他刮目相待。